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黑暗,能够使人忘记了时间。
是生?
是死?
是真实抑或虚无?
“祖慈?”
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像是被关在了黑暗的匣子中。
与桓延长老沃青阙通感的聂浮都感觉到了一种无力的焦躁。
若不反复揉搓,就连手中的珠子都感受不到。
沃青阙坐了许久,最终将珠子放入了嘴中,连茶水都不需要,就这么囫囵吞进了肚子里。
全身感受到了一阵灼热,从筋骨到头发丝都处在岩浆之中。
耳边有一个稚嫩的声音,“长生不老吗?就算是成仙之后也有五衰,你这着实是为难我了。”
是鞠安。
“不过只要你想,我自然会帮你实现。”
灼热退去,沃青阙再次醒来,发现双目能视,双耳能闻,不再像之前那样看什么都模糊不清。
“能看见了……”
沃青阙将手放在眼前晃了晃,双手因为激动而不断颤抖,泪不断地滴在手心上。
“能看见了!”
他站起身,感受到了身体比之前还要轻盈。
指尖凝聚灵力,蓝色的灵力如水一般汇聚成一个小球。
他双指往外一滑,蓝色的小球被甩了出去,墙面突然被吞噬,腐蚀出了一个巨大的洞。
端着早饭走过来的天鹤门弟子,看到那个空洞时,惊讶得张大了嘴。
“桓……桓延长老?”
沃青阙一扬袖子,“何事如此惊慌。”
弟子试探着问道:“您,您能看见了?”
“是,你可以通知文月长老与蜀阑长老,若是无事,便过来坐坐。”
沃青阙心中对万壑雷与祖慈,有着未消下去的不平之气。
自体感五衰之后,沃青阙便感受到了极强的无力感。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态,未飞升成仙之前,所有人都无法脱离这道轮回。
所谓的丹药、练法也不过是延长寿命。
没办法到达下一个境界,迟早会死。
当他千辛万苦,终于发现了救命的方法,却发现大家看自己的眼神只有怜悯。
就像是在说,“你看,这个好可怜,他疯了。”
是啊,他疯了。
他平等地憎恨着还能过活着的每一个人。
现在沃青阙终于理解到了一件事情,只有他自己才能拯救自己。
*
灵魂多了一魄,文月长老祖慈检查许久都未曾检查出问题。
文月长老试探道:“沃青阙他虽然多处了一魄,但他现在身体无恙,灵力充沛。在未曾找到延缓寿命的灵草之前,要不就先这样吧?”
蜀阑长老坐在桌前,神情并不是很好。
“沃青阙,你仅为了一己私利,连同百草门、五毒教、边境军队、耶利亚沙漠狼王,将钟鸣氏赶尽杀绝……”
最初蜀阑长老便不同意这件事情。
【所以你想为了一个魔教,杀了我吗?】
沃青阙张口,本想要这么说,却没想到变成了其他的话,“我知道,我于心有愧。”
话音落下,三人皆是一愣。
然后文月长老悄悄松了口气,他太害怕这时候蜀阑长老和桓延长老打起来。
平日里他劝蜀阑长老说,毕竟桓延长老时日不多,要多让让。
此时看到桓延长老恢复如常,那心里堆的气……
“钟鸣氏现在应该只剩一个聂浮,若下次相见,我必然会倾尽全力补偿。”
桓延长老非常诚恳,甚至因为愧疚,他还低下了头,“魄珠只是借用,如果文月长老能够找到方法,我必定会将东西物归原主。”
再怎么说也是同一个门派的,桓延长老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蜀阑长老反而不好再进行责问。
表面上,事情就算这么过去了。
但聂浮能够感受到,沃青阙心中的恐惧。
他的身体无法使用,完全成为了另一个人的躯壳。
待人走后,沃青阙得到了身体的使用权,“怎么回事?谁控制了我的身体!”
就在此时,鞠安的声音响起,“我有个哥哥,他就喜欢这么彬彬有礼地说话。”
“但是他死了。”
桓延一阵胆寒。
他当然知道钟鸣鞠安的哥哥是谁,也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桓延想要去叫人,但是他的脚就像是生了根,怎么都动不了。
*
天鹤门的弟子逐渐发现,桓延长老大病初愈之后,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平日里难免会和蜀阑长老争吵,甚至吵得激烈的时候还会拔剑相向。
但如今这些时日桓延长老逐渐变得稳重,甚至有些时候还能同蜀阑长老好好讲道理,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只是这种安稳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天鹤门迎来了有史以来最惨的灾祸。
不知哪里钻出来一个诡扇宗,搞得人界民不聊生。
蜀阑长老时常会带弟子出门支援,直到有一日,诡扇宗的人打上门来了。
与聂浮记忆中的那些情况完全不同。
甚至可以说,更野蛮更残忍。
铺天盖地的血蝶,被血液所浸润潮湿的地面,以及遍地的尸体。
霜白色的长袍染上了血红,与落日余晖映成一色。
聂浮看到了自己。
着黑色的衣衫,四周围绕着血蝶的自己,手上把玩着一把折扇。
“还差两个人,”魔尊聂浮笑着道:“你们应该知道是哪两个人吧?尽早交出来,免得其他无辜的弟子受苦。”
一双桃花眼笑得很是温柔,但所有人都为此感到胆寒。
“我今日并非想将所有人杀光,你看韭菜也得一茬一茬地涨不是吗?”
