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算大,可离他最近的拍卖师却清楚听到这声轻笑。
他眼神微微有些错愕,口中问询戛然而止,最后几个字卡在嗓眼里吐也不是,吞也不是。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转向笼中的极品炉鼎,那里,容止渊的身影若隐若现。
忽而他轻嘲般的摇了摇头,许是听错了。
这炉鼎从来到玄机坊就从未说过一句话。况且为了磨灭他的意志,坊主下令,不让他与任何人有所交流,不与外来的一切有所接触。
所以他此刻,应该如一件纯真无邪的容器一般,等待着新主人将其开启。
他微微侧头,视线掠过那被红布笼罩的铁笼,眼神中带着一丝命令的意味。
台下的护卫接到指令,立刻会意,悄然离席走向后台,去寻玄机坊坊主前来。
如今看情况,这炉鼎的归属已成定局,接下来便是完成交易,钱货两讫的时候了。
容止渊自说完那句话,便不再出声,他盘腿坐起,调动全身灵力,试图破开这由特殊材质精心锻造的法笼。
其主人定是倾尽心力打造而成,既能防止里面的人逃出去,又能抵御外来者的入侵。
容止渊如今的身体羸弱不堪,难以承受他前世强大的修为。
此刻,他能调动的灵力有度,要化解法笼中的灵纹已是接近他的极限了。
他心下急躁,却只得按耐性子徐徐来之。
拍卖师掩唇轻咳两声,继续道:“若无人再加价,此珍品便归这位仙师所有。”他的手缓缓指向高台上的凌霜。
玄机坊中众人窃窃私语,却无人再敢加价。
凌霜紧皱的眉头逐渐松开,直到拍卖师最终落槌,他一颗心才收回肚子里。
那可是七亿金啊,几乎损失他全部的珍奇宝物,只为换这如今连面都看不到,所谓的极品混沌灵根的炉鼎。
他沉默半晌,忽然开口道:“既然交易已成,何不掀开红布,让在下先睹为快,窥其真容?”
拍卖师轻笑出声,“若是凌霜仙师不介意其他人一同观赏,那自然是可以的。”
随着他轻拍掌心,红布被缓缓掀开,刺眼的光线瞬间将容止渊吞没,打断了他的动作。
他缓缓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出现在一片灰白之中,眼前所有的人都消失不见,就连声音也只能听到自己浅淡的心跳声。
“此珍品已满十五岁,若仙师能悉心培养,假以时日,必将成为一件无瑕的容器。”拍卖师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激动。
炉鼎体质的人,生来容貌出众,他们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成为修炼者追求的完美容器。
容止渊被这番话拉回现实,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刺眼的光线,双眸被封住太久,突如其来的光芒几乎将他的眼睛灼瞎,身体也出现了短暂的失明失聪。
容止渊裸露出来的肌肤,呈现出一种苍白细腻的病感。尽管体质羸弱,消瘦若骨,却不妨碍他的身形高挑修长。
他静静坐着,眼眸闭合,整个人即使不言不语,也散发着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
凌霜不觉咽了咽口水,暗暗惊叹:果然极品。
被觊觎的的视线让容止渊感到极度不悦,他缓缓睁开眸子,对上那道目光,眼神中的噬杀让对方一阵胆寒。
凌霜被那双眼看的汗毛倒竖,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有些心生畏惧。
错觉…一定是错觉!
那双视线从他身上逐渐移开,容止渊手指微蜷,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正准备发动灵力冲破法笼之时,一股强大的剑气骤然袭来。
“第一仙宗明令禁止仙门百家使用炉鼎修炼。也明确说过,”清冷疏离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随着“吱呀——”一声,厚重的铁门被一双手随意推开,更是引发一阵骚乱。
“所谓炉鼎,不过是修真之人为走捷径所研创的极邪之法。”
时聿白握着佩剑踏过门槛,静静立在高台之中,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铁笼中的身影。
他抿了抿唇,继续开口道:“玄机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显然是不将第一仙宗放在眼里。”
许是不速之客的到来,他周身散发出的攻击性灵力,让人不容忽视。
坊内候着的守卫纷纷围在铁笼附近,手中握着砍刀紧盯着来人。
高台上的宾客见状更是警觉,纷纷握紧了手中武器。
“呦,这不是九重灵台的时道友吗?”玄机坊的坊主叶千问从二楼缓缓步下楼梯,行至最后几级时停住了脚步,双手环胸凝视着时聿白。
他面上覆着一张狐狸面具,遮蔽了他的真容,透着一丝神秘感。
时聿白能清楚感知到面具下的那双眼睛投来的极具威胁的视线,他恍若未闻,只当没看见。
“我们玄机坊向来是最遵守修真界的规矩的,从未涉及过任何炉鼎交易。”叶千问掩唇轻笑,“时道友贸然闯我玄机坊,莫不是找了个由头,拿我叶千问寻开心罢。”
无人知玄机坊坊主是何来历,只知道他掌控着修真界唯一的黑市交易中心。凡是敢在他的地盘上挑起事端,轻则半身不遂,重则魂归九霄。
久而久之,玄机坊的名头逐渐在修真界打响,无人再敢轻易触犯玄机坊的规矩。
在场众人纷纷为这不知天地厚的小子捏了把汗,惹了玄机坊,那便离死不远了。
可时聿白却并非无名之辈,他来自九重灵台,是修真界中仅次于第一仙宗的顶尖宗派。
时聿白更是有望继承第一剑修之位的杰出弟子,九重灵台心尖子般的存在。
如今两方对峙,又该如何收场?
