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照雪尚未回过神来,眼见万声寒已沉着脸向自己走来,顿时如惊弓之鸟一般起了身,却还未等往后退便被对方抓住了手臂。
万声寒手劲实在是大,像是抓了鸟儿的翅羽,要将骨骼捏碎一般。
沈照雪的面色随之一变,有些痛苦苍白起来,下意识咬着唇瓣想要挣扎。
在座的都有些茫然,陈洛眼见温香软玉被落到了外人手中,一时心下不满,却又碍于人多眼杂不便动手抢人,只能问:“万长公子这是要做什么,莫非与李公子有什么仇怨。”
沈照雪顿时心里一咯噔,果然听万声寒似笑非笑重复道:“李公子?”
“是啊,李公子千里迢迢来京城寻远房亲戚,怎么可能得罪万长公子。”
沈照雪心中“啧”了一声,只觉得这些个世家公子真是碎嘴,怎这么快便把自己家底全抖干净了。
他嫌万声寒抓得太紧,试图将自己的手腕抽出来,却只觉得那只手抓得越来越近,像是真的要将他的腕骨捏碎。
沈照雪又开始有些吃痛了,正打算开口堵住他们的嘴,想办法先带着万声寒这个临时出现的麻烦先行离开 免得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万声寒忽然道:“我便是他远房亲戚,这位......李兄,脑子有些问题,多有叨扰,我这便带他回府。”
沈照雪一噎,胸中怒气直升,险些开口怒骂。
但万声寒已经拽着他离开了包厢,又一路拽出青楼,塞进马车里去。
几个世家公子还未反应过来,只瞧着大开的厢房门面面相觑。
“也是,既是千里迢迢来此,我瞧那衣衫除了有些抹脏,也不像是长途跋涉的模样。”
陈洛也意识到不对劲,“对,连个行囊都没有。”
“或许真如万长公子所言,是个脑子有病的呢哈哈哈。”
“可惜了,长得倒是人模人样,那会儿也没瞧出来脑子有病啊。”
外头狂风骤雨,偶有惊雷,沈照雪耳朵又疼又吵,但始终敌不过对万声寒的厌烦,方被推进马车便又撩了帘子要跳,却只见万声寒抱着手臂站在伞下,愣愣将他盯着。
沈照雪脚步一顿,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怵什么,怒道:“你做什么坏我名声?”
“我坏的是你的名声?难道不是李公子的名声?”
“你——”
沈照雪一时语塞,想自己朝堂上威武了许多年,竟然又栽在万声寒身上。
斟酌措辞间,万声寒已经上了马车,沈照雪连连后退,最后跌坐回椅子上,紧紧盯着对方靠近自己。
万声寒将车厢门阖严,坐于他对面,像样子是想要堵住沈照雪离开的路。
他道:“李公子这青楼倒是逛得开心,还交了新的朋友。”
万声寒从小桌上取了杯盏,倒了杯茶,淡笑道:“李公子莫不是不知道,这五皇子殿下,可是个断袖。”
沈照雪不以为怪,心道,他与万声寒不也是断袖。
又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回过味儿来。
陈洛一向将自己的喜好藏得很深,前世因为陈洛三番两次骚扰自己,他才无意间得知了这个秘密,万声寒如今又是怎么知晓的?
后脊忽然一阵发凉,沈照雪忽然想,万声寒对自己态度如此奇怪,又那般厌恶,莫非也是重生回来的。
思及他们从前的爱恨情仇,沈照雪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很快又保持了冷静,打算寻个时候试探一番。
他私心是认定没有这般可能的,这样怪力乱神之事出现一次便已经很可疑了,怎么会同一世间出现两次。
或许是自己多想了,以万声寒的能力,想要深挖一个人的秘密其实并非难事,只看他自己愿不愿意。
沈照雪又想起自己死前留给他的那个礼物,也不知晓万声寒最后瞧见了没有,若是看见了,又该是怎样的神情,怎样的想法。
沈照雪面色不显,心中却隐隐得意,心想这些都已经与他无关了。
他已经死了。
若非上天垂怜又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他如今早便是亡魂一缕,又怎么会在意身前的事情。
沈照雪不愿意搭理万声寒的阴阳怪气,伸手去摸桌上的果干,还未等碰到,万声寒却将盘子抽走了。
沈照雪气不打一处来,“给我!”
