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被散播出去的第二天,黄斯赫的两个跟班出现在一班门口。
看见陈炙越在座位上,他们径直走向他,面不改色地说:“听说你和林挽成了,赫哥让我们给你送点薄礼。”
说话的同时,把一块金光闪闪的巨型长方体牌匾“咚”地撂到他桌上。
牌匾长半米,宽十厘米,横跨陈炙越和彭旭两张桌子。上面刻着四个鎏金色的大字——
分手快乐。
陈炙越盯着那块高端豪华上档次的牌匾,克制不住的脏话从嘴里蹦出:“那傻.逼又发什么神经。”
“收下吧,这是赫哥的心意,他昨晚连夜找人打造的。”
陈炙越把“金闪闪”往边上一推,然后嫌弃地缩回手:“不需要,拿走。”
暗红色头发的男生跟没听见似的,敛着笑意,话里有话道:“赫哥还让我们带话,他最近手头有点紧,等你谈下一任绝对给你发个红包。”
言外之意,早点分手。
两个跟班说完就溜之大吉,陈炙越不知怎么处理这玩意,想把它丢掉,拿着又嫌丢人,于是找彭旭要了个黑色垃圾袋。
前排,云清乐面向林挽,脑回路清奇地定下结论:“陈炙越是因为喜欢你,之前才故意整你的吧。”
“那叫整吗?我一年都没朋友。”
拿篮球砸她,害她被罚扫,被老师骂,半夜进她房间……这些林挽都没有说。
她孤独了一年,现在却有人告诉她,这其实只是个恶作剧对吗?
这不是爱,只不过始作俑者把自己幻想成了爱的伟大模样。爱对他而言是件相当可怕的事物,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占有对方。
他这样的人,也配贪婪爱吗?
虚伪的、病态的疯子。
真以为毒药掺了点其他成分,就能变成良药了。
“你想啊,因为他喜欢你,不希望别人接近你,所以让人孤立你。”
“你从哪看的?”林挽实在理解不了这种“因为喜欢,所以伤害”的逻辑。
“小说里都是这么写偏执狂的。”
“简称神.经病呗。”话说到一半,林挽发现了重点,“等下,你怎么也被那些小说茶毒了?”
“人生太无趣了,所以要在小说里找点刺激嘛。毕竟比起无聊的安逸,我更偏爱疯狂。”
林挽忽然忆起了什么:“别告诉我,你前天晚上跟我说你在通宵看书,看的就是这种书。”
“不是,前天看的是校园文,从头甜到尾的。现实中看不到这么快乐的结尾,只能从小说里找。”
故事的结局总是圆满,而现实总是拙劣的,潸潸以涕的凄切眷恋斩断因果。
怎么学,也学不来小说里的影子。
-
天空弥漫着灰色的雾霾,雨点倒春寒。
渐大的雨势打断了上到一半的体育课,众人扫兴地回班,体育老师托林挽把篮球放回器材室。
林挽望了一眼时尧,她正被几个女生拉着去小卖部。
收回视线,林挽抱起两个篮球往器材室走。关上门后几秒,她听见门口传来女生的声音:
“你心真大,居然还敢和林挽谈。”
听到自己的名字乱入话题,林挽本能地想要听下去。她悄悄把篮球放进箱子,尽量不发出声响。
昨天还怪别人听墙角,结果今天自己就成了听墙角的人。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看上她。长了眼的都能看出来,她压根就不喜欢你。”
门关着,声音有点模糊,但能辨认出说话的人是董思嘉。
为了听清楚内容,林挽蹑手蹑脚地往门口挪。
“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我看上谁是我的事。而且我知道她不喜欢我,用不着你提醒。”
是个男生的声音。
……陈炙越。
“可你不觉得,她每天穿得都很土吗?”
林挽微怔。
门外的人继续说:“她甚至连买衣服的钱都没有,换来换去就那几件,平时还抠抠搜搜的。你知道吗?我朋友都喜欢猜她第二天会穿哪一件。”
器材室里很黑,没有一丝光亮,生锈的铁架在此刻显得格外破败。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挽瞳孔一震,五脏六腑淋了场酸雨。周身的空气阴恻恻的,嘲弄或戏谑的语气让她看起来十分可笑。
即使轻描淡写,也难掩刻骨酸涩。
校园是社会的缩影,人际交涉难窥真面目。
她从来没有因为贫穷而自卑过。
可别人不一定是这样想的。
在他们眼里,她可以是个笑柄。
如果她没努力过,即便被嘲笑也不会很难过。可重点就在于,她付出的时间和精力远比其他人多。
凭什么努力的人得不到夸赞,反而被嘲笑?