无人回答,无人回应。
那剩下的八名弟子,正是桓延长老座下的门内弟子,之前随桓延长老一同去倾覆钟鸣氏,谁能想到就这样也能惹上杀身之祸?
“师尊……师尊你得救救我们啊!”
“师尊,我们都还不想死。”
桓延长老身前跪着的正是那两名弟子。
谁会想死呢?
当初桓延长老以讨伐钟鸣氏为由,带了一部分弟子走,大部分都躺在了血泊中,只剩眼前这两人。
但是那些人,哪怕是天鹤门最新的弟子,当初是怎么看待他的?
若不是以钟鸣氏宝库为奖赏,谁当初又愿意跟着他去呢?
桓延长老让所有人起身,不置可否道:“天道轮回,善恶终有报。你们当初……”
蜀阑长老却道:“站起来!堂堂天鹤门怎么可能随意听从不知从哪儿来的魔宗?你们都先回去,让我看看不过一小小魔修,怎么会有这么大胆子冲上天鹤门!”
宛若墙头草一般,他们立马又跪倒在蜀阑长老身前,“多谢蜀阑长老,多谢蜀阑长老!”
蜀阑长老当即愠怒,“胡闹!士可杀不可辱,你们这样,哪里有一点天鹤门的尊严!”
那两名弟子才匆匆起身。
虽是在中殿,也不算是个隐蔽的场所。
但魔尊聂浮却像是没看见一般,展开扇子缓缓煽动,“好了吗?是决定交出人,还是交出整个门派?”
十多名天鹤门弟子虽不知详情,但他们依旧挡在殿前,布下结界,自认为还有能够一拼的能力。
“只要等到长老出来就好了。”
“大家再坚持坚持,决不能让魔尊打进去!”
“魔尊你别太过嚣张,天鹤门是修仙打派,哪能容你在此撒野!”
魔尊轻轻一挥扇子,一道厉风朝着那几名弟子袭来。
就在这是,一道浑厚的剑气将其裆下。
魔尊坐了许久,此时才晃晃悠悠站起身,随手敷衍地拱手。“久仰,蜀澜长老。”
蜀澜长老一挥袖,看向魔尊,开口却朝着身后的弟子道:“回去躲着,待我将事情了解后再出来。”
大家都体会到了魔尊的强大。
蜀阑长老孤身一人,那些弟子难免有些担心,“但是师尊……”
“回去!”
蜀阑长老厉声呵斥众人,吓得那些弟子皆是一愣。
“还需要我说第二遍吗?”
那群弟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行礼,缓缓离去。
聂浮走上前,视线越过蜀阑长老,看向他的身后,“我要的人呢?在你后面吗?”
血污泥泞,倒下的每一人都是昨日还在欢笑的弟子。
蜀阑长老的双目逐渐发红,“魔道,疯子。”
“是,疯子,”聂浮点头,笑嘻嘻道:“所以哪怕是修仙界第一大派,疯子要什么东西,能满足的还是尽量满足。”
“毕竟疯子杀人,可不管什么善恶因果。”
蜀阑长老提剑相向,聂浮微微侧身,双眼带着笑意,“蜀阑长老你当真决定了?要死大家一起死?”
“不是大家,是你。”
剑气如雨,铺天盖地杀意倾泻而下。
下一刻聂浮身散,化为铺天盖地的血蝶。
蜀阑长老的身后不断响起尖叫与哀鸣。
一阵风吹来,带着鲜血的腥气。
蜀阑长老疯了一般往后殿奔跑,看到的却是无数血泊中破茧成蝶。
*
这阵风吹到了桓延长老的面前。
血蝶汇聚,幻化为魔尊聂浮,“看到这一切,有后悔吗?”
“我想,我是没有的,”桓延长老说着,说着甚至上前两步,“要杀了我吗?”
桓延长老闭上了眼,微微仰头,摆出的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但这并不是桓延长老本来的意思。
此时的他已经无法操纵自己的身体。
他想要尖叫,想要躲避,却又毫无办法。
“今日本未计划杀你,并且看你……倒有几分故人的影子。”
桓延长老睁开眼,便见聂浮倚坐在栏杆上,一条腿晃晃悠悠,“你看,你两次设计围攻钟鸣氏,若是我一次就把天鹤门搞了个底朝天,岂不是太没意思了。”
就在这时,聂浮听到了桓延心中的鞠安的声音。
【故人的影子……呵,果然呼呼哥哥嘴上说的喜欢鞠安都是假的!】
只是面上桓延长老依旧平静地追问,“故人的影子,谁的影子?”
魔尊聂浮轻笑了一声,“已死之人,有什么好在乎的。”
说着他朝着桓延长老伸出手,“你将钟鸣鞠安的魄珠交出来,我今日饶你一死怎么样?”
【啊啊啊啊啊啊啊!呼呼哥哥心里有我!】
那一刻,聂浮感觉自己双耳都要被这尖叫声给震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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