“我的远房亲戚李公子,”万声寒冷笑道,“这似乎不是客人该对主人说话的语气。”
沈照雪也跟着冷笑:“你还真拿自己当主人了,先考上状元再说吧。”
“用不着你假操心。”
“谁闲着操心你。 ”
“你最好如此。”
沈照雪冷哼一声,闭上眼靠在车厢上,不出声了。
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和窗外的雷鸣雨声让他感到很不舒服,耳畔耳鸣不止,连带着额角都在刺痛。
沈照雪微微蹙眉,去摸自己藏在袖口中的护耳,却摸了个空,顿时想起那时万声寒同他拉拉扯扯,许是不慎弄丢了。
沈照雪心烦意乱,又怪罪起来:“你将我护耳弄丢了。”
万声寒语气淡淡:“又怪上我了。”
“怎不怪你,”沈照雪嘟囔道,“你方才拽着我,必定是那会儿丢的。”
万声寒“哦”了一声,“那便返回去找。”
这怎么可能还找得到,况且就算找到,外头风风雨雨的,许是也不能用了。
沈照雪憋着气,半晌才道:“用不着。”
方才在外头他已经忍了很久,再忍一会儿应当也是可以的。
在宫中十余年的痛楚和折辱都已经忍了过来,又何惧这些小事。
沈照雪又闭上眼,勉力去忽视。
过了片刻,他忽然听到对面窸窸窣窣的动静,而后一副新的护耳被扔在他膝上。
沈照雪睫羽颤了颤,掀起眼皮望过去。
万声寒面无表情看着窗外的雨幕,淡淡道:“麻烦。”
到万府时雨势未歇,几个下人举着伞站在门口等着马车停下,为万声寒和沈照雪撑伞。
沈照雪提着衣摆下了马车,春芽有些焦急地跑上前,比着手语问他去了何处。
沈照雪知晓这府中无人懂春芽的手语,于是便轻咳一声,答非所问道:“我还好。”
不曾想万声寒忽然拆台,说:“她问你去了哪,又没问你好不好,怎么,逛青楼的时候怎不觉得难以启齿。”
沈照雪额角青筋直跳,从下人手中夺了伞,带着春芽先行回了偏院。
春芽有些茫然:少爷怎么去了青楼?
沈照雪忍不住攥紧拳头,“去找人办些事。”
春芽便松了口气,比划着说:还以为少爷也开始跟着二公子他们学坏了呢。
提起万景耀她便觉得生气:今日二公子竟如此欺负少爷,我特意去了山岳书院请了长公子回来,但府中四处不见少爷,长公子一问才知他竟将少爷赶出了府。
沈照雪与万声寒争吵了一路,本在饮水,闻言顿时将口中水喷了出来,重重地呛咳起来。
他嗓音变得沙哑,实在是没想到竟是春芽找来的万声寒,就这么阴差阳错地坏了他的好事。
可春芽也是好心,沈照雪不能怪罪春芽,只能怪万声寒居然真的会来,这可不像他往日不闻不问的作风。
得亏今日也不算毫无收获,既然已和陈洛相识,往后要想再见面便简单了许多。
他要在明年春闱之前进宫去,然后站到元顺帝身边,继续自己前世未能完成的计划。
还有,他要复仇。
除了万声寒本身有所不同,出乎他的意料,其他的事情都正向着自己预料的方向发展。
沈照雪心知复仇一事急不得。
他将脏了的衣裳换掉,又去沐浴净了身,捧着书坐在案前仔细看着。
一直到晚膳时,春芽去催人送饭菜来,没过多久却带着万声寒一道进来了。
沈照雪简直奇怪,春芽不是对万声寒意见不小,怎么遇事总先去找万声寒。
这会儿居然还带着万声寒一起来了。
沈照雪感到头痛,他与万声寒之间年少的情谊早便已经不复存在,每每见面总有矛盾,争吵不休。
他身体不好,今日出行耽搁许久已然很疲惫了,没力气再和万声寒吵一吵,面上表情顿时冷了下来。
万声寒嗤笑道:“怎么?不欢迎我?”
他手里提着盒子,将其交给了春芽,春芽便见饭菜端出来放好,又给沈照雪递了筷子。
沈照雪惯例取出银针一道一道试过,无事才提筷子开始用膳。
吃了一会儿却忽然瞧见万声寒正盯着自己放在桌边的针包,于是视线转了转,平平静静道:“黄鼠狼给鸡拜年,看看长公子是不是打算毒死我。”
“害你还需要用毒么?”万声寒阴阳怪气,“以你这样的破败身子,只需赶出府淋一淋雨,夜里自己便能病死了。”
“......”
沈照雪气得说不出话,闷头用膳,不想搭理他。
万声寒也不觉尴尬,又道:“万景耀狐假虎威罢了,将你推出府也不知道反抗么?”
沈照雪心道自己为何要反抗,万声寒关了他许多日了,好不容才得来的机会,可不能轻易浪费。
他古怪地打量了一下万声寒的面旁,又垂下眼去。
万声寒哪知道他今晚不愿搭话,轻轻“啧”了一声,本想再多说两句,又见对方脸色实在糟糕,大约确实很疲惫,只好闭了嘴。
沈照雪胃口不好,万府的饭菜不合口味,总是吃不下多少,不过今夜万声寒带来的饭菜还算不错,勉强多吃了两口便停了筷。
万声寒有些嫌弃:“不吃了?”
还剩着那么多便不吃了,实在是浪费。
他道:“你先别走,我有话要与你说。”
沈照雪本也没打算走,抱着手臂等着对方开腔。
万声寒同他说自己发了万景耀,将对方送到乡下一段时日。
后来又提到五皇子陈洛。
他道:“五皇子私下里收了许多容貌过人的男子,玩弄的手段极其卑劣,你若是不想最后变成一具残尸,便少去招惹他。”
沈照雪出神地望着面前的饭菜。
万声寒竟在说话间将他吃剩的菜全吃完了?
他可当真是不挑。
“沈照雪?”万声寒皱了皱眉,“你可有在听我——”
顿了顿,他话音忽然提起了些,“沈照雪,是不是又发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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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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