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住宿生报名即将截止的前一天,林挽跟朱咏涵提出了想要住校的想法。
“为什么要住校?”朱咏涵的神情很惊讶,跟林挽设想中的一样。
在她眼里,林挽在陈家不愁吃不愁喝,房子还大,怎么能跟破旧的宿舍比?
朱咏涵那个年代没有住校一说,但她潜意识认为,宿舍条件很差,不给用电器,不仅烧不了热水,而且洗完澡都没法吹头发,只能等它自然干。
要是在宿舍里生个病什么的就更麻烦了,连药都买不了。
可她忘了,自己很多年前居住的环境比宿舍还差。
人是忘本的。
这两年滋润的生活让她已经离不开舒适的豪宅了。
林挽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说辞,认真道:
“还有一年多高考,很多同学都住宿了。我觉得住校很方便啊,不用在路程上花时间,早上也不用起那么早,还能跟舍友多接触,方便融入集体……他们节省出来的时间可以学习,这样我就被比下去了。”
实际上,陈家的别墅离学校还不到五百米。都不用坐交通工具,走路十分钟就到了。
林挽补充:“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我没什么朋友吗?我住宿就会有舍友了。”
其实她一点儿也不想搞好人际关系。
因为无论她花多少心思去跟别人打交道,大家都不会跟她过多接触。
住宿这个事,也是林挽下了好久决心才说出口的。
在家她起码还能和长辈聊聊天,在学校她不仅没人说话,还要忍受他人莫名的恶意。
但他人的恶意也好过陈炙越的所作所为。林挽看不懂他,也恐惧他。陈炙越既叫嚣着恨她,又不顾她的反抗,对她做出一些下流的事。
为了防他,她现在睡觉或者离开房间的时候必须锁门,每天疑神疑鬼的,总有一天要神经。
所以相比较而言,住校是更好的选择。
可朱咏涵一听到“舍友”二字,立即就联想到新闻上的那些室友杀人案。
“没关系,咱们处不来的朋友也不要硬处……把事情闹僵就不好了。”
林挽一口气把自己能想到的住校的好处都列了出来:“住校还可以培养自力更生能力。大学我是肯定要出去住的,现在提前适应不更好么?”
“我们家挽挽已经很能干了。”
“从小到大,我做什么都是按照你的要求,今天我想为自己的想法争取一下。”
“住校这事我还是不能同意。”朱咏涵态度坚决,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今天的话千万别给你陈叔听见了,我们家又不差,放着那么豪华的别墅不住,非要去拥挤的小房间住,让他知道了会怎么想?”
朱咏涵懂得察言观色。她一眼就看出林挽是想要脱离这个家,才拿住校当借口。
可惜,那么会观察人心的她,却一昧去相信自己的爱人和他的儿子,而对自己亲女儿的想法视而不见。
林挽缄口,有种海水倒灌进胸腔的窒息感。
但她没听朱咏涵的嗫喏。趁朱咏涵出门,林挽偷偷找到陈健霖,准备跟他提这事儿。
谁知,对方看见她,便热情地握住她的手,发起一连串的问题:“怎么样,最近教陈炙越教得挺辛苦吧?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林挽学着大人们说话的方式,客套道:“没有没有,他数学很好。”
陈健霖露出所有家长标配的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也就一个数学好了,其他干什么什么不行!”
“他还……”
林挽忽然编不出话了。
除了数学好,她好像还真找不到陈炙越的其他优点了。
“对了陈叔,我想跟您商量一件事。”切换话题后,林挽环视周围,确认朱咏涵不在后,才开口:“关于学校住宿。”
陈健霖撩下眉峰:“你想住校吗?”
“嗯,马上要高考了,时间很紧。”她的嗓音很轻,像是融化的雪水,清透之余带着疏冷。
“可我们家离一中很近啊。”陈健霖问,“为什么突然想去宿舍了,是在这儿住得不舒服吗?”
林挽忙摆手:“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不用紧张,我就是随口一问。”陈健霖叹了口气,原本略微皱起的眉毛更紧了几分,“你妈妈平时在家很孤独,也没什么人聊天,我还是希望你每天晚上能回来陪陪她。”
目光流转间,流露出难以名状的复杂之色。
“还有一件事,就是我想让你继续帮陈炙越辅导。”
声音打在耳膜上,林挽的心头没由来地窜上一股紧张感。
她紧抿唇瓣,想要拒绝,可耳畔始终回荡着陈炙越前不久说的那句话——
“不然你以为老头子为什么会给你钱,还供你上学?”
