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林挽如坐针毡。
每当她想集中精力听课时,陈炙越早上挑衅的话就不停回响在她耳边。
林挽直起身,妄图用身体的热量驱散因他阴冷的话语而产生的恐惧感,却被窗外扫过的凉风冻得直哆嗦。
云清乐注意到这一点,贴心地问:“需要我把窗户关上吗?”
林挽点点头,道了声谢。
通常田勇是不给关窗户的,因为最近班里流感横行,开窗透气可以减少传播率。但坐在窗边那一片的同学都冻得要死,每次田勇刚走,就立刻嚷嚷着把窗户关上。
云清乐靠窗,站起身推动窗户,却发现后面仿佛有一股劲,怎么也合不上。
只见后排的陈炙越紧紧摁着窗户,不让它往边上推:“关什么,热死了。”
云清乐咽了咽口水:“可是我同桌……她要冻死了。”
“那么冷就穿袄子去。”
她哪来的袄子啊?
为了避开陈炙越,她今天一大早就起床去学校了,根本没来得及穿羽绒服。再者,她本想着原本的位子正对着空调,不用披外套也暖和,谁知被田勇调到了窗边。
她就知道,换到这边准备好事。刚来第一节课,就给了她一个当头棒。
“有人热那就别关了。”林挽对云清乐说。
云清乐应了声好,拿开了搭在玻璃窗上的手。
他看出陈炙越是在故意刁难林挽,于是偷偷写了张纸条给她:
【我不知道陈炙越为什么经常针对你,但其实他人不坏,对我们都挺好的。】
林挽扫了眼纸条,叹气。
又是一个为那人渣说话的。
所以全天下,他就找她一个人的茬是吧?
想想也是,如果他平时对那群人不好,又怎么可能有那么多愿意跟着他的朋友。
陈炙越对她的“特殊”待遇,让林挽越来越觉得不公。
她难道就是全天下唯一一个罪人吗?
【可我记得你们不是还谈过一段时间吗?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将第二张纸条丢给林挽后,云清乐忽然觉得直接问有些不妥,小声补充道:
“对不起,我只是有点好奇,你要是不想说可以当没看见。”
面对同桌的问题,林挽只淡淡答了一句:“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她不喜欢跟别人介绍自己的事,将心门锁得很紧。她也配不上任何一把可以打开它的钥匙。
“跟这个人渣在一起过,是我一生的耻辱。”
-
第二节上课前,林挽回头从书包里掏课本,用余光看见后面的彭旭变了个人。
陈炙越不知何时与他换了位置,坐到了林挽后面。而且把自己的书本都搬了过来,看架势是决定在这儿“定居”。
如果可以,林挽真想让田勇帮自己换个位置,可今天上午才调过,她也不好意思再跟他提要求。
可后面的人并不安分,上课时总用脚踢林挽的椅子。要不就是用笔在桌上敲,制造噪音。
起初,林挽想装作没看见,用手捂住耳朵试图抵挡噪音,另一只手肘起垫在下巴下面,继续听她的课。
但随着后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她终于忍受不住,也顾不上这是课堂,直接回头毫不隐忍地对他来了一句:
“你是癫痫吗?”
声音不大,周围同学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纷纷把头扭过来,用看戏的眼神兴致勃勃地望着他们。
“你觉得不满,就跟你的时尧坐一起去啊。”陈炙越反唇相讥,“哦,我忘了,她已经不要你了。”
这无疑戳中了林挽的痛处:“关你什么事。”
“这句话你跟我重复了很多遍。可既然跟我没关系,你为什么还会破防呢?”
脑袋恍然被抽空了思绪,因紧张缺氧的心脏慢倍速地鼓动,掌心的汗浸透了毛衣的绒线,如一道深渊,悲郁满溢。
或许他说的是对的。
即使过去多久,无论她如何安慰自己,仅需别人的一句话,那些阴暗的过往便会再次挣扎着溃逃进她干涩的眼眶,直至眼睫里种满了破碎的钻。
她用了很久走到今天,但这条路充斥着窒息与致命的无力感,刺骨的冷,隐隐的痛,虚幻的梦,她的爱与不爱在这儿完全失去了意义。
所以她情愿躺在被雨水浸湿的泥土里,用风雪掩埋尸骨。
时至今日,她好像从一个自信明媚的人变成了典型的缺爱患者,无论友情还是爱情,谁陪在她身边,她就会对谁产生依赖。但其实她对谁都没有爱,她只是渴望被爱的感觉。
实际上,她不会爱上任何人,也恐惧爱上任何人。
她好像已经配不上热烈张扬这些美好的词语了。
*
期末很快来临,考完试,学生又被迫上了两天课。在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学校终于放了期末考试的排行榜。
以往都是林挽独占第一,且遥遥领先,但这次第一多了一个人,那就是陆闻泽。
一得知消息,林挽就给陆闻泽发了信息:【我看到你的成绩了,和我一样。】
陆闻泽还没来得及看排行榜:【那说明我考得不错啊,多少名?】
“第一呗,和我一样的分怎么可能差。”林挽长摁话筒标志,用开玩笑的口吻发了一句语音,“年级第一,恭喜。”
她声音细软,清润悦耳,说出的话如同清泉击石。
她不知道,陈炙越也在看榜单,且就站在她背后一米处。
听着她脆生生的音调,他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随即看向身侧的彭旭:
“那个姓陆的之前有那么厉害吗?我以前怎么没在榜上看到过他?”
