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山黎娘娘只瞧一眼站出来的邢不停,再留恋地看眼卷轴,便合上递给檀紫,淡淡道:“看吧。”
“……现在就……可以看?”
邢不停不敢确定,同孟不休两人怔愣在原处,一时茫然无措。
怎么感觉这位山黎娘娘有点……没心眼儿。
“原来生死簿是可以随便看的吗?”孟不休喃喃道。早知这么容易,她又何苦想到去偷。
山黎娘娘似乎是听见下头人的嘀咕,又道:“你只能看,不能改。”
孟不休连声称是,面上恭敬地接过檀紫交来的生死簿,暗道原来生死簿是真的可以改,她还以为只是坊间传闻,可惜自己没那权力。
“就这么看?”孟不休一抬头,前面的众茶客伶人都巴巴地扭头看她,还怕山黎娘娘看出来,脖子扭来扭去的,着实不像话。
孟不休挨个瞪回去,顺了山黎娘娘的意思,就这么翻开了。
然后便发现……
这么多人名,怎么可能找得到那位辜芳!
孟不休越翻头越大,只感觉各种各样长的短的男的女的名字不要命地往她脑子里钻。这位出生了,那位便死了,成百上千个人生走马灯在眼前转悠,转得她眼睛直冒烟,只想也变成一个走马灯,跟它们一起打转。
刚开始看着还是一个个人,后来就成了一个个方块字。明明都是一模一样的字,组合来组合去,竟就成了那么多会说会跳的人,真是奇妙极了。
只是那样多人,这便是找到猴年马月,也不一定能找到。
孟不休草草翻了几页,讪笑着抬头,琢磨着该如何开口。
好在檀紫是个好说话的,见她面露难色,便问道:“姑娘要寻的人是哪年生、何地人?”
孟不休回想着柳君繁讲过的事情,一一答了。
听她答完,檀紫想了想,不等山黎娘娘开口,便自行离了殿,又抱了两卷生死簿回来。
“要我是她们,还做什么娘娘,去东市开家寻人的铺子多好,一两银子能看一个人的生死簿。反正都是死人了,看看也不碍事——对了,在她们这里看了生死簿之后,再去**殿,二两银子去一次阳世看人,产业链呀……”孟不休为她们毫无生意头脑感到遗憾。
邢不停也不懂产业链,隐约觉得可能是和黄牛差不多的东西。
“……等人死了,再守到奈何桥那里,来一个带走一个,忘川城的鬼哪还愁一天到晚没事干,只能听听禁戏找乐子?”孟不休还在嘀咕。
檀紫没听见孟不休的胡话,把新抱来的生死簿放到孟不休跟前,便退回山黎娘娘身边。
孟不休与邢不停二人一同翻找起来。
檀紫给她们抱来的生死簿是按出生时间排的,精细到了年月日,查找起来方便许多。只是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知一日之间便可生如此多人,死如此多人。
生死无常原先只是个念头,尽管谁都知道,但不亲眼所见,总是抱了侥幸。这会儿明明白白摆在她们面前,想躲也躲不掉了。
二人再次看得头昏脑涨,孟不休又忍不住道:“听说阳世有那种一搜索就跳出来结果的东西,阴间就不能也改进一下?”
邢不停叹道:“要改也是改以后的。这些从前的记录,还在就不错了,得亏山黎娘娘是个细心的。”
又翻了几许,邢不停终于找到她们期盼的名字。
孟不休凑上来一道看,两人却双双沉默了。
辜芳,生于1903年,死于……1949年。
她们所料不错。虽然不知是否是牺牲者,但辜芳的确在柳君繁费心思寻她之前便已经去了。只是这年份着实刺眼,更别提辜芳逝世时候的月份。
她是在11月27日走的。
“怎会这样?那时候不是已经……”孟不休克制不住地拿指腹摩挲生死簿上的日期,她们转世时也都经历过那个年代,记忆模糊不少,伤痛不曾抹去,“明明都过去了……”
邢不停轻声道:“记下吧。”
辜芳与柳君繁在忘川城内也同待了三十余年。忘川城庞大,来来往往的鬼不计其数,遇不到才是常事。
只叹是缺了那么一点造化。
生死簿上还写了辜芳的前世来生,这一世转世姓冉,名虹澜,算来已经二十八岁了。
“总比四十多岁要好。”孟不休道,也不知在宽慰谁。
邢不停也望着名字出神:“记忆没有了,名姓不同了,脾□□好也都不同了,这一世的冉虹澜同前世的辜芳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了。二十八岁,大多也有了爱人,执意去找,不就是看着她与别人相爱么?”
