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进京——贺寿。”

两江封地,庆王府衙。

“爹!”昔日当街纵马伤人的庆王世子李怀庆,如今也已成了一名内敛的中年人,可他今时今日却又有些不同寻常的焦躁,只见他一路不顾礼节地小跑着,径直闯入了正堂之中。

“爹,京师来信......”李怀庆有些气喘地将手中信笺交与自己的父亲,庆王李膺。

同永熙帝一样,昔年在夺嫡之争中为永熙帝立下不世之功、后又在上官氏之乱中星夜领兵平反、最后却因功高震主被囚京师十五年的庆王李膺,他也已经老了,纷纷白发如同枯槁,这本该是最淡泊无求的年岁了。

可你若仔细看一看那双浑浊的眼睛,你就知道此人已入迷途,万劫不复。

煞气、仇恨、野心,不公的遭遇与十五年的囚困叫他心火灼烧,不得安宁。

在听到其子李怀庆的呼声之后,李膺目光骤然一亮,他飞快地取过信笺,展开细阅。

“这是刘福的来信。”李膺的嘴角扯出一抹有些狰狞的笑来,他一目十行地扫着来信,信中所言皆是平常官场问候,无甚特别,可李膺却心知肚明,他很快便抓住了其中的几个数字——

“五年......八月......十三楼......百八寺......”

“怀庆,取我的藏书来!”李膺拍桌而起,神色急切。

“是!”李怀庆当即转身去取,那本名为《曲流华榭》的诗集很快便被送到了李膺面前。

这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

“哗啦啦。”按照刘福信中数字,书页被很快地翻过,李膺执笔在宣纸上记下每页的首字,不过片刻之间,一句波谲云诡的话语就浮现在了宣纸之上,那句话只有寥寥八字,却已足够令人胆战心惊——

“陛、下、病、危,速、来、京、师。”李膺一字一顿地道,他每念一个字,心火便又灼热一分。

陛下病危,速来京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膺突然间狂笑不止,他笑得前仰后合,这一位万人之上的显贵亲王此时此刻却像极了疯子!

“怀庆、怀庆!”李膺攥紧了李怀庆的手,他们四目相对之间,眼里竟是一样的狂热与偏执,“我们父子忍耐了这些年,终于是将这一刻给盼来了!”

“爹、爹!”李怀庆也笑了,他的嘴角都笑得抽搐,“您十五年被困之仇,终于可以报了,我当年被冤之事,也终于可以有一个了结了!”

“天命如此、天命如此啊!”李膺笑着,他的眼睛却又彻底沉了下来,他咬牙切齿,“这是他的报应,我当年对他忠心耿耿,他却将我的一切都尽数夺走,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我们父子只是去拿回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罢了!”

“他寿诞在即,爹的意思是......”李怀庆眼中闪着痴狂的光。

“进京——”李膺轻吐二字,“贺寿。”

......

京师皇城,乾清宫。

“陛下,小春大人求见。”内侍低着头前来通报,永熙帝却并不惊讶,他好像早已猜到小春会来见他,“让他进来。”

“是。”内侍领命前去通传,片刻之后小春孤身进殿。

“陛下万岁。”小春拜道。

“起来吧。”永熙帝负手而立,“你有什么东西想交给朕吗?”

“陛下圣明,臣确有一物要交予陛下。”小春一边说着,一边将袖中的密信呈上,“回禀陛下,此乃刘福寄予庆王的密信。”

永熙帝的眼神有一瞬的波动,他接过信笺静静细读,却并未从中发觉任何大逆不敬之语:“只是寻常官场问候,没什么特别,谈何密信?”

“许是其中机关,尚未可知。”小春双目微沉,“且庆王收到此信后,不久便决定要进京贺寿,臣以为二者之间必有瓜葛!”

永熙帝也早已得到庆王将进京贺寿的消息了,希望庆王进京的消息本就是永熙帝泄露给刘福的,他心中也有了千般算计考量,永熙帝只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来套小春的话罢了。

“刘福与庆王之间,或许有勾连,有或许没有,朕不能确定。”永熙帝浑浊的目光紧盯着小春,他蓦地话锋一转,“可朕能确定的是,你是刘福的人,你入宫为宦之事便是刘福一手操持的,后来去东宫也是刘福亲手安排的,如今你却将他的把柄送到了朕的面前,朕不得不疑心你的忠诚。”

“刘公公对臣有恩,臣感激于心,可若论忠论诚,陛下乃天下之主,乱局在前,臣的忠心,也只向陛下一人。”**裸的、凉薄的话,毫不掩饰自己的背叛与野心,因为小春知道永熙帝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人,一个打入刘党内部,能完完全全被皇权掌控的人。

“刘公公纵然对臣有提携之功,可臣夙夜不敢忘的是,臣如今所拥有的一切皆为陛下所给,若论恩深,陛下才是臣的恩主。”

