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聂浮想,这月他大抵时同美酒相冲,不然怎会接连因酒出事儿?
他刚想下定决心要提高警惕,但是一想到未来还得对酒提防,又觉得难过。
白日里,丰镐城的青石砖晒得灼热,到了夜晚,空气中的热气也未曾消退。
聂浮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大脑发昏,不知是被地面的热气蒸的,还是因为烙印留下的伤口疼的。
到了城东,聂可心轻车熟路地走进一家店。
掌柜很是热情地接待,听了聂可心的要求后,脸上的笑便降了半分。
“聂姑娘,你可来得真是不巧。虽然这货不错,但今日长缨集市刚过,价格上比起前几日肯定打了点折扣。”
聂可心想要将聂浮卖出去,为的自然不是钱。
她满不在乎地道:“你看着给就行,我时间紧急,待会儿被兄长发现就麻烦了。”
掌柜眼珠子一转,试探着问道:“五十贯,您看……”
聂可心笑了,伸手抓住了聂浮的脸,嘲讽地笑道:“听到没,五十贯。昨日的一道菜都不止五十贯,真是赔本的货。”
聂可心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放在了柜台上,“行,五十贯。明日你们将这东西兑水给他服下,不然你们这五十贯长翅膀飞了可就不关我的事。”
掌柜的收了药,便回后台去取钱。
此时柜台前只剩聂可心与聂浮两人。
聂浮低声喃喃,“愚蠢。”
聂可心一顿,“你骂我?”
聂浮对上了聂可心的视线,他的瞳仁此时极黑,嘴角咧得很开,“你要么现在杀了我,要么今后你等着,我会回来一件一件找你清算。”
聂可心低头看着聂浮,紧接着笑了。
她的笑声似银铃,充满了豆蔻年华少女的阳光,只是说出的话却同聂可心此时的笑容完全不同。
“我处理过的人,没有上百,也有上千。威胁的、放狠话的我都听过不少,你这种真真是毫无新意。”
“不过你也算放狠话里面长得最帅的,”聂可心拍着聂浮的脸,“我给你指条路,要是受不了奴隶的苦,去什么幻桃院做点皮肉生意,我想还是有人接的。”
*
这几日聂浮都感觉浑浑噩噩。
被强行灌了药后,聂浮浑身无力,视线也逐渐模糊,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牢笼并不大,仅够聂浮坐在里面。
白衣破碎染血,三千青丝垂落至地面打着旋,聂浮抬头看着明晃晃的天,宛如一只想要挣扎逃脱的伤鹤。
到了目的地后,牢笼便推进了一个黑屋子里。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聂浮坐起身,努力聚气,但丹田中一丝灵力都汇聚不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平复自己的不安与焦躁。
奴隶的卖法很多,有当街售卖,有到一些地方拍卖,也有单独联系买主来买的。
如果是当街售卖,不可能单独给他一个笼子,那么不是拍卖那便是单独联系事先给好了需求的买主。
现在最重要的是拿到滴了自己心头血奴契,但以目前的身体状况,连牢笼都打不开。
所以只能养精蓄发,静观其变。
果然又过了几日,黑屋子的门终于开了。
聂浮听到了门外熟悉的谄媚声音。
“这次的货绝对是上乘,我已经用公子您教的方法验过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货。”
聂浮看不清人,影影绰绰地只看到混杂的暗红。
来人还在尽力推销,“金丹完整,修为后期。公子您也知道,一个金丹后期的修士是多么难得。”
聂浮的下颚接触到了冰冷的手指,他被迫抬头,对上了买主的视线。
虽然依旧影影绰绰看不清,但聂浮能感觉到来人的视线并不是那种让人不舒服的。
许久后,买主道:“可以,我买了。”
听到声音,聂浮瞬间全身僵住了,他猛地抬眼“看”向那团模糊的影子。
万万没想到,买下他的人,居然是魔尊闻人赫!
闻人赫要一个金丹修士做什么?
还是说闻人赫早便听说了情况,特地来买下他折磨?
亦或是他早便让人帮忙寻了无数金丹修士来助他提升修为?
不管怎么说,落到闻人赫的手里,可以说是最糟糕的情况。
以他现在的修为,即便是恢复了,也根本不是闻人赫的对手!
“一千上品灵石,”卖家很是激动,说话声音都高昂了起来,“我再附赠您三月的药粉,三月后他必然……”
闻人赫的声音低沉,不慌不忙,“这里是一千灵石,奴契给我,你可以滚了。”
聂浮坐在牢笼里,闭上了眼,听着四周的动静。
自古正邪不两立,他落到魔尊的手里,不可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门开的那一瞬,是他最后的机会。
如若成功,那么他可以拿到奴契逃之夭夭,如若不成功,那他便只能死在闻人赫的手里。
没多久聂浮便听到了钥匙叮铃的声音。
他在听到吱呀一声时,瞬间冲出了牢笼,朝着闻人赫的怀里伸手,一把抓住了他手里的奴契。
瞬间一股巨大的威压自闻人赫的身上传来,聂浮感觉到了背脊断裂的疼痛。
聂浮栽倒在了地上,在闻人赫朝着自己伸手时,用力打了个滚,迅速逃出了小黑屋。
*
聂浮看不清方向,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
街上人头攒动,聂浮紧紧捏着手里的东西,不管不顾地往前奔。
突然他的手被人抓住了,聂浮正欲挣脱之时,听到了一熟悉的声音。
“聂,聂浮?你没死?”
