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降临，孙涛跟赵瞳开始分头行动。
他们想要一起逃离这个城市，最要紧的是“一起”。眼下孙曼尼破碎在即，他们每天忙前忙后，一寸一寸地搜查这个城市，为的就是找到跟孙曼尼适配的碎片。
许乌鸢对破碎后的城市了解太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跟着上了孙涛的车。
上了车之后，许乌鸢看了看孙涛，问出了自己疑惑许久的问题：“你们基地就三个人？”
“算上你是四个。”孙涛纠正。
“你说畸变种会攻击进化者。”
孙涛点头：“没错。”
“留孙曼尼一个人在基地没事吗？”
说是基地，其实也就是个郊区别墅，本身没有任何防御功能，如果怪物真的摸过来，很难想象孙曼尼能招架得住。
“哦，这倒是不用担心，曼尼现在不会有事的，畸变种攻击不了他。”孙涛摆摆手，发动了车子，“真正要命的是他的破碎……要是找不到合适的碎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爸爸妈妈交代。”
“她跟你还是亲戚？”
“恩，他是我侄子。”
许乌鸢：“？？！”
许乌鸢一时间不知道该怀疑自己眼瞎，还是怀疑孙涛张口跑火车。
孙曼尼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女孩子吧。
看出许乌鸢的疑惑，孙涛解释：“曼尼他……虽然有点小众的爱好，但他确实是男的，他也是个成年人了，我们做长辈的也不好说什么。”
许乌鸢：“……”
孙涛先带着许乌鸢去了几个地方，按照他的说法，这些都是最近发生过破碎的地方，捡到可融碎片的概率更大。到了目的地，也正如孙涛所说的，他们很轻易就找到了新生的碎片，一股脑地打包装运上车，拉回去给孙曼尼慢慢试。
他们的最后一站是法院，路灯下这个点法院里也只有门卫室还亮着灯，整栋大楼又空又静，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
门卫室旁边还有一颗特别粗的杨柳树，正好适合两人隐藏身影。
两人轻手轻脚地靠了过去，门卫正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
从他们的位置，只能看到门卫的侧脸，看起来一切正常，他盯着电视，喝水嗑瓜子什么都没有落下。
许乌鸢用眼神询问孙涛下一步的打算。
“有门卫，我们进去很容易被发现，”孙涛看了看时间，语气有藏不住的疲惫，“走吧。”
“恩。”
虽然立了雄心壮志要逃离这座城市，但孙涛他们做的事无异于大海捞针，纯粹是像无头苍蝇一般撞运气。
许乌鸢不动声色地看了孙涛一眼，什么都没说跟上了他的步子。
刚转身走出去两步，许乌鸢察觉有道阴冷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他回头一看，只见门卫不知何时扭过了头，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门卫室里灯光很足，把门卫脸上的崎岖照得格外清晰。
他的脸上阴阳分割，一半正常无比，另一半张脸的血肉已经被掏空，里面塞满了细小的树根，还在像触手一样扭动。
门卫裂开嘴笑了笑，他脸上的树根也兴奋起来开始疯狂舞动，看得人后脊发凉。
是畸变种。
“你赶紧跑！”孙涛反应过来大吼一声，挡在许乌鸢面前。
“来不及了。”
许乌鸢话音落下，他们附近的地面震动起来，树根撞破地砖窜了出来，这些树根很软，像是章鱼的触手，扭动起来格外灵活。
孙涛二话不说摘下了手套。
他的右手是纯黑的，上面已经看不出皮肤的纹路。他伸手一把抓过附近的树枝，也没见他使多大的力气，但只要是被他抓住的树根都在瞬间失去活力，化为碎片。
很快，孙涛在两人周围清理出一圈空地来，再远些的树根疯狂地抖动着，跃跃欲试，但前车之鉴在前，它们还是没敢直接凑上来。
另一边，门卫室里的人已经凭空消失，留下的只有一盏摇晃的灯。
还不等许乌鸢多看几眼，他的脚腕突然被人捏住，低头一眼，消失的门卫整个人埋在土里，依旧咧着大嘴笑着，脸上的树根疯狂涌动，争前恐后地朝许乌鸢扑来。
眨眼的功夫，不计其数的树根缠住了许乌鸢的脚踝，他们齐刷刷使劲，许乌鸢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拖入了地下。
“许乌鸢！”
最后听到的只有孙涛的惊呼，以及漫天舞动的树根。
·
·
“经理，我上个月的工资好像不太对……”
许乌鸢唯唯诺诺地说道，说完他自己都皱了下眉，很不适应用这种语气说话，总有种很违和的感觉。
许乌鸢四下打量了一圈，这是一间办公室，光线很好，自己站在门口，对面沙发上坐了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这会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连一点余光都懒得分给许乌鸢。
这是哪里？许乌鸢下意识觉得很陌生，随即一段记忆涌入他的脑海之中，他想了起来，自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没上过几天学，也没有什么能吃饭的手艺，好不容易才找了份保安的工作糊口。
