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身世

山上的风很大,刮得脸疼,在行进的期间衣服湿透的地方被冻的发硬,寻春深一脚浅一脚的追,心底暗赌这绝对是池上燕。

之所以寻春一眼就认定是池上燕而非池上雨,是因为她们虽然相似,但池上燕冷漠如雪,她在意的人少之又少,身上的人味很淡。池上雨不一样,她是人生百味揉练在一起的,风情面貌更胜一筹,所以她没有戴面具寻春也能认出来她是池上雨。

身体的极限似乎在一步一步攀爬中突破了数次,寻春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想松掉心中那口气任由自己从这山上滚下去,可就是不愿意,强撑着一步一步爬到了目的地。

等到地方时,早已等候多时的池上雨急不可耐的站起身来。没有什么轰轰烈烈也没有什么梨花带雨苦情相认的深情戏码,只是两只眼睛一丝也不肯松懈的凝视。像是要把这个人深深的刻印在瞳孔里,永不忘却。

“你如今叫什么?”这是她问的第一句,带着淡淡的清香向寻春逐步靠近,面容冷静不见往昔癫狂。

“寻春,春天的春。”寻春退开离她两步远,暗中平复呼吸神色淡然的理了理衣服裹住自己,不想让她看出什么。他观察池上燕背过去的身影,猜她不打算把刚刚听到的说出来,她好像很不喜欢自己,所以懒得搭理。

“春……”池上雨明白他这两步的意思,顿了一下便不再上前,一些久远的记忆触动了她的神经,她幽幽道:“其实是木春的椿,那是你父亲的名字。”她终于肯将目光从寻春脸上移开几分,吐露追忆,“我当时身受重伤,寒冬腊月里生下你,将你托付给了一个过路的男人。”那个男人就站在她面前看着不堪的她,于心不忍脱下衣服盖住了她们两母子,她赌了一把,将孩子托付了出去。

“我事后回去找过你,但是没找到,”她每年都去那个地方周边找,但人总在不停搬迁走动,茫茫人海中哪里去找一个只看过一面的人。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池上雨对他总觉亏欠,身世来历,只要他问,一定知无不言。

“没有,”寻春的声音不激动也不温柔,只是一种平常的语调,像是与她相处多年的一时闲聊,“我爹跟我说过你,他说你很漂亮,说过我是你托付给他的,也说过你生产时疼的意识模糊间喊出的那个字,所以我才叫寻春的。”寻春从来不是生在冬天去寻春天的那种期颐的希望,是寻一个名字带春的人。可惜他从来没有想着去找过。

“寻,也是寻不到的。”三十年,不光找不到孩子,也找不到那个人。池上雨不意外寻春的冷漠,他是已经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想法,强求不可取。“你今年腊八就三十岁了,我来也不是想认回你或者让你认我……”她多年的精神错乱在那一夜好像全好了,没有过去那般阴晴不定了。“我就是来看看你,你如今过的好就好了,算是了却一桩遗憾。”

“嗯。”寻春也不知该跟她说什么,或者一句也不敢多说让她查觉,他再过不了多久就要死了,这或许对池上雨来说不是个好消息。

“家住哪里?我以后常去看看你。”柳寒江在她阴晴不定的疯癫里成长的心性坚韧,怎样的伤人言语都能受住,她不知道寻春是怎么样的人,语气轻轻的。

而这次回答她的,是寻春长久的沉默,他不愿意说出来。

“我明白了。”池上雨心中那口气散了,她一直小心翼翼的接触着寻春,心底其实还是抱有一丝念想,可如今她知道了,他认可自己是他母亲的身份,但不想让自己介入他的生活。“我在哪里,是什么身份你应该知晓了,若是有一天想知道些什么,尽管来找我便是。”

“如果有需要,我会来的。”寻春会撒谎,人生说过的谎话不计其数,他还是没能完全拒绝池上雨,为她留了一个希望的种子在心里。

话无可说以后,只有长久的沉默,寻春不想说,池上雨不敢问。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先回去了,我弟弟在担心我。”其实早一点回晚一点回李墨都会瞪眼睛跑过来左看看右看看有没有受伤,然后婆妈的数落一顿,可寻春快装不下去了,那么高的山那么大的风,他要吹死了。

