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房间，窗帘拉得严丝合缝，透不进一丝光。忽而一名女子点燃桌角的蜡烛，脸上映出幽幽烛光。
“我苦心经营多年，终于等到了今天。那些夺我权柄的人，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那女子拖长音调，沉声说道。
“你……”与她对桌而坐的另一女子面露迟疑。
“我早就说过，迟早有一天，我会回来拿回属于我的一切，而那一天，就将是那些人的死期！”
“我们……”
“这一次，谁都不能再阻拦我。挡我者——”
“——汪！”
脆亮的狗叫声响起，孟不休瞬间泄了气，把快活的摇尾巴小狗抱在腿上揉搓：“饭不来，大人们说正事呢，你捣什么乱！”
邢不停叹道：“我们一定要这样说正事吗？你看起来像笔仙显灵。”
桌上还真摆有一只碳素笔和纸张，邢不停觉得不念几句“笔仙笔仙快显灵”都浪费资源。
“真的吗？我很像吗？”孟不休揉揉饭不来的爪心，握着它的前爪鼓掌，“笔仙！不停姐姐说我们是笔仙！”
“汪！”
孟不休好奇地问：“你在阳世当厉鬼的时候做过笔仙吗？那些人呜拉呜拉，你就跑过去转她们的笔？”
邢不停平静道：“有一次遇到她们用的蜡烛有点厉害，把我衣服烧了一个洞。”
孟不休笑得直拍饭不来，连声道：“你一定要把那件衣服翻出来我看看。”
她动作不小，险些撞到桌上的蜡烛。邢不停吹灭火光，拉开窗帘，而后正色道：“我们该说说正事了。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准确来说是两个半月，现在已经是二月底了。你要怎么当上孟婆？”
“你没想好？”孟不休单手撑桌，歪着头看她。
“这不该你想？是你当孟婆，不是我当。”邢不停反问。
孟不休用力打了个哈欠，懒懒道：“我要是知道，就不会去投胎转世了。”
邢不停顿觉无语，偏又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她直愣愣地看着孟不休，竟让孟不休看出几分委屈。
孟不休沉默不过顷刻，终是不自在地开口：“我有一计。”
“什么？”邢不停眼睛亮了瞬。
“我去把那个男的，叫什么来着，烧烤？我去把那个烧烤杀了！那样孟婆职位就空出来了，不得不选一个新的，我就可以借机参选啦！”
“……”邢不停为自己那一瞬间的期待感到后悔了。
“不行吗？”孟不休看着她的脸色，试探地问道。
也不是不行……
邢不停艰难克服孟不休传递来的野蛮因子：“此事如果败露，你我就不是灰飞烟灭这么简单的下场了。”
“那……不如……让许却云去杀？我记得她飞镖暗器使得很好……”孟不休这话倒是说得没错。
许却云平日里最常用的是她那把长剑，但她最初学的也是最擅长的却是暗器。只是年岁久了，她觉得习武之人不懂刀剑实在可惜，这才拿起剑。
邢不停多少有些沮丧：“她发现了我知道她们**殿断传承的事，估计有一段时间不想理我了。”
听到这话，孟不休登时眉飞色舞：“马失前蹄呀！”
“你少幸灾乐祸。”邢不停恼道。
她早上清楚地看到，许却云晨功都不练了，拉着宋玥就往外跑，生怕和她碰上。
**殿断传承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关键还是得看鬼帝知道多少。
现在看来，鬼帝似乎还知道得不多。但此事若是闹开，鬼帝非要查个究竟，等他知道了这事的始末，摸索出**殿如今的实力，恐怕就对**殿再无顾忌。
到那时，**殿覆灭便只是早晚的事。
见她面色不豫，孟不休猛一拍桌子，腾地站起身，大声道：“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邢不停吓一跳，饭不来更是悲惨地滑下孟不休的腿，撞上地面呜咽一声。邢不停招它过来，到她脚边深一下浅一下地顺毛。
孟不休凑到她耳边，压低音量，神秘兮兮地道：“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跟着别人投胎可能会有损自己的气运吗？”
耳旁一呼一吸间的气流涌动挠得邢不停耳朵痒痒，她微微一激灵，下意识地点头。
“我决定，选一个人试一下！”
“……”邢不停认真思索后，诚实答道，“这和干掉孟烧烤当孟婆有什么关联吗？”
孟不休理直气壮：“没关联啊！反正现在没其他法子，不如做点能做的事啦！我已经有一个完美计划了哟！”
或许是她说得太笃定，又或许是她说的时候离自己太近，邢不停再一次迷迷糊糊间跟着她上了街。
等邢不停察觉，她们已站在西市路中间，孟不休絮絮叨叨讲完她的计划。
“明白了吗？邢姐姐？”一声“姐姐”喊出口，孟不休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邢不停想说自己没明白，然而孟不休在她身后揽着她的肩，温软的触感虚贴着她的后背，让她除了点头，别的什么都没法说、没法做了。
