尚丙只觉头皮发麻。
他现在知道了,晏今是在戏弄他。
她一早就清楚他做了什么,却还故意装作不知道。
“饶了我吧。”他感觉到心也在抽搐,“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不该……我错了,你放过我,求你了!”
晏今一松手。
脱力的尚丙顿时瘫倒在了地上,痛苦喘息。
“你要求的人不是我。”她往后退了一步。
尚丙喘了口粗气,脑子被钝痛填充着,运转得越发迟钝。
不求她?
那要求谁?
理辛,还是孙颂?
可他们已经死了。
尚丙迟缓地移动着视线,最后落在了站在一旁的应全身上。
应全看起来也受了大惊吓,脸色煞白,瞳孔紧缩,身体颤抖的幅度很是明显。
不过他的身上并没有伤痕。
凭什么!
痛苦的囊肿被倏地撕了条口子,急速涌出愤懑。
尚丙的眼底划过怨毒。
明明这一切都是应全计划的,凭什么自己成了落水狗,而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旁边看笑话?
尚丙慢慢地攥紧了拳,指甲嵌进泥地,鲜血渗了下去。
想把锅全甩在他身上,再干干净净地出去?
不可能!
想都别想!
就算送死,他也要拉住他!
尚丙费力地扯开喉咙,盯着应全,然后将磨哑的声音送出——
“不光是我一个人,还——”
“我没想到你会这样做!”应全突然截住了他的话。
“尚叔,孙颂和理辛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应全将嘴角拉得平直,失望和惊诧完美地揉在了他的脸上,“你为了什么?那些石头,还是怪他们总管着你?你……”
他挤出一声哽咽,垂下脸,攥着的拳不住地颤动:“我连声道歉都没来得及跟她说。”
尚丙不敢置信地看着陷入悲恸中的应全。
他差点忘了,这孙子比他还会演戏。
他讽笑一声,往草地上啐了口血唾沫。
而晏今并没有给他继续解释的机会。
她往右挪了一步,恰好把应全挡在身后。
“现在,你可以求他了。”她轻笑着抬起手,轻轻一挥。
旋即,银色气流在空中飞旋,然后逐渐勾勒出一个人影。
中等个子,半秃,发胖的身体微微佝偻着,挤出肉肚。
习惯性地埋着头瞧人,三白眼探出的目光总是裹了层狡猾。
饶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尚丙仍然被吓得够呛。
那凭空出现的人,分明是他自己!
不同的是,那个“尚丙”的眸子黑魆魆的,看起来木讷呆板,没有丁点生气。
还有,他的手上握了把刀。
做工粗糙,刀刃如犬牙般参差。
跟他扎向孙颂的那把别无二致。
尚丙的双手虚弱无力地撑在草地上,僵硬地往后缩去。
“你……你……”
晏今微动了下手指。
霎时间,站着的“尚丙”眸中泛起光彩,滑稽地扯起嘴角。
“你一个残废,分了药丸也是浪费,还不如让给我。”恶毒的话语从他的嘴里挤出,“尚丙”往前一步,阴恻恻地打量着地上的人
尚丙错愕到吐不出一个字。
这些他再熟悉不过,都是他当时对理辛和孙颂说的话。
“尚丙”攥着那把刀,蹲下了身。
他一把抓住毫无还手之力的尚丙,举起尖刀。
“没让蛇咬死算你走运!”话音刚落,他就狠狠在尚丙的胳膊上连扎了好几下。
刀口破开刚刚被箭矢刺穿的伤口,然后轻轻一旋,血洞骇人。
搅起的血肉让尚丙疼得叫不出声,他眼前一黑,竟然直接昏厥了过去。
但很快,剧烈的疼痛又逼着他清醒过来,再度承受那无法想象的痛苦。
“我……我错了,放过我,放……呃……放过我。”他呛出虚弱的求饶,脸上的表情像见了鬼一样。
他现在知道了,他要求的,是他自己。
但他也再清楚不过,根本没用。
因为他明白,把尖刀对准他的,是他自己没有犹豫过的、丑陋的杀心。
也是这时,他已经后悔到想要把当时陷害理辛和孙颂的自己给掐死了。
他怎么这么蠢?
果然,“尚丙”并没有松手。
他狞笑着将刀尖对准了尚丙的心口,然后高举而起。
“等等——!”尚丙从极大的疼痛中挣扎出一声哀嚎,如在陷阱里搏命的猎物。
他拼命看向晏今,知道自己再没了机会,便想着在最后一刀刺向他的心脏前,把应全的丑行供出。
“还有……”
“嘘。”晏今却背对着应全,打断了他的话。
她将手指轻轻抵在唇上,等做出了噤声的手势,再稍一蜷,掩住了嘴边的笑意。
尚丙顿时明白过来。
既然她知道他做了什么事,又怎么会不清楚应全?
片刻的愣怔后,他僵硬地挤出冷笑。
好。
作恶的不止他一个,那下地狱的,也不该只有他!
