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瞳伸手覆盖在洗衣机上,一道淡淡的白光从她掌心发出,像泡沫一样逐渐扩大,慢慢地将洗衣机包裹起来。
“这是赵瞳的能力,可以隔离洗衣机,让它没有机会通过融合修复裂痕,用不了多久它就会彻底破碎。”孙涛解释,“这只洗衣机已经成了畸变种,不能任由它继续成长。”
许乌鸢看得啧啧称奇,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异能。
确实挺不可思议的。
“破碎之后,它的碎片还有融合的可能么?”许乌鸢问。
孙涛:“碎片本身是可融的,只不过这只畸变的怪物将会不复存在,再次融合就是从零开始。”
“可以了。”赵瞳出声,她手中的白光已经将洗衣机彻底笼罩。
“那走吧,等会该天亮了。”孙涛检查了下,确定没问题后说道。
许乌鸢还是决定跟着孙涛他们离开。
林姐母子碎裂,在不知道内情的人眼里,他们母子可是活生生失踪的,最后跟他们有交集的人又是许乌鸢。这样一来,许乌鸢很有可能被当做嫌疑人对待。
世界的破碎正在悄然发生,今天没有落到许乌鸢头上,不代表明天没事,万一许乌鸢因此被拘留,又在拘留的时候破碎,后果只怕会相当糟糕。
为了不节外生枝,许乌鸢只能像孙涛他们一样躲藏起来。
许乌鸢家里空荡荡的,看不出来有人常年住在里面,他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锁了门就可以直接走人。
路上,许乌鸢感觉到赵瞳欲言又止了几次,时不时朝自己瞥上一眼。
“怎么?”
因为外貌,许乌鸢没少被人打量,但赵瞳的视线没有冒犯的意思。
“啊,”猝不及防被点出来,赵瞳有些错愕,愣了片刻才犹犹豫豫地问:“我记得你有个弟弟,他不在么?”
许乌鸢:“你记错了。”
赵瞳:“额……”
前面的孙涛疑惑地插嘴:“薛钰不是你弟弟么,小时候你们不是形影不离的,他又瘦又小,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还非要拉着你的衣角,影子都没他这么黏人。”
“你们那个时候……过得也不容易,”说着说着,孙涛的声音弱了下去,顿了顿才继续说,“薛钰跟个狼崽子似的,谁要骂你半句,他马上就跳出来咬人,我们都怀疑他是不是沾点精神病,不过后来就正常了,见谁都客客气气的,成绩那么好,出息得很。”
许乌鸢已经不太记得孙涛口里的过去,他也不打算回忆,反正都是薛钰拉的伪装,他演得一向很成功。
孙涛他们是开车过来的,他们基地离得远,就算开车也要很久,天将破晓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
说是基地,其实就是城郊一处独门的小院,位置很偏僻,左右都没有邻居。
“这是我的房子,本来想退休后搬过来住的。”孙涛简单解释一句,带着许乌鸢摸了进去。
一进门,许乌鸢就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客厅里没有家具,地上全都是各种各样的碎片,一摞一摞地堆了起来,简直跟垃圾山别无二致。
“这些都是我们收集到的碎片,但都没法进行融合,”孙涛遗憾地说,“碎片相融的概率很低,我们能活下来,纯粹是运气好。”
“这些都是怎么来的?”许乌鸢问。
“放心,我们的底线还在,这些都是物品的碎片,水杯、手表、车子……基本都是你周围随处可见的东西。”
孙涛把许乌鸢领到客房:“一晚没睡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下,晚点我再给你介绍基地的成员。”
“恩。”
“还有你手上这个伤……我先帮你处理一下吧,不行再上医院。”孙涛指了指许乌鸢手臂上的伤口。
这是被林姐的脸皮咬出来的,她下口特别狠,给许乌鸢咬得血肉模糊的,以至于都看不出伤得究竟有多重。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孙涛看了许乌鸢一眼,找了个医药箱给他,没有勉强。
客房也有卫生间,许乌鸢用水把伤口冲洗干净,这会才实打实看清楚这道伤口。伤口皮开肉绽,只差一点他整块肉都会被咬下来。
按理来说,这样的伤口肯定是上医院缝合的,但许乌鸢现在有些抗拒去医院……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的手臂里也有点异物。
许乌鸢开了镜前灯,左手戴了医用手套,小心翼翼地扒开伤口,一点点检查自己的血肉。
这个过程是极为痛苦的,眨眼的功夫,许乌鸢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一阵叠一阵的痛觉袭来,潜意识在强迫他停下来。
血不断流出,许乌鸢不得不一遍遍地用水冲洗。
许乌鸢咬住自己的毛巾,忍着疼痛继续。
他的双眼已经红得可怕,还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伤口,生怕错过任何一点细节。
可是没有。
伤口里没有任何异物。
是自己想多了么。
许乌鸢已经疼得脸色煞白,失血过多让他两眼发黑,他只能靠着墙坐下休息。
他的手臂跟脸一样,都布满缝合线留下的疤痕。
许乌鸢突然开始怀疑,自己这一身的伤痕究竟是怎么来的。
在此之前,许乌鸢很笃定自己的伤口是意外导致的,可现在他开始不确定了。
这个世界,可能比孙涛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许乌鸢合上眼睛,世界诡谲到了这个地步,不能再用常理思考。
看不见,不代表手臂里没有东西。
许乌鸢深呼吸一口气,用指尖插到伤口之中,一点点摸索起来,新一轮的疼痛袭来,疼得他意识模糊。
伤口表层没有异常,许乌鸢加了点力气,他半截手指都已经钻了进去,依然毫无收获。
终于,在许乌鸢濒临昏厥的时候,他的指尖上传来一点微妙的触感。
像是摸到了一根线。
许乌鸢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反复摸了几遍,确实有一根蹦得很紧的线埋在他的血肉之中,而且摸不到尽头。
……
难道自己是个成精的针线盒?
