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号夜晚的血月登上了Vb热搜，而紧随其后的下一条，就是近日持续高热度的未成年碎尸案。
“我家孩子从小就很懂事，知道父母上班累，一回到家就会主动帮我们炒饭、做家务，我一直都为小宇而骄傲。可我怎么都没想到，学校里竟然还有这样的败类……”
“自从孩子失踪，我就常常梦到他，梦到他和以前一样在家等我们，谁知等来的竟然是他遇害的噩耗。身为一个母亲，我都不敢想象我儿子生前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
案件的最新进展里，两位受害者家属一个接一个比惨，在视频里悲恸地痛哭流涕。录制结束后就是催促警方调查，让他们尽快给自己一个交代。
评论区依旧嫉恶如仇，那些平日默不作声的群众此刻都站了出来，谩骂凶手之余，还大规模地帮受害者家属转发视频，希望博得更多人关注。
网络造就一个密不透风的审判法庭，他们判定对错的标杆并没有那么清晰，反而更像是一场流行性疫情，在乌合之众里睥睨。
一切思想已经被正统垄断，而那些微弱的反驳刚露头，下一秒就被毫不留情地吞噬。
反复观看了两遍视频，林挽不禁为受害者家属的高超演技惊叹不已。
她就不信，作为家长能一点儿不了解孩子在校的所作所为。
一个初中生手里总是莫名其妙多出那么多钱，真当他们是打工赚的呢。
说到底不过是护着自家人，不想管罢了。
人们对于案子的讨论愈发火热，争先恐后地发表自己的观点。
如果把这当做一部喜剧，貌似是个不错的茶余话题。
冷眼旁观数十万人为暴露出来的线索争执，看着他们接二连三上钩，又何尝不是件乐此不疲的事。
可惜她现在的立场不是群众，而是那名万人唾弃的真凶。
因为某些人的煽风点火，她的工作量似乎又增加了许多。
真是个令人头疼的委托。
这段声泪俱下的说辞明显是受害者家属提前排练好的，目的就是为了唤醒人们本能的同情心，号召更多人帮他们声讨。
这样即便蒋文昊一家发了声明，也会被迅速淹没。
舆论的大趋势已经定型，再想改变恐怕很难。
现在只能搜集两名死者案发前欺凌威胁蒋文昊的证据，让法律对他的处罚降到最低。
案发当时两人就在勒索他，如果证据充足，说不定能将他的罪名变成自我防卫，过失杀人。
思索到这一步，林挽忽然感觉头部一阵绞痛。
昨晚被陈炙越拉着喝酒，边喝边谈及过去的事，结果好像不小心惹他生气了。
她昨晚的语气确实有点说教意味，可那已经是她能拿出来的最好态度了。
陈炙越让她喝酒，她也不能拒绝，于是硬着头皮陪他喝了一晚上，第二天醒来连嗓子都是哑的。
下午还要去一趟蒋文昊的学校，也不知道身体方不方便。开庭日期就在下一周，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
小县城的学校没有城里这么大，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简陋。只是学生氛围的确不太好，刚进去就看到几个小男生躲在教学楼后面抽烟。
几人估计刚上初中，小脸的五官尚显稚嫩，却学着成熟大人的模样抽烟。
虽然一中也有部分学生喜欢吸烟，但那再怎么说也是高中，快要成年的年纪。而眼前一群十三岁上下的毛头小子也跟着吞云吐雾，场景实在滑稽。
林挽一时间不知该说他们早熟，还是装腔作势。
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口，她正靠在墙上等人，没注意到身后有两个小男生在追逐打闹，一下子被狠狠撞到了胳膊。
林挽不由自主地“嘶”了声，捂住被撞得生疼的肩膀。抬头再望去时，两个男生已经以飞快的速度跑远，连个影子都没给她留下。
……熊孩子。
这就是她为什么一直不喜欢小孩子的原因：口无遮拦，天生多动症，犯了错不知道道歉，还嬉皮笑脸地跟你闹。
这时，一双手从背后搭上她的肩膀，紧接着耳边传来关怀的问候：
“没事吧？你别在意，小孩子就喜欢到处乱跑。”
声音似曾相识，但又称不上特别耳熟。
林挽回过头，在看到对方外貌的一瞬间，脑海顿时拼凑起一些零零散散的记忆碎片。
他是她高中时的同班同学。
也是——与陈炙越很熟悉的朋友。
早年的几次深度催眠让她遗失了很多记忆，筛选掉了一批无关紧要的人。但这个男生，跟她似乎还有点交集。
“……彭旭？”她试探性地叫出来人的名字。
“不错，这次都记起我是谁了。”彭旭笑着鼓了几次掌，“你还真容易忘事。上次见面，你可是连我名字都忘了，好歹我们也是三年同学加一年前后桌吧。”
“抱歉，我大学时在心理医生那儿做了催眠，对很多事都比较模糊。”
提到“催眠”，彭旭眼里短暂地闪过一道暗光，刹那间又恢复如初。
他能猜到林挽做催眠的目的，但碍于**，又不好多问。
“你怎么在这儿？”林挽习惯性地上下扫视，对这个“老同学”的出现感到十分疑惑。
比起这个，她更在意的是彭旭身上衣冠整齐的警察制服。
“你……是警察？”
不知从何时起，她对警察身份的人逐渐敏感起来，有时甚至能通过聊天判断。
可彭旭分明是陈炙越身边的人。同学聚会那天，林挽还看见他们呆在一块儿。
“怎么了，看着不像吗？”彭旭掖了掖外套领口，把制服理平，同时嘴上叙述着：“大学那会儿不知道找什么工作，就想着去面试警察。”
林挽指着对方露出来的一小截白色衣领，不解地问：“可你的衣服……好像跟普通警员不太一样？”
如果没记错的话，警员执勤服里应当统一穿蓝色衬衣，而白色……
彭旭浅笑着解释：“我不是s市的警察，这会儿缺人，被上头调来执行任务，等案子结束就回去了。”
“你在调查什么案子？”
“就是发生在这附近的凶杀案，两名初中生遇害。我想林律师从城里赶到县城，应该也是为了这件事吧。”
“那确实挺巧的，能在一个县城的小学校和老同学撞到一起。”
“最近s市不太平啊，市局人手都不够了，天天加班到半夜。”彭旭打了个哈欠，看似不经意的言语却意有所指。
可林挽仍然不信任面前穿着警察制服的人，哪怕对方是自己的老同学，交谈时也始终保持着遥远的距离感。
毕竟这个人曾是陈炙越最熟悉的朋友，即使现在套上了警服，也无法保证他会不会在背地里刺她一刀。
尤其是那些含糊其辞的解释，例如从外地调来补人手……一切都太牵强。
似是想起什么，彭旭收敛起笑容，语气变得格外严肃：“对了，如果别人问起，请不要向他们提及我在这里的事，包括我现在的职业。”
“任何人都不可以。”
说这话时的认真模样，倒是比较符合警察的气质。
林挽忽然意识到，面前的人已经不再是当年吊儿郎当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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