保安这工作工资低，没有社保，工作时间长，基本每天都要值班十二个小时以上。
许乌鸢勤勤恳恳干了一段时间，前几个月还算正常，可这个月领到工资他人都傻了，自己本就微薄的工资竟然还少了一千块。他犹豫了好久，还是跑到经理办公室来问个说法。
“经理？”见经理始终没个反应，许乌鸢鼓足勇气又喊了一声：“我的工资真的算错了，少了一千块。”
“哪里算错了，”经理弹了弹烟灰，满脸的不耐烦，“你违规放外来车辆进去，我只扣你一千块都是轻的。”
这声音听起来还怪欠揍的。
许乌鸢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可、可那是你让我放的啊。”
“我让你放？”经理的声音满是嘲讽，“有证据么？不要张嘴就是放屁，祸从口出没听过？”
“我没有乱说，就是你让我放进去的。”
经理彻底失去耐性：“上班时间你还堵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要旷工？！”
许乌鸢：“……”
他感觉自己好像有点人格分裂什么的，他心里觉得不爽想要动手，可表面又是缩手缩脚的样子，连说话都不敢强势半点。
被经理赶出办公室之后，许乌鸢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门卫室。
门卫室外有棵很粗壮的老树，枝繁叶茂的，看上去很是赏心悦目。许乌鸢瞥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下意识拉满了警戒，仿佛这棵树会突然化身恶鬼似的。
“喂，上班时间你发什么呆，”有人不满地喊了许乌鸢一声，“有访客来了还不登记，这个月也想白干是吧。”
“哦，是是是。”
许乌鸢赶忙拿了登记本记录，他的动作很不熟练，僵硬无比。
一边写，许乌鸢莫名又升起来一个念头，他应该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怎么就这么任由别人呼来喝去的。
忙里忙外值了一天班，临近交班的时候，同事却迟迟没有出现。
没有交接，许乌鸢也不能甩手走人，他给同事打了好几个电话，对方要么不接要么挂断，给经理打也是一样的结果。
他们这是专门的物业公司，承包了法院的安保，几个保安带着经理驻扎过来，大事小事都只能找经理处理，联系不上经理，许乌鸢连找别人报备都不行。
两人一起失联，许乌鸢很难不认为是经理在针对自己。
许乌鸢疑惑地看着门卫室里的东西，他到底为什么还要忍受经理的嘴脸。
潜意识里，许乌鸢非常想直接走人，可身体就是动不了，莫名其妙地留了下来，等着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交班同事。
原本许乌鸢的下班时间是六点，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十点。
同事磨磨蹭蹭地出现，完全没有愧疚之色，反而埋怨许乌鸢给他打了太多电话。
之后的日子，许乌鸢也没有好过的时候。
交接拖沓已经是常态，同事们有什么锅都喜欢往许乌鸢头上扣，经理也照单全收，不问青红皂白就给许乌鸢定了罪。
经理签其他文件都敷衍了事，唯独在签处罚单的时候格外用力，每一次扣了许乌鸢的工资，他都会真情实感地开心上好久。
上个班而已也有这么多破事，许乌鸢当然是不爽的，可他的底线似乎被看不见的东西抹除了，让他一天又一天地忍受下来。
许乌鸢都以为自己麻木了。
终于，在经理厌倦了这个无聊的游戏之后，他挑了个过错，开除了许乌鸢。
被开除那一天，许乌鸢还偶然听到有同事在议论，经理到底为什么这样针对自己，但谁也说不上来个所以然。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在经过门口老树的时候，许乌鸢脚下被绊了一下，整个人毫无防备地朝前扑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地面崎岖不平，还有很多小石子跟碎玻璃，全都被重重地砸进了许乌鸢的皮肉之中。
许乌鸢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缓了好一会才从地上爬了起来，随便摸了一把，脸上已经满是鲜血。
真倒霉。
许乌鸢挪到灯下，大致检查了下自己伤口，也不知道是谁扔的玻璃碎屑，扎得他满身是洞，左手也有些不自然，可能是错位了。
得上医院看看，可许乌鸢着实没什么钱。
他想起来自己虽然被开除了，但工资还没结算，于是就拖着满身的狼藉去找经理。
经理仍旧是坐在办公室里，这会正十分悠闲地喝着茶，听了许乌鸢的诉求，他也只是说：“该给你的一分都不会少，放心吧，财务那边流程走完，当然就会给你咯。”
“能有多少钱啊，给自己整成这个样子。”
许乌鸢沉默不语。
经理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大家都清楚，许乌鸢的工资只会被拖成烂账一笔。
积攒已久的怒火窜了出来，许乌鸢脑海已经近乎空白，他看向桌上的水果刀，只剩下一个念头——
杀了他，杀了这个作践自己还不知悔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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