许乌鸢有些恍惚,自己体内这又是针又是线的,谁家好人身体里能塞这么多东西。
许乌鸢试着勾了勾这根线,但它跟血肉黏得太紧,强行抽出来不太现实,许乌鸢只能暂且放弃。
·
睡了一觉,许乌鸢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
睡前他简单地包扎了下伤口,这会想起来又有些好奇,干脆拆了看个究竟。
拆开纱布,林姐留下的咬痕还在,可绽开的皮肉竟然愈合了大半,仿佛昨晚的血流肉烂只是错觉一场。
哪怕到医院缝合,这个伤口都不应该好得这么快。
许乌鸢已经见怪不怪,找了新的纱布缠上,自己看不见就行。
他走出房间,孙涛他们都已经起了,正坐在客厅里整理碎片。
除了昨晚见过的孙涛跟赵瞳,他们旁边还坐了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很清瘦,留着黑色长发,穿着校服,性格似乎有些内向,低着头不跟人对视。
孙涛率先站起来,艰难地在碎片堆里腾了把椅子给许乌鸢坐。
“这是孙曼尼,她也是进化者。”孙涛指了指那个陌生的女孩。
孙曼尼脸上的裂痕明显更多,整个人都有些松垮的感觉,有种随时都会崩塌的感觉。
“你好。”孙曼尼小小声地打了个招呼,又缩了回去,躲在赵瞳身后。
许乌鸢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他的情况比我们严重多了,一直找不到相融的碎片,这个房子里所有碎片都没用,”孙涛叹了口气,他四十出头的年纪,头发已经白了大半,“最多两三天,他就会彻底碎掉。”
听到自己的死亡宣判,苏曼尼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好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一开始,我们之所以聚集起来,就是为了互帮互助,一起活下去,但现在看来我们还是太天真了。”孙涛苦笑。
“因为合适的碎片难找?”许乌鸢问。
“不仅如此,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孙涛顿住,每一个字都很难开口似的,“我们的世界只有这座城市。”
许乌鸢愣住。
很明显的事情,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没有一秒钟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们的城市没有阳光,上方笼罩的黑雾从不消散。理智上他们知道世界应该广阔无垠,城市只是小小的一角,可他们从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生老病死都被困在黑雾之下。
许乌鸢仔细想了想,他甚至不知道城门在哪里。
见许乌鸢的表情,孙涛心里有了数:“很奇怪,之前我们也没有察觉,每天按部就班地活着,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可以出城看看。”
如果一个人被蒙在鼓里,那可能是他傻,但一群人都是这样,只可能是另有玄机。
“你怎么发现的?”
在被孙涛点破之前,许乌鸢根本不会去考虑这个问题,一切不合理都会被自然而然地忽视。
“我可没有这样的能力,是曼尼发现的。”
许乌鸢看向缩在人后的女孩,她依然低着头,哪怕被提及也不愿意与人对视。
赵瞳挪了挪位置,把孙曼尼严严实实遮在身后。
“曼尼有点怕生,没法跟不熟悉的人说话,让你见笑了。”孙涛开口。
“没什么。”
“至于曼尼是怎么发现的,这就要说到另一个事情。”
“先前我也说过,就算能融合碎片,也不见得会成为进化者,他们更有可能在这个过程中失去人性,成为怪物,我们姑且称他们为畸变种。”
“畸变种很有攻击性,尤其喜欢攻击进化者,曼尼之前就是被一只畸变种埋伏,他怕连累同学,想把畸变种引到城外,念头落下才发现他根本没有出过城。”
孙涛说起来还心有余悸:“还好我们到得及时,否则……总之,事后我们绕着整个城市转了好几圈,可我们根本找不到边界、找不到城门,我们甚至没有见过一个外地人。”
“这座城市就是个牢笼,我们都是困在其中的囚徒。”
许乌鸢对上孙涛的眼神,他们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
城市是封闭的,他们离不开,里面的一切在接连破碎,碎片还可能相互吞噬,哪怕他们死了,尸体的碎片也有可能变成奇形怪状的东西,那才是死都不得安宁。
他们习以为常的规则正在被彻底翻转,谁也无法预料最后这个城市会成什么模样。
必须抓紧时间逃出去,许乌鸢瞬间下了决定。
他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但留在城里毫无疑问只有死路一条。
“这也是我们到处寻找同伴的原因,”孙涛朝许乌鸢伸出手,语气诚恳,“个人的力量总是渺小的,但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邀请你加入我们,一起逃离这个牢笼。”
许乌鸢也抬起手。
他不喜欢“同伴”这个词,在他身上,诸如此类的亲密关系总免不了以反目收场。
孙涛不知道许乌鸢心里在想什么,他很高兴地握住许乌鸢的手,真心实意地说:“真希望我们都能活下来。”
许乌鸢笑笑,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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