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风还凛冽，邢不停早上一起床便带饭不来去后院运动——饭不来运动，她在旁边守着。不出意外她又看到阿玥急匆匆往外赶。
阿玥看到她来，远远朝她露出个笑容，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便裹上外套离开了客栈。
从阳世回来之后，阿玥日日如此，早出晚归披星戴月。邢不停只当是她的老师给她安排的事情，并未太留意。
既然人都在这里，往后总有再接触的机会，不急这一时。
许却云除了前两日的早上带着阿玥出门，就又恢复了她晨起练功的习惯。她虽然仍对邢不停爱搭不理，但似乎对饭不来很有好感，闲时陪饭不来玩玩也是有的。
许却云看出来了饭不来身上承担着邢不停的某些期望，还苦口婆心劝道：“你对我们狠心也就算了，何必对一只狗也这么狠心？”
邢不停闻言笑笑：“许姑娘，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拿阿玥当妹妹的。”
许却云声音闷闷的：“随你如何说，你本就是最会阳奉阴违的。”
“这里是阴间，该是阴奉阳违才对。”面对旁人的时候，邢不停便又成了那个云淡风轻的邢不停。
后院虽不小，但比起饭不来曾经在的恶狗岭，还是不够玩的。饭不来见她们在说话，一找准机会就往客栈前头窜。
许却云大怒：“邢不停，管好你的狗！”
邢不停微笑道：“这不是我的狗，是孟不休的。”
许却云怒气冲冲瞪了她眼，二人便也随饭不来往前头去了。
饭不来在后院耀武扬威，仗着许却云喜欢它作威作福，到了客栈前头就没那么好运了。
最近许四娘随时盯着地上，提防突然出现的土黄色物种。饭不来一窜出来，许四娘就跨步到它旁边，眼疾手快拎起它。
饭不来的耳朵还耷拉着立不起来，像只煮烂了的土豆泥。它大概是觉得许四娘在同它玩老鹰捉小狗的游戏，高兴地叫了声，舔舔四娘的手。
许四娘拎也不是放也不是，脸上阴晴不定的，终是恶狠狠地冲孟不休喊道：“姓孟的，你怎么答应我的？”
“良瑛，别这么大火气，来，喝杯茶。”孟不休坐在窗边的位子，托着腮帮子看外面鬼来鬼往，吆喝声不断。
良瑛是四娘的名字。
许四娘气结：“你看看，自从你跟这狗来了之后，我家客栈的生意变得有多差！我那几位常客姐姐常客妹妹，这几日都不见来了！”
这倒是怪不到饭不来头上。孟不休这几日不出门的时候，就穿着她那身清装，往客栈一楼窗边一坐，那些还记着清朝女鬼传说的过路人是怎么也不敢进来的。
“人家或许是准备去六天宫参加花朝宫宴呢。”孟不休慢条斯理饮口茶。
许四娘拎着狗，甩孟不休腿上：“她们若是因事不来，怎会不同我说一声？”
孟不休笑了：“看这么紧，怎么，那些姐姐妹妹里头有你相好的？”
许四娘眼眸一转，拂起裙摆在孟不休身边坐下，柔声道：“买我酒买我茶的都是我相好的，孟妹妹，你要不要……”
追着饭不来过来的邢不停和许却云双双脸黑了。
“母亲。”许却云咬牙。
许四娘回眸瞥她，靠上孟不休的肩膀：“孟妹妹，既然你想，那来认认你的继女儿？”
“母亲！”许却云再忍不下，上前揽着自己母亲的腰把她抱起，许四娘的衣裙旋出花瓣的形状。
许却云看看孟不休，又看看邢不停，觉得自家客栈住了两个居心叵测的危险分子。一个惦记自己学生，另一个惦记自己母亲。
孟不休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抱起饭不来起身，掸了掸衣上的灰尘：“我们饭不来有两个姐姐就够了，不需要嫂嫂和外甥女，你说是吧，饭不来。”
“汪！”饭不来正是开朗的年龄，叫什么都答应。
莫名降了辈分的许却云还揽着四娘，脸黑得快没法看。
孟不休同邢不停回了房间，她们今日约定好了要去那家唱《长生殿》的茶馆瞧瞧。
后天便是旧历的二月十五，唐时的花朝节便设在这一日。明日她们二人会进六天宫准备宫宴，便想着今日去茶馆探个虚实，也好了解了解那位娘娘的性情，免得明日去触了眉头。
她们仍叫着“那位娘娘”，却不知那位娘娘的姓名，也不知封号。
孟不休换下清装——这是邢不停强烈要求的，她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和穿着清装的孟不休一道出门。
对此孟不休很是不解：“你也是清朝的，你也穿清装死的，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穿？”
邢不停闭眼想象了一下两个清朝女鬼同时上街，众鬼纷纷侧目为她们让道，仿佛帝王出行般大摇大摆走在路中间，过路鬼的窃窃私语伴随着孟不休对沿途店家的评头论足……
她再次坚定拒绝。
总归孟不休是换了现代衣服，二人往茶馆去了。
那家茶馆没有名字，没有招牌，位置也不显眼，大抵只有孟不休这样流窜街头巷尾的鬼才知晓。