“人家是这学期刚转来的,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他很厉害,那小子在原来的学校就是年级第一,这次还还在奥数比赛中拿了冠军,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提这档子事,陈炙越就心烦。他不耐烦地将脑袋后仰,捂着脖子侧面:“他竞赛能拿第一,全拜孙卓凡所赐。”
这话说得是没错,可听着怎么就这么刺耳呢?
“人家就算是竞赛时运气好,但再怎么说也有年级第一的实力。他平时还怪认真的,你自己不努力学,就别抱怨了。”
闻言,陈炙越散漫地“啧”了声,目光穿透半斜的光线,定格在那张榜单上。
林挽和陆闻泽的名字挨在一起,怎么看怎么碍眼。
光拓进黑眸里,眼底那层冷意却从未融化片刻。
混凝土板上的水坑被踩了一脚,上面倒映出少年离开的背影,将其切割成许多个光影板块。
-
放假时,林挽把留在教室桌肚的课本和作业收拾了一下,然后驮着大包小包回到陈家的别墅。
陈炙越今天倒是很积极,比林挽先一步到家。她进门时,就听见陈炙越和陈健霖在书房里商讨着什么。
掠过书房时,她隐约听见了“补习”二字。
大概是陈健霖对陈炙越的成绩不满意,想给他找个家教老师吧。
她知道偷听不好,况且他们的事也与她无关,于是径直穿过客厅,顺着螺旋楼梯上了二楼。
将沉重的东西卸下来,她累瘫在床上,整个人呈“大”字形仰躺着。
没等她休息片刻,朱咏涵又在门外喊她吃晚饭。
她应了声,把包里的东西一样样拾出来,其中包含高一到高三所有的课本和练习册。
这些都是她为高考做的准备,她想趁假期提前自习下学期的知识,以便加快高三的复习进度。
她从小就是自学成才。家庭条件摆在那儿,她报不起补习班,就自己在家看书,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在朱咏涵的催促下,她下了楼。拖鞋踩在华丽厚重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响。
与此同时,陈家父子刚好结束了谈话。
先从书房出来的是陈健霖。男人看着林挽,一脸笑意:“听说挽挽这次期末又考了年级第一。”
朱咏涵刚做完饭,围裙还没来得及摘,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
她端着一碗鸡汤坐下,开始了跟陈健霖的“商业互吹”:“小越也很厉害啊,都受伤了,还能在奥数竞赛中拿第二。”
关于比赛当天的事,陈炙越跟两人说得半真半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把受伤的原因说成了是自己不小心摔的。虽然陈健霖知道这借口很扯,但也懒得管他,就让这事过去了。
“他也就会搞搞奥数题了,平时也没见他在学校排到前多少名。而且年级第一可是要在几百个人里面选一个的,竞争很激烈。”
正在低头啃鸡爪的林挽小声补充:“是两个,这次有个人跟我并列。”
“那也很不错了。”陈健霖渐渐将目光转向了林挽,话锋一转,“不过呢,那小兔崽子今天突然跟转了性一样,跟我说自己考得不理想,想找个成绩好的人帮他补习。”
“那小子平时只知道玩,今天难得这么自觉。所以我想问挽挽,能不能趁这个假期帮他补习?”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亦或者是怕林挽不干,他立即提出了丰厚的待遇:“放心,工资什么的一定少不了。”
抛了这么的砖,终于引出了玉。
林挽总算知道,为什么从她一进门起,陈健霖就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了。敢情算盘打得正响。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打开,陈炙越慢悠悠地从里面晃出来,拉开椅子,吊儿郎当地坐了靠在了椅背上。
看着那张让她避之不及的脸,林挽陷入了恐慌。
帮陈炙越补习?
不行,绝对不行!
她虽然过得苦,但也用不着靠帮那种人补习来挣钱,更何况这是陈家的钱。
如果可以,她不会要陈家的一分钱。
可这些年里,朱咏涵不知从陈健霖那儿拿了多少。反正从她日常买的东西来看,肯定少不到哪里去。
林挽刚想拒绝,朱咏涵却替她开了口:“不用不用,这是应该的,我们平时住在你家也没帮上什么忙,就当是报答你们了。”
听到这儿,正在挑鸡翅的陈炙越嗤笑一声。
这两人演得可真是相敬如宾,私底下什么关系自己不清楚吗?
“你笑什么?”陈健霖瞪了他一眼。
旁边的人不吱声,仍在专心致志地往自己碗里夹鸡翅。一盘鸡翅鸡腿盛在瓷白的浅口碟子里,焦糖色的酱汁色泽诱人。
接着举起盛有鸡汤的那个碗,仰起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全程没有一句台词,仿佛话题中心的人不是他一样。
吃好喝好,他抹了把嘴边的酱油,把碗往旁边随手一搁,撑着桌子站起:
“我吃饱了。”
陈健霖不悦地望着他的背影,明知故问:“这脾气,谁给他惯的!”
林挽终于逮到机会,开口拒绝:“陈叔,我知道您的心意,但我马上就高三了,自己都不一定忙得过来,恐怕没那么多时间帮他补习。”
“你也知道现在补习班查得严,在外面找老师比较麻烦。当然,这个主要还是看你自己。”
“我先想想吧。”
林挽撂下筷子,用模棱两可的句子结束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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