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见林瑾照一颗药就治好了皇后的头痛,格外高兴的同时还有些得意,“母后,我就说吧,阿瑾姐姐很厉害。”
皇后这几年来,总觉得自己的脑袋如同灌着铅一般沉重,日日坠着疼。若不是她强大的意志力在撑着她,她恐怕很难在后宫事无巨细的操劳中撑下来。
她始终在渴盼,盼着有人能治好她的头痛,可随着时间一年年过去,她几乎不抱有希望了,只求发作得不那么频繁。
而林瑾照仅仅只用了小小的一枚药丸,便极大地缓解了她的疼痛,于她而言仿佛是极黑的暗夜中照进了一束光,令万丈泥淖有了挣脱的希望,让她欣喜万分。
她刚刚说是什么药来着,止痛药?
皇后忍不住问道,“林大姑娘,这药你可还有?”
林瑾照点头,“自是有的。”系统说,它的药取之无尽,用之无竭。
皇后又迫不及待问,“还有多少?”
林瑾照眸中含笑,拿出一瓷瓶,道,“臣女这里有很多,但此药不可多服,多服则伤胃伤肾。”
对于林瑾照所说的话,皇后铭记于心,向来处变不惊的她眼中满是惊喜,她指尖微微发颤地接过瓷瓶,唇角时而扬起时而抿住,似是欣喜中又带着一分相见恨晚的遗憾委屈。
最终,她感激道,“多谢林大姑娘。”
林瑾照又拿出来两种专门治疗偏头痛的药物,同样是瓷瓶装着,道,“娘娘,头痛发作期间还可以服用这两种,可减少服用止痛药的频次。”
药师也满眼稀奇地接过,她拿出来检查,依然是看不出什么成分,同时忍不住好奇林瑾照并不宽大的衣袖中到底藏着多少种药。
仅简单诊脉,便能直接给出对症的药,不用开方,不用熬煮,不用炼制,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一定难以相信。
皇后娘娘想到今日丽妃宫中之事,问她道,“本宫听永嘉说,你的脸已经被你治好了,既是如此,何苦在永和宫中受那样的气?”
林瑾照莞尔一笑,“无妨,臣女容貌既已恢复,并不觉得受气。”
皇后觉得她格外大方豁达,又忍不住问,“那既然已经恢复,为何不示于人前?”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子对于容貌名声更是在意,她不明白,为何林瑾照依然要戴着面纱,顶着面生恶疮、丑陋不堪的名头。
林瑾照迟疑了一瞬,如实道,“回娘娘,臣女面部生疮,非自然之力,而是人为。”
皇后登时恍然,想是林瑾照是怕容貌恢复了以后,背后的人出于不甘心,会想新的法子对付她。
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样的事,她在后宫见的多了,没想到还会发生在尚未出阁的世家女子身上。想必,她在尚书府的这两年,过得颇为不易。
永嘉公主适时开口道,“阿瑾姐姐说,有时候,戴着丑陋的面具更容易看清人心。”
皇后深以为然,仍是问道,“林大姑娘,可需要本宫帮你?”
林瑾照知道,皇后这样问,便是有了为她做主的意思,只要她开口,皇后娘娘便会帮她揪出幕后之人,施以惩罚。
但她并不是挟恩图报之人,何况皇后的偏头痛之所以久治不愈,与她平素掌管后宫之事过于操劳不无相关,她如今刚开始服药,她更不想给她添麻烦。
她靠自己,也有办法让幕后之人露出马脚。
于是,她诚恳致谢,回道,“此事臣女不急,想自己处理,多谢皇后娘娘好意。”
皇后也不勉强,只道,“将来若有难处,但说无妨。”
林瑾照与皇后正相谈甚欢时,门外的宫女进来禀报道,“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林瑾照闻言道,“娘娘,时辰不早了,臣女也该告退了。”
皇后温柔一笑,点点头,“也好,今日多谢林大姑娘了。”
她转而又对宫女道,“阿言,让太子进来,带林大姑娘去领赏。”
林瑾照出宫门时,正好与太子谢景辰遇见,对方穿着一身朱红描边玄色锦袍,衬得他肩宽腰窄,身姿孤傲挺拔,仿佛一株苍劲的松柏。
待看清他面容时,林瑾照骤然想起了在栖霞寺看见的那人。
原来那日她见到的是太子,谢景辰,是书中后起之秀,人气很高的一个配角。
她按规矩行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谢景辰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乌发下的清丽眉眼令人些许惊艳,近看之下仪态气度似乎与他记忆中的林瑾照颇为不同。
他神色平静,声音低沉,“林大姑娘。”
两人彼此错身经过时,林瑾照闻到了一股好闻的草木清香,而不是行军打仗之人身上寻常的汗味。
林瑾照离开坤宁宫后,宫女们捧着皇后娘娘赏赐的黄金百两,珠宝一盒,绫罗十匹,送她出宫门。待她上了马车,那些宫女将所有的赏赐都放到马车上才回身复命。
宫里到处都是彼此的眼线,消息很快传开,一路上,许多宫人都稀奇哪家的姑娘能得皇后这么多赏赐。
待得知是尚书府的嫡长女林瑾照,众人更是惊奇不已。
话说谢景辰到了坤宁宫后,听皇后和永嘉说林瑾照只用了一颗药便治好了皇后的头痛,想起之前治永嘉之症的药也格外简单,终于有些好奇。
这个朝代的药几乎都是按副开的,几乎没有按颗开的,通常只有道馆或者民间的一些大夫,炼出来的所谓“仙丹”,才按颗吃。
但他们那样的丹药,大多只是故弄玄虚,效果一般。
“我想看看,林大姑娘的药是什么样的,”谢景辰问道。
皇后唇角上扬,当即便让药师将林瑾照的药拿了过来,三个大小一致的瓷瓶,每个瓷瓶外面都新贴上了小纸条标注了药名。
谢景辰定睛一看,只见上面字迹清秀,豁然写着三个药名。
“氟桂利嗪、曲普坦、布洛芬……”念到这些名字时,谢景辰的声音逐渐被淹没,音调也逐渐上扬,“布洛芬?”[1]
谢景辰眼眸蓦地放大,他指尖翻飞快速打开瓷瓶,从里面取出一颗“布洛芬”到手心,确认似的来回端详了好几遍,又小心地放了回去。
谢景辰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神情难掩激动,“这都是林大姑娘给母后的药?”
