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丙的脸已经疼得扭曲了。
晕眩冲撞着他的脑袋，但更让他担心的，是那将血腥味儿撕了条口子，然后慢慢泄出的香气。
紫果被钉在他的胳膊上后，并没有掉落，流出的汁水也全留在了他的手臂上。
他惊慌失措地望着四周，唯恐哪里会突然窜出一条毒蛇，同时还要分神去注意晏今。
“我不知道，不知道……”他被吓得脑子一片空白，连晏今的发问都没听清，只能摇着头胡言乱语。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了一阵细细的窸窣声。
尚丙身子一僵，快要突出的眼珠子往左一滚——
一条双眼发红的蛇登时闯入了视线。
尚丙惊呼一声，脸被吓得煞白。
他死盯着那条水蛇，大气不敢出。
怎么办怎么办？！
他一下陷入了巨大的惊恐之中，眼前也开始发黑。
“救命！”难耐的惧怕中，尚丙陡然想起了不远处的晏今。
他使劲眨了好几下眼睛，才从朦胧的泪水中找到了她的身影。
或许在平时，他还会在慌乱之余找出逃命的办法。但眼下，他已经顾不得冷静了。
他会死！
只要那条蛇朝他喷上一点毒液，再恰巧沾上了他手臂上的伤口，那么，不用被蛇咬上一口，他也会死得极度痛苦。
“蛇！有蛇！救、救我，救命！求你了！！！”
尚丙拼命挣扎起来，甚至已经忘了把他钉在这儿逃无可逃的人就是晏今。
“救救我！”
但晏今并没有动作。
万分惊恐中，尚丙迟迟得出了一个结论——
她根本就没救自己的打算。
她在看着他，拿出逗弄猎物的恶劣态度等他送死。
她根本不会救他！
如果是这样……
尚丙咬紧了牙，狠下心拧出怒容。
如果是这样，那他决不能让她知道他做过的事。
决不能！
“你这是把气撒在我身上！”尚丙目眦欲裂，颤抖着声音大叫道，“我都说过了，是他们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我提醒过他们！
“你就算冲我发火，看着我死，也没法把他们救回来！”
看着尚丙突然从骇色中挤出了愤怒，晏今眉眼间的笑意更甚。
“你还真是，有意思。”说话间，她轻拉开弓弦。
注意到她的动作，尚丙惧色更显。
在那箭矢射出的瞬间，他吓得紧闭上了眼，眼皮挤得生疼。
但幸好，身上并没有传来痛感。
脸上被溅到了什么东西，身后的树也跟着一震。
僵了好一阵，他才缓慢地睁开眼。
眼前晃荡着已经没了反应的蛇尾，还有血流顺着橄榄色的鳞片流下。
“哈……哈……”尚丙再次受惊，但总算松了口气。
她相信了吗？
应该信了吧。
他倏地将视线移向晏今，神情紧张。
不远处，晏今手上的弓已经消失了。
一支精美的箭在她的手指间灵巧地翻转，仿佛已经收敛了攻击性。
在一边看完全过程的应全也还处在惊诧中。
等回过神时，他才发现自己身上也跟着冒了一层冷汗。
他原以为像这样剧毒的水蛇已经够可怕了，速度奇快、毒性大、性子暴戾，无论哪一点都让人心生惧意。
却没想到，晏今远比它更危险，也更让人摸不准心思。
见晏今那支箭射中了试图攻击尚丙的水蛇，应全蜷了下发麻的手指，这才开口帮所谓的同盟说一句话。
“既然尚叔已经这么说了，他应该的确是尽力了。大人，我们还是想想……怎么把理辛和孙颂他们捞——！”
一句话没能说完。
就在他试图帮应全打圆场的时候，晏今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下一瞬，她轻轻拨了下箭中端。
随即，那箭矢便脱了手，在空中打了几个旋，然后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朝应全猛地飞去。
箭尖停在了离脖颈一厘米不到的地方。
应全睁大了眼，脑子里仿佛断了一根弦，震得他眼前发黑。
晏今偏过了头，仍在笑，一丝戾气却从眸中闪过。
“我应该说过，这条命是理辛留给你的。如果她真的死了，”她促狭了下眸子，“我随时会取回来。”
应全往后退了一步，身子却不受控地跟着几晃。
他这才意识到，因为那支箭，他的四肢都已经僵硬麻木了。
也是这时，尚丙突然反应过来事情远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
他甩了好几下脑袋，把堆在眼皮儿上的冷水甩得干净，不过要不了多久，就又涌上湿冷的黏腻。
他又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可更让他生惧的是晏今眼底隐隐透出的兴奋。
晏今偏回了脸，带着开玩笑的腔调说：“如果一直说谎，就没法问下一个问题了啊。”
应全的心忽地一坠。
她根本没信。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周围突然没来由地卷起了大风。
与此同时，他感受到了极大的压迫力，从每个方向碾压着他的身体。
他好像变成了一个被人掐住的气球，随时会爆开。
就连身后的树，也开始裂缝。
“啪——”
接二连三的声响响起，透过眼皮的缝隙，尚丙隐约看见眼前不断炸开的紫色。
如同小型烟花般，噼里啪啦不断炸响。
是紫果。
在强风中，他竭力睁开眼，却因眼前的景象彻底懵了。
视线范围内的所有紫果，都炸开了，接二连三地渐出汁水。
再一抬眼，湖中泛起波澜，蛇群如潮水般涌动。
风也变成了无数利刃，脸颊、胳膊、身上，在它能刮到的地方，留下一道道血痕。
还没从这惊悚中回过神，又有几支箭破风而过，狠狠扎进了他的手臂。
“啊——！！！”
尚丙疼得闭起眼，心却一下比一下跳得厉害。
疯了！
他浑身乱颤，几近崩溃。
他惹到了一个疯子。
“我错了！是我干的！”他的嗓音滚进了热砂，神情痛苦扭曲，“是我干的！你饶了我吧，放过我吧！”
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尚丙已经快要被吓到昏厥。
“是我害了他们，是我做的！是我的错，我的错！求求你，放了我！”
一改之前的强硬态度，他开始疯狂求饶，声音也越发尖锐刺耳。
风停了。
尚丙崩溃地大喘着气，余惊未消。
等面前拢来一道身影时，他才筋疲力尽地抬起头，语无伦次地说：“是我干的，我对不起他们，对不起……”
晏今抬手，抓住了他那只被箭矢钉住的胳膊。
然后，她攥着尚丙的手臂，慢慢地往前拉着。
“啊——！！！”尚丙疼得放声大叫。
随着晏今的动作，他被迫往前跌去，但那几支箭矢却稳稳地钉在树上。
锋利的箭身再度磨过血肉，疼到他无法忍受。
但也是难耐的疼痛，令他的脑子陷入了一瞬的清醒，让他察觉到了诡异之处。
晏今扎下的那几只箭，无论是数量，还是位置，似乎都跟他当时用刀刺孙颂时的情景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
他沉入了惊骇的泥潭里。
怎么可能？
注意到他眸底泛起的难以置信，晏今笑了下。
“看来是想起来了。
“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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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52.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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