他的目光直直刺向晏今,想要透过她,把躲在她身后的应全给掘出来,把他挫骨扬灰。
只可惜,他不能亲眼看着应全是怎么送死的了。
尚丙绝望地闭上眼,寒光一闪,他的心口陡然一震。
一时间,仿佛有凉风偷溜着钻了过来,连同参差的刀刃劈开了他的肉。
然后,疼痛如潮水般涌起。
在刀口抽离的瞬间,他下意识猛吸一口气,得来的却是越来越重的昏厥感。
意识消散前,他的耳畔响起熟悉的带着嫌恶的痛骂——
“杀你都嫌脏!
“短命鬼。”
他的心一梗,呼吸渐停。
而就在尚丙没了呼吸的瞬间,眼前那个同他长得模一样的人,也消失不见了。
在一边看完全过程的应全再次受到冲击。
他已经感觉到有些头晕眼花了,但还是强撑着发软的双腿。
“大,大人……”未知的东西让他生出惧意,“那是什么?”
怎么会有两个尚丙,而且,其中一个还杀了另一个。
这怎么可能呢?
晏今晲过眼神,轻飘飘乜了他一眼。
“关卡。”她没来由地冒了一句。
“走吧。”她转过身,朝草地外走去,“该回去了。”
“回去?”应全拖着发麻的腿急匆匆地跟上,“可理辛他们……怎么办?他们死得不——”
“死了?”晏今好笑地望了望他,“我好像没有说过,他们死了。”
***
另一边,失魂落魄的樊宁珂和向召湖刚回训练场,就吓了一跳。
尚丙口中掉入湖里的理辛和孙颂,此刻正没事人似的坐在扔飞镖的靶子底下,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你们没事?!”樊宁珂又喜又惊,飞跑过去,“你们怎么在这儿?尚叔他不是说……”
“尚叔?”孙颂冷笑,“这畜生也配叫他一声叔叔?”
见鲜少动怒的孙颂一脸愤然,樊宁珂和向召湖都有些不解:“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复了会儿情绪后,理辛和孙颂这才勉强敛下怒火,讲起了刚刚发生的事。
原来,在湖边遭受兽群攻击的两人险些送命,还是守着他们的晏今用火引走了暴走的蛇群。
救下他们俩后,她借着双剑里的精神力,用模拟器捏出了两人的样子,放在湖边等着尚丙主动露出马脚。
眼见着尚丙把两个假人推入了湖中,在一旁的孙颂气得浑身颤抖。
最后,还是晏今说会解决这件事,然后把他们俩送出了模拟密林。
“这也太恶毒了!”心直口快的樊宁珂一顿痛骂,“没脸没皮地抬高自己,谁稀罕他出去找树液?以前每次就他找的最少要的最多,又懒又贪的小人,就该把他踹了喂鱼!”
向召湖突然问:“大人有没有说过,要怎么解决这件事?”
“没有。”理辛迟疑片刻,才犹豫着说,“不过,大人好像之前提过一次,让尚……尚丙对付自己才有意思。”
没过多久,他们就弄明白了这话的意识。
从密林里出来后,应全失魂落魄了整整三天。
等到第四天,他才在樊宁珂的追问下把密林里发生的事全盘托出。
得知尚丙是这么个死法,樊宁珂几人满心痛快,就差拍手鼓掌了。
只有邵才捷,知道尚丙死后,一连几天都阴沉着脸。
***
又过了一个星期,离月末只剩下十天时,晏今几人也终于第一次进了密林。
而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村子里迎来了不速之客。
防护层外,突然凭空出现了一架小巧的白色星舰。
新鲜陌生的事物让巡逻的村民万分错愕,正当他们犹豫着该不该靠近时,舱门便开了。
出来的是几个身着黑色制服的高个男人。
为首的那个带着墨镜,一道疤从脖子延伸至胸口。
一出来,他就活动了下肩膀,然后将凶狠的目光投向那几个村民。
“喂,那边的垃圾。”他咧开嘴,毫不客气地问道,“你们村长呢?”
村民们都露出骇色,不敢吱声。
“哑巴了?”“墨镜”拧起眉,抬手靠近防护层,然后重重一捶——
顿时,透明的防护层如落地的玻璃般,碎了。
村民:!!!
他们的防护层!
村民一改好奇和惧怕,露出怒容。
“你们是谁!”有人站了出来,“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让我想想……抄了臭虫的家?”这话一出,墨镜和他的同伴都怪笑起来。
但很快,他们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巨大的压迫力陡然压在身上,让他们身形颤抖。
墨镜的头上冒出冷汗,呼吸不畅。
没几秒,他就再承受不住,直接跪在了地上。
随即,又有人从舱门里出来了。
许是有些时日没见过太阳,刚出来时,那人微微眯了下眼睛。
不一会儿,他便舒展了精致的眉眼。
他冷着脸穿过人群,等经过墨镜时,他一顿步子,直接踩在了墨镜撑着地的手。
白皙脆弱的脚踝微转,鞋底的手顿时现出一片青紫。
他垂下眼帘,掩住阴戾。
“蠢货。”他不耐地吐出这两个字,那唇仿佛沁过冷水,漂亮又惹人怜惜。
就连冷冰冰的斥责,也变成了玫瑰茎上的刺。
“我错了,对不起,请您原谅……”墨镜吃痛地吸了口气,发白的唇挤出尊称,“尤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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