小春抬起了头来,他那双野心勃勃的眼睛毫不掩饰地望着永熙帝,于是永熙帝将他的每一寸神色都看得分明。

锋锐如利刃,而野心昭昭,这具年轻的皮囊下,是一颗灼灼燃烧的**之心。

这样的人,属实是一柄好刀。

渐渐流失的生命竟令永熙帝逐渐清醒,长生的愿望似乎已离他越来越远,他必须抓紧时间将一切能威胁他的人和事都彻底铲除,而小春就是那柄最趁手、最锋利的刀。

“朕近来一直在想一件事,你说那年秋猎,究竟是谁暗下杀手呢?”永熙帝缓缓问道,很平静的语气,却令小春都不禁心中一骇,幸好永熙帝也不要小春回答这个问题,他心中已有了答案,“兄弟相残,朕最不愿意看见,可那终究只是家事,还轮不到外人插手......”

“刘福。”永熙帝咀嚼着这个身受宠信多年的近侍的名字,他是老了,可你不能因为一匹野兽的老去,就认为他的爪牙不再锋利,事实上当你放松了警惕,下一刻,你便要被剥皮拆骨了——

“既然你说你对朕忠心,那朕也信你。”永熙帝对小春道,“帮朕再去试探试探他吧。”

“陛下想试探他,寿诞便是最好的机会。”小春眼神骤然一厉,话至如今,他终于将预料好的计划全盘托出,“臣近来寻得一名奇人异士,一首蛊术天下无双,陛下想见见他吗?”

“朕若不见,岂不是叫他白跑一趟?”永熙帝摆了摆手,“让殿外候着的那位奇人异士进来吧。”

“是。”小春的嘴角勾出一个隐秘的笑来,不过片刻,一个红衣翩跹之人便已步入大殿之中。

“陛下万岁。”花在衣没有下跪,他只是向永熙帝行了个南诏国礼。

“南诏礼......”永熙帝打量着花在衣,“你是南诏国人,南诏人善蛊,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在下名为花在衣。”很轻、很柔的声音,却仿佛有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与之相随。

“花姓,你是南诏国师一脉。”不是问句,是肯定,永熙帝也曾见过南诏花姓一脉的人,他们的蛊毒,着实是令永熙帝印象深刻。只是南诏国师一脉大多终生不踏足中原,就连永熙帝也无法招揽他们为自己所用。

“陛下圣明。”小春接道,“机缘巧合之下,臣寻得此异人。据他所言,他们南诏有一种蛊,体型微小,遇水即溶,饮之者即刻昏迷作暴毙之状,但于身体却是无害。若要转醒,只需闻蘼芜香即可解蛊。”

不必小春说明它的用途,永熙帝也已经明白小春是想怎样试探刘福了。

“此蛊当真如你所说这般神奇而无害?”永熙帝尚有三分疑心,可小春却毫不犹豫地道:“臣愿以身为试。”

“好。”永熙帝赞喝一声,他只一挥手,便很快有人将一盏酒水送到了小春面前。

小春接过酒盏,岿然不动,花在衣低首敛目,静若处子,他们二人没有对视,可他们都通过那微微起伏的酒液,看着彼此倒映在其中的身影与神情。

“啪嗒。”苍白的指尖抵上鎏金的杯沿,一只通体鲜红的蛊虫宛如一滴蜿蜒的血,从花在衣的手背上,一路滑到了杯中酒液里。

“哗——”似有一声消融的轻响,细看去,那鲜红如血的蛊虫竟生生融化在了酒液之中,残红的余韵在酒中翻腾涌动,最终尘埃落定,那刺目的红也终究成了一片寡淡的无色无味。

杯沿抵上了唇,小春目光凛然,他仰头便将杯中酒液饮尽!

“砰!”手中杯盏轰然落地,小春一瞬之间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生机,他方才还挺拔地屹立原地,此刻却如一枝被拦腰攀折的柳条,闭目向下坠落而去!

花在衣伸出手来,接住了小春坠落的身体,他看着小春骤然失去神采的面容,只能拼命忍耐下心中的不忍与痛楚,任凭小春在自己怀中“失去生息”。

心脏渐趋平静,脉搏渐趋停滞,有那么一瞬间,连花在衣自己都被骗了过去,他几乎以为自己真的害死了小春......

永熙帝的目光逐渐灼热,一个完整的计划在他脑海中浮现,他终于对花在衣下令道:“为他解蛊。”

花在衣微微颤抖着手,他紧盯着小春的面容,飞快地从袖中拿出了蘼芜香包,放在了小春鼻下。

一、二、三......眼睫轻颤。

四、五、六......指尖轻叩。

七、八、九......九息之后,生死轮转。

紧闭的双目蓦然睁开,凛冽的锋芒再一次溢满眼瞳,花在衣呼出一口颤抖的叹息,而小春已恢复如初地站立起来。

年轻的双目与浑浊老去的眼睛对视着,阴谋心照不宣,一个把另一个当成最锋利的刀,一个又把另一个当成最捷径的通天梯。

永熙帝终于咧唇一笑,他缓缓鼓掌叫好,而小春含笑垂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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