是杏跃。
杏花楼的老板娘。
也就是说,这里是长缨村。
聂浮停下了脚步,大口地呼吸着,他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像是即将要炸裂一般,心脏急速跳动着,声音像是要刺破双耳。
聂浮开口,是因几日滴水未进而嘶哑的声音,“杏,跃,带我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此时的聂浮衣衫褴褛,三千青丝直直垂落,双眼疲惫,很明显是遭受了什么非人的待遇。
杏跃什么也没问,她抓住聂浮的手,低声道:“你跟我来。”
杏跃带着聂浮从杏花楼的后厨进门,吩咐人尽快送上热水与吃食后,便带聂浮进了一个隐蔽的房间里。
待茶水和食物上了之后,杏跃为聂浮布筷。
她堆了满肚子的问题,一开就就跟倒豆子一般,“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闻你已经去世了,是谁在天鹤门散布你的谣言?还有你怎么会这么狼狈,是谁在追杀你吗?你的葬礼真的举办得很大,你没死的话,那棺材里的人……”
聂浮用着筷子尾轻点了下桌面,“杏老板,问题一个一个问,问太多了我回答不过来。”
杏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过激动,手抚着额头,闭上眼叹了口气。
“总之你没事了就好,”杏跃坐到了聂浮的旁边,“你先好好吃饭,还差什么同我说,我让厨子给你加……”
杏跃的话戛然而止,她就这么看着,筷子间的两块青辣椒被聂浮眼睛都不眨地送到了嘴里。
聂浮先是被辣椒辣的轻轻皱眉,随后面不改色地吞了下去。
杏跃是知道聂浮的口味的,虽喜辣,但是也没有喜欢到能空口吃辣椒的地步。
她踟蹰着开口,“你,你的眼睛怎么了?”
聂浮看向杏跃,轻笑了两下,“还是被你发现了。”
“到底是谁!”杏跃一拍桌子站起身,“我虽然未修仙没办法亲自为你报仇,但买凶这种事情,我定是不缺钱!”
聂浮顺着声看向杏跃,“行了,别风风火火的,不是多大的事情。”
如果不是熟悉聂浮的人,完全看不出聂浮此时的双眼已经看不见了。
杏跃一想到这一点,又心疼得不行,“我给你叫个大夫,有一个大夫很厉害,他肯定能……”
“用不着这样,”聂浮将手里紧握的奴契放在了桌上,“你帮我将这个奴契烧成灰,然后贴到我背后的烙印上。”
杏跃点头,抓起那张皱巴巴的奴契打开。
然后她瞬间愣住了。
那并不是一张奴契,仅仅是一张皱巴巴的宣纸,纸上什么都没有。
聂浮见杏跃未动,轻侧头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杏跃将白纸放入袖中,“我去帮你把烧了,你等我一下。”
杏跃下楼,将白纸撕成了两半,一半交给了一个坐在柜前的小二,“帮我去找东门口那家的镖局,让他们想办法找出这个人。”
掌柜每天嬉笑怒骂,很少有如此严肃的时刻。
小二收下了皱巴巴地宣纸,忙道:“知道了杏姐,我现在就去。”
杏跃而后才将另一半纸让人烧成灰放在盘子里,她顺手到自己的房里又拿了两瓶金疮药才去找聂浮。
聂浮闻到了浮灰的味道,这才解开了上衣,露出了伤口。
已经过了几日,伤口和布料有些黏在了一起,聂浮解开上衣的时候,原本没好全的伤口又开始渗出血珠。
杏跃将药瓶和浮灰端到了桌面上,打开金疮药的瓶口。
聂浮闻到了金疮药的味道,以为杏跃不懂,“这是用专用的烙铁印的,不需要用药,撒灰就行。”
“啊,好的。”
杏跃并没有收回金疮药,而是将药撒在了浮灰里,混合好后涂在了聂浮的伤口处。
聂浮顿了一下,他很明显能感觉到洒在自己伤口上的并非奴契灰烬。
灰烬抹在伤口上,伤口会很快愈合,而不是像现在又疼又凉。
他第一反应,是自己的奴契被杏跃掉包了。
但不可能,杏跃此人并非能被人随意收买,否则他就不会跟着杏跃走。
这样荒谬的想法被聂浮否决后,他慢慢理思绪后道:“我交予你的,并非奴契,是吗?”
杏跃的手一抖,混着浮灰的药粉全都落到了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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