时聿白神色如常,语气淡然却句句锐利:“将十几岁的孩子囚于笼中拍卖,无视天道仁义,这也是玄机坊的规矩吗?”
“仙门百家潜心修炼,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守护天下苍生正道。”时聿白冷哼一声:“可你们的所作所为,简直枉为修真正派!”
如此直白的抨击,叶千问面色瞬间冷了下来,“看来时道友并不是来寻开心的,倒像是来找茬的。”
“今日的拍卖作罢,所有损失由我玄机坊一力承担。”叶千问朝下走了两步,轻轻抬手,“清场。”
玄霜猛然起身,正准备说什么,却被叶千问一个眼神杀过来,只得闭了嘴,悻悻离去。
随着高台清空,有人搬了把椅子放在拍卖台上,叶千问抬步走过去,挥袍而坐,翘着二郎腿看向对面之人。
“时道友此番闯我玄机坊,可不单单是为搅黄我这生意来的吧。”叶千问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玩味。
时聿白缓缓走近叶千问,最终在他不远处停下,抱剑行礼,“在下无意冒犯坊主,实在是情急之下,多有得罪。”
“我此番奉师尊之命,前来捉拿流转京都一代的魇魔。”
时聿白从怀中掏出妖踪罗盘,展示给叶千问,“罗盘指示,魇魔藏身之处正是玄机坊内,在下只能出此下策。”
叶千问视线下移,可随着指针的方向看去,却是神色微变。
他轻嗤一声,“这魇魔怎么这么巧,藏身在我玄机坊今日要拍卖的物品之上。”
时聿白将罗盘抬高了几分,眉梢微挑:“放任魇魔在世间流转,恐会引发不必要的事端,还望坊主莫要让在下为难。”
叶千问垂眸不语,半晌后,他缓缓开口:“若是我不愿放人呢?”
简直笑话,红口白牙就想带走他价值七亿金的极品炉鼎,九重灵台这算盘珠子打的,真是崩他一脸。
时聿白嘴角勾起一抹笑,他收回罗盘,抬高手中佩剑,其中言喻虽不说却心中明了。
若是玄机坊不放人,那他便只能动手硬抢了。只是,这是九重灵台的意思?还是时聿白个人的意思呢?
叶千问抬眸瞧着眼前之人,身量修长,乌发如缎,由一条白色丝带高高束起。
精雕细琢般的面容宛若天工开物,叶千问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笼中之人,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比较:这两人若是论及容貌,倒都是足以令人惊叹的绝世之姿。
只不过可惜了,同样是极品灵根之人,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剑修传人,一个是低贱到泥土里的修炼工具。
容止渊静静坐在笼中,看着前世的死对头忽然闯入,从最初的破口开骂,到眼下不动声色的威逼利诱。
若他没记错,前世并没有出现这一幕,从被带离直到玄门会武,他都没有听过什么魇魔作乱的事情。
所以,他在骗人?
时聿白不动声色的威胁,终是让玄机坊坊主破了防,“既如此,本坊主还要多谢时道友阻止及时,未酿成大祸。”
“砸了我玄机坊的招牌,恐怕卖了本坊主也是赔不起呢。”
有守卫着急出声:“坊主,怎可听其胡言?”
“闭嘴!”叶千问突然抬手,厉声喝止,随后轻轻一挥,示意手下打开铁笼。
“可若是时道友就这么带走了他,那玄机坊的损失,谁来承担呢?”
叶千问好整以暇的抬手看着自己漂亮的手甲,漫不经心地说着。
时聿白面不改色,正气凛然地回应:“玄机坊为了天下苍生的安全,不惜牺牲自己的利益。
此义举若传扬出去,定能让玄机坊的名声在修真界中广为流传。”
叶千问嘴角微微抽搐,敢情这直接空手套白狼啊,他还真无法辩驳。
时聿白不再与叶千问周旋,手中锁妖链如灵蛇般飞出,迅速将容止渊捆了个结实,随后轻轻一拉,将其稳稳揽入怀中。
他宽大的衣袖巧妙地遮蔽了容止渊裸露的身体,时聿白向叶千问微微颔首示意,随即抱着容止渊,迈步离开。
随着玄机坊的大门砰然关闭,拍卖师小心翼翼的靠近叶千问,“坊主,就这么放他们离开吗?”
叶千问轻轻扭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不然呢?若是我们跟九重灵台打起来,你觉得那位会站在哪一边?”
“那当然是我们这边了!”拍卖师不假思索地回答。
“蠢货!”叶千问怒斥一声,长腿一扫,将拍卖师狠狠踢飞出去,“仙门百家最看重的便是名声,若是名声受损,他会毫不犹豫地将我们……”
“踢出局。”
时聿白用最快的速度出了玄机坊的地界,他便将容止渊轻轻放回平地,并召回了缠绕在其身上的锁妖链。
他的目光落在容止渊身上那破烂的布衫上时,时聿白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也仅仅转瞬即逝,他垂下眼帘,掩饰住自己的情绪,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容止渊身上。
他目光落在容止渊脸上,声音依旧平静不带一丝波澜:“我是九重灵台弟子时聿白,你若无处可去,可随我回宗门…”
容止渊愈发觉得眼前的时聿白难以捉摸,可他并不想跟他再有过多纠缠,他摇头,“我不要。”转身便想走。
“等等!”着急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叫住了容止渊。
“怎么?你要强迫我不成?”容止渊眼里满是嘲讽。
“你救我出玄机坊,我容止渊承你的恩。”容止渊声音愈发冷冽:“但我不想加入任何宗派。”
看来,他跟那些人,并无不同。
谢谢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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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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