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走在路上的时候,寻春心底越发空荡,他发现自己真的什么执念都没有了,也不是非要死在村子里,随便死在哪个路边也行的。他越走,浑身越有劲,人也精神的不行,他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了,可双腿已经不听使唤的停不下了。
可路上已经有人在那里等了许久了,见他双目茫然不知苦累,一把截停了他。
身体一停,连思绪也跟着断掉,随后是所有的气息。
千金只觉得手里揽了烂泥似的,抓都抓不住的往下滑。她有些气急败坏,揪着寻春的衣领把他翻过来,却惊觉寻春整张脸黑红的煞人,周身也烫的不行。
“哎!别死啊!”
一个瞎子一个害病,想也不用想先处理谁,千金把剑一插,将瞎子缚在原地,三步并两步的背着人往回跑,再慢一点真要死了。
惊略如风,霍卿能感觉到千金的离去,他凄凉一笑道:“你还说你没变……”他没看见池上燕,白茫茫的一片前最后一眼仍旧是这狠心的女子。
他奋力冲开穴道,激的浑身血脉抽痛,就在他想摸索着离开时,有人轻轻牵住了他的手,温声细语。
“你要去哪?”
霍卿如遭雷劈,僵在原地。
“你全家性命是保住了,你答应我的事情才做了一半啊。”
手中不由分说的被塞了剑,霍卿颤抖着牙说:“那在此,谢过公子……”他将剑靠近自己咽喉,犹豫再三还是没能下手,“她不会再娶是真的吗?”
对方没有回答。
霍卿呛然一笑,将长剑一抹。
掉落的宝剑被拾起细细擦净,那人小声说:“这送符辽的剑什么时候回来的?”
等到千金下山时,木辛已取了药回来,他解开了李墨的穴道,两人已将其他都处理好了。
千金观二人面色,已有离意,她问:“你们这是要走了?”
李墨看千金背着寻春,都单薄的吓人,接过寻春脱了外袍给她,“我雇的人到了,这段路可以走了。”
“先别急着走,他病了需要休息……”
木辛打断她,“病了也得走,我们要在十日内回府,不然就不是病了,是得丧命!”望春花哪是等人的东西,又碰上经脉破裂内力散尽,不能以他人内力运转经脉强行压毒,只能回去找府中高手一试。
眼看挽留无果,千金便拢了衣服命人开门让道。
李墨雇的人也算守规矩,候在千府外,看他们一出来,向主人家抱拳行了个礼,背着箱子带着人,三两步就跃出许远,没多少功夫就已经看见他们出了城。木辛落后稍许起步,但他带着寻春速度也没落后。
“啧啧啧,那可不是叶家的两兄弟,大雪封路,马车行进不易,以他们俩轻功赶路离开雪境的话,这个速度确实可以在十天内赶到天地府。”千岁不知从哪钻出来,抱着千金的鞋子和一个暖炉,悠哉的说:“可惜了姐夫了,他要是不中毒命在旦夕,高低求他留下来给我当姐夫。”
千金横他一眼。
“给我当姐夫,又没说给你当相公。伸脚。”
积雪寒冷不化,那双脚哪怕有内力保着也已经冻的冰凉,塞进保暖的鞋子里也是冷的,看着埋头的弟弟在扫自己脚上的雪,千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一摸腰间,果然是忘了。
“什么?”千岁闻声抬头。
摇了摇手中的东西,千金遗憾的说:“这个忘了还他了。”
千岁定睛一看,咋舌道:“这可是洛家的圣物,你哪来的?”他又想起刚刚姐姐话里的那个‘他’,说:“姐夫给你的?”
“挺好用的小玩意儿,他隔得老远一叫我,我就听见了。”要不然她也不会在霍卿一出来就跟在了后头,急的鞋子都没穿。
“你把这个收好了,洛家让人毁去大半基业,家主也死了,新继任的家主正找这个东西以正名份呢。”
“你要是把你收集信息的脑子分一点给冶铸之道呢。”
“你又来了……”
不要命的赶路是有回报的,他们在第八天到了天地府山下,那时候清晨的第一声钟声还没有响。
木辛无比的庆幸老祖宗是个明智的人,避世只是避在山里,没有避在山顶。
“这就是你那个朋友?”福气满满的中年道人捻着胡须笑眯眯的收回手,丝毫看不出他刚淌着一身汗把一个病人扎成刺猬。
“看来你们真的很想见见他。”吊了几天的气终于喘顺了,木辛已经两眼昏花的快晕过去。这一路他也是见识到了金钱的力量,要没有李墨大把的撒钱,一路贿赂买通,他们根本没可能节约了两天的时间。
节清了叶家两人的钱,李墨身边的人又换了一个,死气沉沉的抱着剑不说话,站在那里当门神。他看寻春这几天终于平稳了呼吸,长出一口气道:“跟你走也许真是对的。”
“那是!”木辛一拍手,颇有些得意。“我师叔虽说不上登峰造极,但临命捞一把的能力还是有的。有了喘息空间,我以府中上下之力寻找方法,再有你在江湖中买卖悬赏撒网,这不就有救了。”
“但愿吧……”李墨不想说丧气话,可目前的形势着实棘手,有毒有伤,再加上一个本来就不想活,他们这是在阎王爷手里抢人。
胖道人掐着时间收了针,劝他们道:“都去休息吧,他短时间内不会有事了。”
木辛摇头晃脑的说:“我就睡这了,等我醒了再去给老道士们问好。您看着给这位客人安排一间客房。”说罢往床上一跳,分过一半的被子自顾自的睡了,没两下就响起了微微的鼾声。
一路辛苦他们之间不必分说,更何况木辛付出的还要多些,三五不时的还要用内力给寻春回复一下,这几天能撑下来已经是到达极限了,李墨不再扰他,顺从的跟着出去了。
明明灭灭的梦里,不断闪着不同人的脸,有鲜明的,有灰败的,有尖叫的,有无憾的。他们都在某一刻安静伫立在那里,一起向寻春伸出了手。
他们在光亮里,而寻春在阴冷又闷热的沼泽里,他自然也是向往光明的,连犹豫也没有的奋力挣扎着想过去。
他挣扎了很久很久也爬不出这个沼泽,那些人像是等久了不耐烦了,一个一个的走过来,就在寻春以为他们要拉自己一把的时候,一只只手按住他,将他剩余的半截身子往沼泽里压。
黑暗、窒息,濒死的绝望萦绕心间,越来越多的力量压下来,连动一根手指的力量都没有,仿佛遂人愿一般的死亡降临,寻春便放弃了爬向光明,坦然接受沉没的死亡。
可事情总是事与愿违,沼泽本该深不见底,永无落地之日。寻春不知在淤泥里浮沉徘徊了多久,被猛的往下压了一下,像是一下坠进了清水里。冷的刻骨的水没有淤泥那样的缚人,却同样令人窒息。这时水中传来一丝波动,紧接着是狂暴的卷动,一个巨大的漩涡卷着他疯狂奔向水底。
自水底不知向何处,寻春脱离那个暗流后,脱力的身体被水浮上水面,他睁开眼只看见奔流而下的瀑布轰隆隆的,再抬头去看,头顶没有山,只有天上水。
“嘿!”一颗石头砸进水里。
他茫然回头,那里什么也没有。寻春似身处汪洋,除了蓝天白云,一流轰隆作响的瀑布,再无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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