“多留一会儿可以吗?”相较于那一晚的你死我活,这一幕显得格外的不真实。

其实寻春并没有沉迷于血脉亲情之中,他只是觉得可以和生母聊聊,多看几眼,但看过之后还是可以清醒的抽身而出。“我有事,约了朋友要启程去别的地方了,找不到我他们会生气的。”

而这时一直沉默许久的池上燕冷不丁开口了,“把手伸出来。”

不解其意的寻春向她伸出手,总该不是骗他伸手然后让池上雨摸的。

冷漠的女人冷着脸从怀里拿出一根编织精巧的红绳栓到寻春已经有一根红绳的手腕上,系好后几欲张口但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拨弄了一下下面坠着的小长命锁。

这回寻春真是哭笑不得了,她们不会真是大老远跑过来看看他的吧。

等到他真的要走时,这回轮到寻春注视了她们片刻,美丽的脸庞有些岁月的痕迹,但却是为这份美丽添了份成熟的韵味。记住了之后寻春头也不回的走了,这山太高了,他没有那股气撑着得走好久,不知道天黑之前能不能下山。

“我等你开口很久了,你还不打算告诉我吗?”池上燕还在那里,她的目光没有同姐姐一样追着下山的人走,而是停留在虚无缥缈中。她永远会随着姐姐的心意做事,哪怕是旁人认为的胡闹。所以她在还不知道缘由的情况下陪着池上雨来到了这里。

逐渐远去的寻春像是一点点抽离的温和人性,池上雨的目光渐渐变得像那一夜那样冷漠,她抚着袖子坐下,整理了一下思绪。

“还记得三十一年前吗?你我同台竞争双双负伤后,我没来的及回到住处就被人拘去囚在一处。那洞里不见光,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没想到还有一个男人。后来相处的久了我们说了些话,我才知道原来我是被抓去给他留种的。”

闻及比池上燕眉头狠狠一皱,她那天早上那种失而复得的表情可不是假的,她是真的渴望这个孩子,“那你……”

“那是个妙人……他不愿意碰我,甚至在我主动爬过去的时候哭了。”虽不知面貌,但手心的触感告诉她,那是个很杰出的人,秉性涵养也是极好的。

“可我要活的,我被抓去的目的就是为了生个孩子,没有孩子我就会被抹杀换下一个人进来。”道德廉耻在那个洞里起不到丝毫作用,被关进去的时候池上雨甚至连衣服都没有。“君子讲仁义道德,伪君子谎话连篇,他既不是君子也不是伪君子,是个满脑子荒唐的疯子。”说着说着她无端的笑起来,三十多年前的事居然还这么清晰。

“燕儿,你这辈子听过男女平等这种话吗?那个疯子跟我说男女生来平等。”

“……”

“我年轻,他也年轻,要个孩子轻而易举。”寻春与她太过相像了,要从他脸上窥见另一张脸着实有些不容易。“我从那以后就保住了性命,虽然不得自由但好歹活下来了。燕儿,说句不夸张的话,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过的其实不错。”

“疯子的世界跟我们正常人是不一样的,他脑海中有一个全新的幻想世界,所有人可以吃饱饭,可以上学,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可以不为强权下跪。”

“所以你们后来那一段时间在洞里日日相处,何时逃离?”那些未曾听闻的话池上燕并不感兴趣,她在意的是池上雨幼时就要强,她为了活着给人怀孕都忍得住,怎么可能会不反抗逃离。

“要临盆的前半个月,我听见来送饭的时候人数变多了,有个人居高临下的看了我们一眼,然后把他带走了。”池上雨叹了口气,凝视自己的手掌,那里有一道白线,是长好的伤口。

“后半夜的时候他逃回来了,说送我走。我们一路出逃,从山沟沟跑到另一座山沟沟,不停的跑。”怀身大肚的逃命,但凡换个人都得提早破水,但那时的池上雨武功小有所成,撑住了这要命的路程。“追兵就没停过,我受了伤撑不住了,他就把我藏起来,一个人去引开追兵了。然后他们就真的不追我了,但我在山里找不到出路,迷路了很久直到生产。我太虚弱了,带不走养不活一个孩子,就把他托付出去了。”

池上燕很好的消化了这些信息,随后点点头肯定的说:“我就说柳相爻怎么从来讨不到你欢心,原来你早把心给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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