孟不休只道:“有念想总是好的。”
见她们已经记下,山黎娘娘命檀紫收走生死簿,放回原处,然后便挥手示意这群人退下:“看也看了,改戏去吧。”
孟不休后知后觉自己承了个大任务,瞪大了眼怒视邢不停,只能乖乖跟着戏班子走了。
改戏这事比孟不休原以为的要顺利许多。
——或者说,她一人轻松,累死累活的部分都扔给了戏班子那批人。
孟不休毫无收人好处就要替人办事的自觉,她心道自己要看的生死簿已经看到了,还在这装模做样作甚?但她自认为是个有责任心的,一开始仍是雌心壮志要帮山黎娘娘改出个顺心的戏。
于是她一会儿说把戏中人物的名字改了,一会儿说那身行头也要改,接着脑袋一拍,说你们戏班子应该不止一名旦角,不如就让两位旦角上去对唱,就像……虞姬和杜丽娘唱同一出!
戏班子班主对她可没对山黎娘娘那般客气,一听这胡话,当即就把她轰到一边,勒令不懂戏的人不准来添乱。
孟不休面上无辜,心痛道自己收了山黎娘娘好处,却不能帮山黎娘娘办事,也太不是个东西了。转头她就乐得清闲,蹲墙角去独自思考,该怎么告诉柳君繁,辜芳已经变成二十八岁的冉虹澜了。
邢不停来看她时,看到的便是孟不休蹲墙角的模样。
邢不停认真看了会儿,下了结论:“你的角色是来戏班子行乞的?这活计挺适合你。”
孟不休没好气道:“我是为了她们的身心健康,忍辱负重蹲墙角的。我不来蹲,这戏班子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呢!”
邢不停也不拆穿她,只浅浅地笑。
孟不休自个儿咕哝一阵,也觉没意思,说起别的事来:“我这趟的任务是完成了,你可还早着呢。明天就是宫宴,你不去准备准备?”
那些听戏的茶客们都自告奋勇来给戏班子打下手,明日戏班子去宫宴唱戏时也会一道跟去。邢不停也没搞例外,随着大流来了。只是他们都被班主赶了出来。
一群鬼天天贼兮兮地去听戏,到头来尽是些看热闹的,找不出一个正经鬼。
“明日有合适的,再看便是。”邢不停轻描淡写道,“依我看,山黎娘娘就挺合适。”
“山黎娘娘?那个缺心眼儿?”孟不休脱口而出,恍然反应过来自己声音不小,赶紧低下头装哑巴。
邢不停道:“心性至纯至善,未尝不可。”
“当朋友当亲人都是可得不能再可,但要让她去掌权……不是我背地里编排人家,就说那生死簿,是能随便给人看的吗?”孟不休忿忿。
“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人家不随便给你看,你还看不到呢。”邢不停笑了。
“我是好人呀!要是遇上坏人怎么办呢?好不容易把鬼帝赶下去了,又来个摄政王?还不如让我来呢,我都比那娘娘机灵。”孟不休说得笃定,惟恐邢不停真起了找山黎娘娘的心思。
邢不停神色微妙:“你若是真有这想法,也不是不……”
“没有!”孟不休赶忙打断她,“我当孟婆就知足了!孟婆也得找个信得过的人选不是?要是实在没合适的,你自己下场得了。”
“我不合适。”邢不停微微抿嘴,摇摇头。
孟不休又无话可说了。她也不是第一次撺掇邢不停,但邢不停就是认准了自己不合适。她想问问是哪里不合适,怎么个不合适法,邢不停又死活不愿说。
孟不休语重心长道:“不停啊,你连我都不愿意说,一个人憋着多难受啊……”
邢不停再次装作没听见,已经站起身领山黎娘娘发的盒饭去了。
这恬昭宫整体是古时候的建制,但在这些日常琐事上又学了不少当代的东西,想来山黎娘娘这么多年没少关注阳世。
山黎娘娘没怎么管束他们,只派檀紫和白芨轮流来探看。
檀紫是个好性子,同他们说话都说得开——前提是别再提贵妃跟那些男人的爱恨情仇。白芨就有板有眼许多,无人在时也依然行着那套下人的规矩。
这两日过得像走马观花,来不及品味,就到了花朝。
宫宴到来,戏班子的伶人和打下手的茶客都提起了百倍精神,只求他们现编的那一出两位娘娘对唱的戏,能把山黎娘娘糊弄过去。
孟不休:演出来这效果跟我说的大差不差嘛!
整体架空,就不写具体的历史事件和地点了,写太轻挑太沉重也都不合适,我就略过这部分了。我的设想是辜芳死于当时的1127大屠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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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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