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往年穆珩都未参加过武试,因为那季先绍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季怀芝看得出神,殊不知其左侧赛道的谢子珞得了季先绍示意,悄悄将手中弯弓对准了季怀芝。
一道利箭倏发而至,伴随着箭矢刺透皮肉的闷响声,左肩处忽而传来剧痛,旋而便迅速袭遍全身,季怀芝的双手重重一抖,从缰绳处不住往下滑。
“认输罢,五殿下!”
谢子珞一箭击中,得意地扬起手中弓弩冲季怀芝叫嚣。
演武场的评判们已早早被季先绍收买,季麟所在的看台距离赛道又甚远,无人看清谢子珞的小动作,而季怀芝则摇摇欲坠,眼看快要从马背上摔下。
鲜血从肩背晕染开来,滴到掌心,季怀芝紧咬唇瓣,忍痛死死拽紧缰绳,稳住晃动的身形,侧目怒视谢子珞,“休想!我绝不会让你们得逞!”
谢子珞冷笑着又发一箭,而与此同时,右侧也飞出一箭,破空而来,狠准地击落了谢子珞的箭。
“穆大人?!”
谢子珞神情大变,“莫非你真的要同大殿下作对?”
穆珩没有应声。
下一刻,他却做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举动。
只见他轻点足尖,腾空踩上马背,跃向了季怀芝的马匹。
在季怀芝即将脱手落下马背的前一刻,将人牢牢搂住。
“五殿下,失礼了,你的右手还能动吗?”
感受到季怀芝在他怀中僵直了脊背,穆珩并不松手,反看向马背处那未曾用过的箭筒,心中已有计较。
“能…能动。”
季怀芝艰难点头。
“好,抱住我。”
穆珩将季怀芝抱过身,面对向他自己,随后握住季怀芝的手放到自己腰间,“时间不多了,殿下一定要抱好,莫要摔下去。”
穆珩说罢,便举起季怀芝的弓弩,又从箭筒中取出三支箭,同时搭弓,齐齐射向最近靶心。
三箭皆中。
随后又故技重施,再取三支对准另一靶心,亦是中了。
照这样下去,穆珩胜算极大。
穆珩方才的动作很是显眼,看台上的季麟许也看到了,可却并没有下令阻止。
而谢子珞见位高权重的穆珩亲挡在季怀芝身前,不敢再继续放箭,季先绍身为皇子,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亲自动手陷害季怀芝,再加之季先绍没有想到穆珩会如此回护季怀芝,瞧见此情形后,一气之下,几箭全空。
武试魁首,定然是穆珩了。
季怀芝偎在穆珩怀前,仰首只能瞥见穆珩形状优美的下颌,以及那因着专注而紧抿起的唇线,胸膛鼓鼓发痛,眼眶也直泛酸意,噙了层薄薄泪雾。
他鲜少有被人这样护着的时候。
更何况,还是穆珩这般,在任何时候都能化险为夷的天之骄子。
季怀芝心弦轻颤,周遭一切嘈杂声在此时骤然消弭,耳畔只余下箭矢穿过风声的簌簌声同穆珩的气息声。
同他自己的错在一处,难分难离。
“怎么了,是不是很疼?”
穆珩再一次三发皆中,垂目低声问季怀芝,“若是坚持不住便认输,下马处理伤口。你肩上的箭伤虽不在要害,但也流了不少血。”
季怀芝将脑袋抵住穆珩的胸口,咽下泪意,闷闷说道,“你不要管我,我能坚持。”
“好。”
穆珩加快动作,率先一步将箭尽数射完,随后调转马头回到起点,高扬手臂向负责评判的内侍官示意。
“穆大人…你…你们这比试不合规矩啊。”
评判官从未遇到过两人同乘一马完成比试的情况,犯难道,“再说了,你射中的靶心皆是在五皇子的赛道之上,成绩…成绩又该算谁的?”
“在五皇子的赛道上,自是算五皇子的。”
穆珩扶季怀芝下马,手掌笼在季怀芝左肩的伤处,对那内侍道。
“兹事体大。穆大人,还是得先容奴才…奴才请示过圣上再做定夺。”
穆珩微点了下头,神情淡漠。
片刻之后,季先绍等人也先后结束比赛,内侍们已经开始清算各人中靶的箭数,围观比试的众人视线又重新聚焦回穆珩同季怀芝身上。
季怀芝能感受到无数道怨毒的目光,正如尖针扎在后背,尤其是季先绍。
季先绍面色阴沉,盯住季怀芝的那双眼中杀意毕露,怖如恶鬼。
季怀芝惶然不安地挣了挣身,“我…我身上的血污很脏…穆珩,你还是不要…不要碰我了。”
“别动。不按住伤口,血无法止住。”
穆珩皱眉。
季怀芝这一挣扎,再次牵动开伤口,粘稠的鲜血从指缝间滑落,堪堪浸湿了穆珩穿的那件白色劲服的袖口。
穆珩已露出相当不快的神色,但却仍没有放开季怀芝。
终于,通传的内侍气喘吁吁地自看台小跑回演武场,同清算完箭矢的评判官耳语一番,方才大声宣道,“春樱武试,第三赛道,五殿下胜!”