皇后满眼疑惑,不明所以,“是、是啊。”
谢景辰又问永嘉,“永嘉,林大姑娘给你的药带了吗?给我看看。”
“带了呀,林大姑娘刚刚给了我一瓶新的,”永嘉满脸都是笑意,从腰间拿出一只瓷瓶递出,“她的药可厉害了,呐,给你看。”
谢景辰迅速接过,看清瓶身上的小字,“丙戊酸钠?不认识......”
最终,他将瓷瓶归还给了药师。
接着,他如一阵风般,离开了坤宁宫,“儿臣还有要事,先告辞了。”
待皇后和永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只剩一道玄色残影了。
或许是常年征战沙场的缘故,谢景辰平常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她和永嘉还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失态过,均不明白谢景辰刚刚那样激动是为了什么。
但他这样反常终究是让皇后有些不安,她神色迷惘满头雾水,吩咐宫人道,“晚些时候,问问太子,这药可有什么问题。”
谢景辰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宫门口,却被宫人告知林瑾照已经乘着马车离宫了。
他飞速跨上他系在宫门旁的马,扯紧缰绳,向着林瑾照离去的方向疾驰而去。
眨眼间,衣袂翻飞,尘土飞扬,宫人眼前已不见任何人踪影。
宫人大惊,“太子,您小心些!”
马儿四蹄翻飞,宛若玄色闪电,谢景辰很快便追上了林瑾照的马车,他清了清嗓子,“林大姑娘!”
林瑾照的马车原本行驶得颇为平缓,谢景辰的马突然疾速赶来,她的马受了惊,竟然前蹄一扬,将车夫摔了下去,接着便带着马车开始原地转起圈来。
林瑾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她,突然马便开始发疯,一边惊啼一边乱窜,她瘦弱的身躯在马车内被带得左摇右晃,撞得她肩胛骨生疼。
坐在马车门口的春兰想护住她,却被马车晃得无法向她靠近。
谢景辰见状不好,林瑾照那瘦弱的身躯根本难以抵挡任何撞击,他如黑豹般飞速闪身进了马车,见林瑾照果然在其中受难,连忙长臂一揽,带着她飞到前面的惊马上,死死勒住缰绳夹住马身,将惊马镇住。
慌乱过之中林瑾照压根就没看清眼前之人,只知道自己被一人莫名其妙圈在怀里飞起又落下,那惊马忽上忽下左右摇摆,转得她晕头转向。
谢景辰控住了马,转身去看身侧的人,见她长睫轻颤双目紧闭,面纱下一张清丽的脸吓得惨白,又将她带进已经平稳的马车中。
谢景辰心生愧意,将林瑾照放下,坐在她对面,“林大姑娘,对不住,是我太急切,惊了你的马。”
林瑾照悠悠睁开眼睛,她头晕目眩,好一会儿终于看清是谢景辰坐在眼前,“殿下,无事,多谢你救我,我有些......”头晕。
马车虽然已经停稳,但林瑾照身体还有些摇晃。
“是我不该,”谢景辰忙握住她手腕扶稳她。
“没关系,”林瑾照眼雾迷蒙摇了摇头,只觉得脑袋更晕了,“殿下找我有事?”
谢景辰闻言,身体微微前倾,终于提起正事,问道,“是,林大姑娘,你是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下一秒,林瑾照就晕了过去,眼见着就要斜着倒下。
谢景辰满腔疑惑卡在嗓子眼,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谢景辰,“......”这就晕了?
[1]取自人卫第7版《神经病学》第七章,头痛。偏头痛发作期:可用曲普坦类,或NSAIDS药物,如布洛芬。偏头痛预防性药物:可用钙离子拮抗剂,如氟桂利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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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布洛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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