孟不休的“探索跟着别人投胎是否会有损自己的气运”计划，第一步，找一个马上要去投胎的人。
西市算不上是绝佳的计划执行地点，但相对于她们住的东市，已经合适多了。
东市停留了不少阴间永住民，他们开大大小小的店铺，把阳世的东西带到阴间，建起鬼来鬼往的繁华街市。而西市多是暂留在阴间的过路鬼，过完阴寿，他们便去轮回台，转世为人。
曾经的西市还有不少的年轻人，倒是带来些热闹。近些年丧命的年轻人越来越少，这西市，便渐渐成了老年人聚居的地方。
若是聚一起聊聊天，下下棋，那也自在。可西市还有许多活够了岁数、看惯了世间纷扰的老人，魂魄老了，心也老了，只求尽早过完阴寿，便忘掉一切重来一回。
那些已经走上去往轮回台的路的，阴寿已尽，无法再停留，孟不休没法再做手脚。于是乎她看准了这里总有要投胎的，尤其是那些隐隐雀跃的人。
可惜孟不休的完美计划似乎没有包含如何友善地与老年鬼魂沟通，在她第十四次直截了当地问“请问你什么时候去投胎”，被对方举着拐杖颤颤巍巍轰走之后，邢不停终于忍无可忍，把她拎到角落。
“这就是你的‘找一个人试试’？”邢不停感觉丢脸极了。
孟不休被突然拽到墙边，茫然道：“不然呢？”
“……你看看这个。”邢不停指着墙上的小广告。
“西市43号院正房出租？”
“不是！”邢不停恨不能捶她脑袋，“下面这个！”
“寻人启事？急寻，辜芳，女，1902年生，逝世年月未知……寻人者将于今年四月步入轮回，烦请在此之前有讯息者，于西市28号院西厢房告知，备有微薄小礼，不足为谢。”
孟不休喃喃念完，兴奋得拍墙，吃痛的哀呼也阻碍不了自己的兴致：“决定了！就是她了！我们现在就去找这个，这个，这个寻人者怎么不写自己名字？”
邢不停看向满墙的其他小广告：“还有这么多寻人的，不再看看？”
“这种事情，缘分最重要了！被你一眼看到，又被我一眼看到，看来这位辜芳妹妹和我们有缘呀！说什么我也要找到她！”
孟不休兴致勃勃，拉着邢不停就往西市28号院走去。
这是个四合院的构造，墙壁满面都是爬山虎，正室和东厢房都不像有人居住的模样。
二人敲了西厢房的门，门一开，出来一位老奶奶，手颤抖着握住孟不休的手腕，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有消息了？”
孟不休愣了愣：“没有……”
老奶奶一听便腿软，二人左右搭手才勉强扶住。孟不休赶忙道：“虽然现在还没有，但我们是来帮您的。”
“帮我？怎么帮我？”老奶奶苦笑道，“是让我重活一世，还是真的能找到她？算上活着的时候，我已经找了她八十年，八十年了……”她脸上两行清泪不受控制地落下。
“我们正是想帮您找到她。”孟不休轻声道。饶是她也不敢再胡乱做保证，免得教人白白有了希望又破灭掉。
老奶奶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过了半晌，她喃喃道：“你们进来喝口茶吧。”
老奶奶拿出散茶叶，泡了茶端来，坐下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她不算苍老，远远不到“垂垂老矣”的年龄，只满头白发遮掩不住。看她坐着的姿态，应是生在家风良好的家庭。
孟不休喝了茶，正想问辜芳的事情，却听那奶奶突兀地问了句：“现在的通讯方式方便吗？”
二人均是愣住了。
老奶奶又道：“我听说已经有了因特网，这边发的消息，隔着大洋都能收到。你们这样年轻，应该看过更多吧。”
她们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疑惑。
邢不停对阳世那些事情一窍不通，还是孟不休答道：“是，现在阳世通讯很方便了，上一秒发的东西，下一秒对方就能看到。”
老奶奶不住地叹息。
“是比我们那时候容易多了。我知道出生在哪个时代就自有哪个时代的命运，都是我的命数，也是我们的机遇。但我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去想，如果我们都晚出生一百年，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最后一天啦！祝我明年还能见到大家！
明年的目标是把这本写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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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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