“我们家可不养闲人。”
帮陈炙越补习,就意味着不能住校。
陈健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不想让林挽住宿。
拒绝的话堵在嗓子眼,她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指甲盖深深陷入掌心的皮肤。
在这个寒风侵肌的夜,她复又坠入重蹈覆辙的梦境。
-
这会正赶上过年,小区里各家张灯结彩。
陈家前前后后来了十几个亲戚,要么就是想攀关系的公司老总前来送礼。
陈炙越忙着应付各人。无论对方说什么,他都保持微笑,断眉舒展开来,眼底笑意分明,似月般光华流转。
他本就生得俊俏,笑起来眉眼上挑,恍惚有种一年前的少年气息。
虽说现在也才十七八岁,可却没有了以往的纯真热烈。当初的少年意气早已被隐匿到茫茫人海,化作一份沉寂。而现在,冷漠的态度反而像一个被世俗磨平棱角的成熟男人的处事风格。
这一幕把刚从卧室下楼的林挽看得一愣一愣的。
她本以为,陈炙越那种居高自傲的性子,会跟所有小说男主一样目中无人、不服管教,即使对方是长辈也会露出一副“天下我最牛逼”的表情。
可这不是会笑吗??
说话貌似还挺有礼貌的,一口一个“叔叔阿姨好”“叔叔阿姨辛苦了”“叔叔阿姨这边坐”,跟对林挽的态度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自从他俩闹掰后,她就再也没见过陈炙越笑了。
……冷笑应该不算笑吧?
而众人见楼梯上下来了个冰清玉洁的女孩儿,立即转移目标,一窝蜂涌到了林挽面前。
她头发半扎着,随意在头发卷起的地方插了个流苏发簪,余下两缕发丝顺着颈侧稍稍滑落。刚起床的倦怠模样毫无攻击性,气质柔美又清冷。
盛情难却,接下来林挽也没闲着,那群人不光围着陈炙越客套,还不停找她搭话,显然是把她当成了陈健霖的女儿。
“这位就是令爱吧?一直听说陈家有个儿子,没想到还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
“女儿今年多大啦,长得好漂亮哦。听说成绩也很好,不像我家那位,门门挂红灯!”
“真羡慕陈总啊,不仅儿女双全,还个个生得这么好看,不愧是是人中龙凤……”
林挽露出陈炙越同款笑容,一一回应着。
在此之前,陈健霖和朱咏涵再三叮嘱林挽,要配合他们,自称是陈家的女儿。
陈健霖一直是自己做生意,跟亲戚并无太多来往,外人也很少了解他家的内幕。
其实林挽很清楚,陈健霖并不是多想要她做他们的女儿,只是因为家里住着一个还未结婚的女人和她带来的女儿,被人传出去难免会指指点点罢了。
与此同时,一个梳着背头,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向林挽:“这位就是陈家的千金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谢谢叔叔。”林挽以为又是一个说客套话的,便一笑了事。
“经常听陈总夸你聪明懂事,会的东西也多。这会儿正好是新年,不知能否请令爱表演个节目,活跃一下气氛?”
有人跟着附和:“对啊,三楼不是有架钢琴吗?我也想听听令爱弹琴。”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许多宾客都跟着起哄。
男人的请求顿时让林挽陷入窘迫的境地。
她又不是大家闺秀,充其量也就学习好,其他才艺样样不通。
别说弹钢琴,弹皮筋她都不会。
只是看这标准的老总打扮,不知道又是哪家公司的贵客。这些人都大有来头,她不好推脱。
都怪陈健霖在别人面前把她吹得天花乱坠!
林挽咽了咽口水,眼神心虚地瞟向走廊那头,极力寻找陈健霖的踪影。殊不知,他早就被各大公司的老总围在了二楼,自身都应付不过来。
她想找个借口逃走:“不好意思,我刚……”
身为旁观者的陈炙越倒是清楚她的心思。
说谎时眼睛喜欢看别处,这是林挽的习惯。
还有不安的时候会用脚轻轻跺地板。这些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陈炙越都了如指掌。
他恨她,却也是最了解她的人。
他曾与她共同看过流星雨,与她十指相扣,与她旁若无人的接吻、唇齿相依。同时也看过她的底牌,知晓她所有的阴暗面。
他不敢说自己光顾这世界许久,因为他总是爱了又恨,恨了又爱,到最后也摸不清自己的感情。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