二人推门进去，乍一入眼的就是满桌的鲜花。
这个茶馆的每个桌子中间，都摆了鲜妍盛放的花。
还不到百花盛开的时节，养育这些花应是费了不少功夫。
“这是什么讲究？”邢不停随意挑了个位子坐下，奇道。
孟不休又禁不住得意起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邢不停见她那副孔雀开屏的样子，平静地点头：“嗯，我不知道，还望孟姑娘为我解惑。”
一声“孟姑娘”叫得孟不休有些不好意思：“你这样显得我们多生分。也没什么特别的，相传那位娘娘身边有位嗜茶的侍女，没事时就爱往城里各处茶馆跑，说不准哪天就找上这里了。那位侍女似乎也是唐时候的人，唐时饮茶是忌讳对花饮的。这家茶馆的掌柜就想了这么个法子，让那侍女别来这间茶馆。”
旁桌的姑娘听她们谈起那位娘娘，好奇地看了一眼。
邢不停仔细想了，盖章定论：“似是噱头。”
孟不休叫了壶泉岗辉白，为二人掺上：“做戏也要做全套嘛！谁知道那位唐朝娘娘究竟存不存在？或许只是在阴间生活得太久太无聊的鬼编的些话本故事。”
这话邢不停是认同的，可她听见孟不休又道：“我早就说过，不搞些噱头是做不长久的，让良瑛学习学习。可良瑛就是不听，说是不想给同行花钱。唉，要不是我俩长住着给她交钱，她那客栈不知道会开成什么样呢。”
后面那几句邢不停没太听清，注意力全放在了“良瑛”上。她端杯抿茶，装作不经意道：“你和四娘关系不错。”
“那当然了，我们是好朋友呀。就是没想到许却云那家伙，我拿她当好妹妹，她居然拿我当后娘！”孟不休痛心疾首道。
“论阴寿论年代，她都比你我年长。”邢不停随口接道，又若无其事飘出一句，“我只以为你朋友多，没想到好朋友也这么多。”
孟不休眨眨眼，总算觉出一点酸意，忙道：“你当然是我最特别的好朋友！”
“你对每个人、每个鬼都这么说。”邢不停语气平淡，目光已望向戏台子。
孟不休讪笑，心虚地灌口茶。
泉岗辉白是清时候的名茶，孟不休生前没喝过。她死后把那些听说过名字的茶喝了个遍，一概尝不出什么味道。
她们旁桌的那位姑娘便一看就是个懂茶的，那一套熟练的手法，看得孟不休都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该拓展一点茶相关的爱好。
台子上戏幕已拉开，出来位盛装打扮的花旦，咿咿呀呀唱着。
孟不休本就没听过那《长生殿》，邢不停生前听的那些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二人面面相觑，都听不出台上在唱哪一折。
但看台下原本喝茶的鬼们纷纷放下杯子，一脸兴奋地张望，唱的应是《长生殿》无疑了。
“感觉这里就属我俩最没文化啊。”孟不休喃喃。那些茶客都是一副“能听到今日这一出戏真是三生有幸”的表情。
邢不停没应她，倒是旁桌那位懂茶的姑娘冷哼了声，不屑道：“平日里头唱就罢了，二月还唱这出，真是晦气。”
二人觉察出几分异样，悄悄打量她一眼。
那姑娘穿一身襦裙，戴的簪的无不讲究。
“二月还来这儿听这晦气戏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慢悠悠说道，这次抬高了些音量，离得近的几桌人纷纷看向她。
“闹事的？”有人窃窃私语。听那口气不见慌张，被骂了也不生气，反倒更兴奋了。
来这的哪位不是来看戏的？这戏自然是唱得越厉害越好。
那姑娘似是拿定主意要唱个厉害的，饮完茶，又捏着手帕擦手。一切规矩做完了，才缓缓起身，高声道：“我们娘娘有令，今日来这里听戏的都是咱忘川城的祸害，是要斩草除根的。只是我们娘娘心善，不忍赶尽杀绝，就请诸位随我去我们娘娘那里赔个罪，这事就当了了。”
茶客均是不解，孟不休与邢不停也面露疑色。
却见那姑娘扬手一挥：“来人，把他们拿下。”
不知何时埋伏在四周的侍卫忽然涌进茶馆，把此地的鬼逮了个干净。
关于许却云的官配：
最初是定的四娘，后来阿玥出来我感觉好像和阿玥也可以，殿主出来我又感觉和殿主也不是不行，阿玥这边我也感觉好像也能和四娘搭……
总之就是我至今都定不下官配。这几位我可能会写成大家都有点暧昧的乱炖了……
ps.不知道大家对母女的接受程度如何，此文后面还会有一点点的母女内容，到时候我会预警。不过四娘和许却云的部分就不太方便预警了，反正也不会有太明显的，大家自行避雷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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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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