*
春樱会既已顺利结束,庆功宴便设在了五日之后,季怀芝身为武试魁首,第一次得到季麟传召,可以前往摘星楼参加宫宴。
宫宴当日,寅时才至,季怀芝就再无了睡意,他爬将起身,开始认真梳洗,挑选衣裳为晚间的庆功宴做准备。
天还未亮全,阴沉晦暗,季怀芝借屋中的烛火观察自己左肩的伤口。
血已经凝住,结了新痂,可依旧在隐隐作着痛,季怀芝轻叹一声,取了块新的纱布换上,又挑了件未曾穿过的祥云纹的锦缎新衫放到榻上,想等着赴宴时再穿上,季怀芝整理衣服时,余光将好瞥到季明昭赠与给他的一枚刺绣精致的香囊,便也拿了出来。
季明昭自那次送与他香囊之后,便经常差人给他送各色香囊,现下的这枚是三天前奉常送来的,极是好看别致,只是里头装的药末气味有些奇怪,所以季怀芝才一直未佩戴,但今晚,他想戴上。
第一次赴宴,总得打扮打扮才好。
季怀芝做完这一切,又捧住了自己雕的两只小木人,向来沉郁的面上也浮出了一抹浅淡的笑意,这次比试,虽他是在穆珩的帮助下才得了这武魁之名,可他的父皇却没有反对,这是不是说明,父皇心中还是有他的?
如今,父皇肯名正言顺地让他去宫宴,不正是说明了这一点吗?
这一切,多亏了有穆珩相助。
季怀芝想到了什么,匆匆收好小木人,撑伞跨入雨雾。
安顺所住的偏殿在池塘对角,入春以来,细雨总是连绵不断的,莲花池中的水更是暴涨,漫上池畔,季怀芝只是从旁边走过,鞋袜都被洼中的积水浸得透湿。
季怀芝瞟了瞟洞黑的水池,见平常那几条最喜喜游在池边的锦鲤今个儿皆都不见了踪影,只有几枝光秃秃还未结苞的莲花杆叶在雨中左右摇晃,犹如鬼影婆娑,望之生怵。
季怀芝别开眼,唤道,“安顺,安顺,你可起来了?”
偏殿殿门半掩,静悄悄的,里头也没有掌灯,季怀芝怕黑,不敢进去,便收伞站在殿外叫安顺。
里头毫无动静。
正待季怀芝转身,想回去取了灯再来时,却看到一道黑影正冒着雨从苑门那儿跑过来。
“殿…殿下?你怎的这么早就醒了?”
安顺瞧见季怀芝后大惊失色,他不大自然地跑到殿檐下,擦了擦袖口,才冲季怀芝道,“这雨势眼瞧着要大,奴才送你回殿。”
“嗯,你今日怎的起得也这般早?”
季怀芝心中惦记着事儿,也没多问,只一边同安顺回殿,一边随口道,“我记得你平常比我还贪睡。”
“还不是这雨声实在太吵了,奴才方才出去小解,完事儿之后就再睡不着了,便想着去外边闲逛闲逛,看看有没有哪个宫的奴才出来做事,寻来说话解解闷。”
安顺已经镇定下来,憨憨笑道,“对了,宫宴不是晚间才开始么,殿下这么早急着找奴才可是有什么事吩咐?”
“我…我想挑份礼物送给穆珩。”
季怀芝提及穆珩,面上又生了几分羞赧,他从匣柜中取出自己攒下的所有银钱,交给安顺,“可我不知他喜欢什么,也不知要送什么才不失礼数。你替我去问问你那个在宫务司中当值的老乡,宫务司常要负责采买,想来是见识广的,看他能不能想法子替我买件礼物过来。若是银钱不够……”
季怀芝想了想,又拔下自己发上的银簪,塞给安顺,“就将这个也拿去。”
“殿下,你的这些东西加起来也不……”
安顺犹豫接过,刚欲推辞,却见季怀芝满目期待的样子,只好应道,“奴才替你去问问罢,外头雨大,殿下就呆在殿里别出去到处走动了,仔细淋了雨生病。”
约摸到了午时,安顺才姗姗而归,将一只碧色的翡玉玉佩交给季怀芝,“殿下,奴才托人买来了这个,你瞧瞧。这穆大人生得好,气质又如玉如璞的,想来还是玉佩最配衬他。”
季怀芝从小也未有过什么名贵的金玉配饰,身上最好的东西就是那支当年他因要在祭礼上献剑舞,父皇随手丢给他的那枚银质发簪,现下他戴已经很小了,但因着那是父皇赠他的唯一东西,所以季怀芝一直都当个宝贝似的,不舍扔掉。
但奈何他实在缺钱,又实在想送上一份厚礼给穆珩,所以才忍痛割了爱。
方才安顺拿着银簪走后,他一个人偷偷难过了很久,直到接过玉佩,心中的不舍才渐散去,他根本不知这枚玉佩其实是安顺从别的宫人那儿讨来的假玉,还当是真的,欣喜得摸了好久,喃喃道,“以前,我只是见过明昭他们会在腰间佩戴这个,不曾想竟是如此好看。”
季怀芝将玉佩放在自己腰间比了下,才小心翼翼地收好,“我今晚宫宴就拿去给他,希望…希望他能够喜欢。”
芝芝的礼物送不出去了T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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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险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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