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裂缝的扩大

平静的日子没撑过半个月,像梅雨季来临前短暂的晴天,空气里满是憋闷的湿热,连风都裹着黏腻的焦虑,压得人喘不过气。柯叶总觉得心里发慌,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酝酿,迟早要炸开。

她的危机来得比预想中更快。那天早上,她跟着王主任给病人换药,手一抖,把碘伏瓶当成酒精递了过去——直到病人皱着眉说“这酒精怎么有颜色”,她才惊觉自己犯了错。王主任赶紧过来打圆场,重新换了酒精,可病人看她的眼神里,已经多了几分不信任。没过两天,她在写病历的时候,又因为熬夜复习脑子发昏,把“青霉素”三个字错打成了“青霉毒”,幸好护士长审核时发现,才没造成更大的麻烦。

这些小失误像堆在引线旁的火星,终于在周五下午点燃了。人事科的李科长把她叫到办公室,百叶窗半合着,阳光被切成一道道冷硬的光带,落在桌面上。李科长的语气很委婉,指尖却反复敲着桌上的考核表:“小柯啊,你也知道,医院对资质要求严。你这执业证考了几次都没过,最近又出了点小差错,院里对你的意见不小。”

柯叶的手指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她听见李科长继续说:“下一轮考试,你要是还拿不到证,医院这边……实在没办法再保留你的岗位了。”这句话像一张盖了红章的诊断书,“限期清退”四个无形的字,重重砸在她心上。她走出人事科时,走廊里的日光灯嗡嗡作响,像无数只苍蝇围着她转,连保洁阿姨擦地时,都刻意绕开她,眼神里的回避像一根细针,扎得她生疼。

消息不知被谁传到了柯清耳朵里。周末家族聚餐,亲戚们围坐在圆桌旁,聊着谁家孩子进了事业单位,谁家女儿嫁了公务员。柯清喝了几杯自酿的杨梅酒,脸颊涨成紫红色,眼神也变得浑浊。他突然把话题扯到柯叶身上,声音像生锈的破锣,在喧闹的饭桌上格外刺耳:“叶子,你那证到底什么时候能考下来?王主任都跟我说了,你在医院连个独立换药都做不好!”

柯叶的脸瞬间白了,她攥着筷子,小声辩解:“爸,我最近状态不太好,而且考试本来就难……”

“难?谁不难?”柯清猛地拍了下桌子,碗碟震得叮当响,“我当年在矿上,差点被埋在地下都没说难!你倒好,读了那么多年书,连个证都考不下来,简直是废物!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废物”两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捅进柯叶的心脏。她感觉所有亲戚的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有同情的,有看热闹的,还有带着鄙夷的,那些目光像无数只手,当众剥掉了她所有的尊严,连最后一点遮羞布都被扯下来,扔在地上任人践踏。她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突然,她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在亲戚们惊讶的目光中,她像个逃犯一样冲出了饭店。楼道里的感应灯随着她的脚步一盏盏亮起,惨白的光追着她的影子,像在给她“失败者”的身份打追光。她越跑越快,心脏在肋骨里疯狂跳动,像要撞开胸腔逃出去,眼泪模糊了视线,连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刺骨的冷。

几乎是同一时间,柯倩也掉进了困境。连续一周的失眠让她整个人都垮了,白天站在讲台上,脑子经常一片空白。那天讲《赤壁赋》,她转身要在黑板上写“赤壁”两个字,粉笔握在手里,却怎么也想不起笔画,只能在黑板上一遍又一遍画着无意义的圆圈。台下的学生开始窃窃私语,有几个敏感的孩子,怯生生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疑惑。

这事很快被家长知道了。有个家长直接在班级群里留言:“柯老师最近状态是不是不太好?上课总走神,这样怎么教孩子?”紧接着,又有几个家长附和,甚至有人私下联系教务处,怀疑她“精神有问题”,要求换老师。虽然教务处没明着批评她,可每次路过办公室,同事们窃窃私语的声音、领导投来的审视目光,都像无数细小的玻璃碴,每天一点点扎进她的后背,疼得她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柯健得知后,第一反应不是安慰,而是把她拉到沙发上,拿出那套擦得锃亮的针灸包。“我就说你是放松了治疗!”他一边打开包,一边皱着眉训斥,“肯定是最近没按时吃药,才会状态不好。今天给你多扎几根针,好好调理调理。”

柯倩看着父亲手里明晃晃的银针,身体瞬间僵了。以往每次扎针,十五根针已经让她疼得浑身发抖,可这次,柯健竟足足拿出了二十根。银针一根根扎进“印堂”“太阳”“安眠”等穴位,每扎一下,都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疼得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想求饶,想说“我不是放松治疗,我只是太累了”,可看着父亲一脸“为你好”的严肃,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知道,在父亲眼里,她的痛苦只是“病没治好”,多扎几根针,像给破轮胎多打几个补丁,就能把“漏气”的问题解决掉——可他不知道,那些针不仅没治好她的病,反而把她逼得更紧,几乎要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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