凭什么。
这时,门外又传来动静,她听见陈炙越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表哥下周要应聘律师,而面试官就是陈氏集团下的员工。”
那边显然很意外:“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你很有钱么?亦或者说……你觉得你家很有钱么?”
虽然看不见外面的人,但林挽从语气上感觉,陈炙越的神情应该很轻蔑。
“如果到时候你表哥变成一个连工作都找不到的无业游民,在家混吃等死,你还能像现在一样笑得心安理得么?”
说完,他意犹未尽地补充:“哦,因为你。”
董思嘉气得够呛,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几分,逐渐变得尖锐:“你为了她,拿我的家人威胁我?”
“不算威胁,毕竟这事对我来说很容易,一句话的事。”
“我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她妈害死了你妈,你居然还和她谈恋爱。她妈都那样了,女儿能好到哪里去!”微怒之意使她开始口不择言,甚至连个别字的尾音都有些颤抖。
那头忽然没了声响。
半晌冒出一句:“……你调查我?”
虽然这事不光彩,但董思嘉还是咬咬牙承认了:“调查你又怎样?既然做出那样的事,就不要怕别人知道!”
“注意点言辞,虽然我是个文明人,不喜欢动手,但小心祸从口出。”
到底是两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平日趾高气昂惯了,对峙时谁也不肯退让。
外面隐约有些哭腔。寥寥几句后,争吵声戛然而止。
林挽猜测他们应该是吵完了,准备等两人走远再出去。
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刚握上门把手,门就突然被从外推开。
差点被撞到的她往后窜了几步。随着门缝越来越大,视野恢复后看清了来人。
外界的光透了进来,照亮了整个器材室,也映出少年冷凝的眉眼。
许是刚吵完架的缘故,陈炙越戾气未敛,丹凤眼尾向下拉扯出平直弧度,还未散去方才那抹噤若寒蝉的压迫气势。
见到林挽,他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而后眼睫一低:
“你在这儿……偷听?”
“不是,我来放蓝球。”林挽踱回步子,靠在器材架上,不自在地瞥开视线,“我听见外面有人在讲事情,所以不方便出去。”
即使说是谈恋爱,其实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她见到陈炙越还是会习惯性地避开,对他的厌恶也没有因此减少分毫。
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对包含他的话题避而不谈,没有勇气与他对视,见到他就落荒而逃,仿佛自己才是理亏的一方。犹如被灌满苦涩的蝴蝶,跌落在一次又一次微不足道的堕落中。
“听见了?”他发出的嗓音略微沙哑。
“嗯。”林挽垂下眼帘,醺光透过门缝攀至眸间,眼底的冰冷却未有片刻融化。
他曾将她孤独又漂亮的眼睛比作叶尼塞河的春汛,流淌着港湾弥散的冷雨。
不过这都是闹掰以后的事情了。
她以前从不会露出这副忧伤的表情。
风卷起叶片的沙沙声扯回思绪,林挽想起刚刚的抽泣声,问:
“董思嘉哭了?”
“差不多吧,你关心她做什么?”
林挽长睫扑闪一下,便缓缓低垂下来,接着若有所思地看向门外的光亮。
尽管董思嘉平时装出淑女的样子,但她内里其实是个很骄傲的人,很难做到在别人面前哭泣,尤其是喜欢的人面前。
她不是所有人都羡慕的高级玩咖么?也会为了所爱之人哭泣么?
想想也是,董思嘉那么喜欢他,为了他学奥数,为了他转学,最后却被喜欢的人因为另一个女生警告,无论换作谁都会难过吧。
不是林挽圣母,而是这个女生她讨厌不起来。她比较欣赏董思嘉的性格,她会为了喜欢的人付出很多,但不会低声下气地乞求对方。
而且,董思嘉也没有真正意义上伤害过她。比起去年其他人的冷眼,这些都算不了什么。
林挽自嘲地勾唇。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自己还是没法变得心狠。
薄云凝止,窗外萧瑟的风刮了进来,气温比前两天略凉。
早知道出门前该换件厚外套的。
“外面有点冷,我先去班里坐着了。”
半透着光的地方,她淡红色的唇微抿,趋近平直的弧线露出冷漠的气息。
又是一阵冷风,她把外套一拢,手缩回口袋深处,随后越过门口的人,头也不回地走出暗无光亮的器材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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