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中毒
暮秋时节，闽地的穆王进京缴纳岁贡。陛下大悦召来满朝文武百官为其接风洗尘。往年闽地的岁贡都是穆王派得力之人送来的，细算他已经十几年不增进京。故而贺礼言才特意设宴款待这位旁支叔父。
穆王年轻时跟随先帝平乱，右腿落下了残疾，从那之后旁人背地里就戏称他为跛脚王爷。他收起佩剑前往封地，一别经年，连先帝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大殿之上，贺礼言言笑晏晏，朝着右边下首的穆王举起了酒杯。“穆王叔，孤满饮此杯，王叔自便！”
贺青穆艰难的起身，对着主位上的贺礼言行礼后仰头喝了满杯的烈酒。面露苦涩又隐而不发，在贺礼言的催促下才坐了回去。
“继时最近可好？”贺礼言闲谈之际问到了贺青穆之子—贺继时。
贺青穆放下筷子，始终温和有礼，面对一众人的询问打趣都丝毫不慌不乱。“不瞒陛下，继时喜欢游山玩水，偶尔还做些买卖，一年到头也就过年能在家待几天！”穆王提起自己儿子，眼里都多了一份宠溺。
宴会结束之时，贺青穆面上犹豫不决，贺礼言特意放慢了脚步，“王叔有何难言之隐？”
“是这样的，臣方才遇到了方大人，他让臣给陛下带句话...”贺青穆脸上表情隐晦，坦然自若的继续道:“陛下该娶妻了，后宫无人总是不妥的！”
“呵，方奇倒是会借力！”贺礼言凝眸望着一脸淡然的穆王，“王叔放心，孤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只是还需再考量考量！”
瞧着穆王跛脚离开，贺礼言气不打一处来，甩着衣袖回了寝殿。“去把程玄策寻来，孤有事要问他！”
曹公公忙不迭的出去了，终于在御林军的校场上寻到了满头大汗的程玄策。“程大人，陛下有请！”
程玄策鼻梁上的汗珠，顺着鼻梁骨挂在鼻尖，随着他的摆动终于落在了地上。“曹公公，烦请稍等片刻，我换了衣服就来！”
曹公公焦急忙慌的拉住人，“哎呀，程大人，我看陛下挺着急的，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程玄策抬起胳膊对着脸擦了擦，然后跳下高台，“那走吧！”
一路火急火燎到了王宫，程玄策站在寝殿门外等着通传。一阵声音从殿内传出，“进来吧！”
程玄策抬脚进了殿内，曹公公跟他擦肩而过，眼睛还瞟了他一眼。不甚在意这细节，他直接对着贺礼言屈膝，“陛下万安！”
贺礼言看他一副汗津津的模样，皱起了眉头，“你这是怎么回事？”
“呃，臣是在校场直接赶过来的！”程玄策窘迫的整理了衣衫，低头又看到了满是灰尘的靴子。瞬间脸色通红，话都说不利索了，“臣...臣这就回去沐浴...”说着就往外退去。
贺礼言看他都快退到殿外了，就抬手制止了。“不用回去了，就在这里吧！”不等程玄策反应，就朝外吩咐道:“孤要沐浴！”
“是！”曹公公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陛下找臣来是有什么事？”程玄策双手握拳垂在两侧，想要快点逃离。
贺礼言端着下巴，似笑非笑的注视着程玄策，“孤给忘了，说不定等你沐浴过后，就想起来了！”
程玄策面部纠结急步上前，却也不敢逾矩，堪堪停在了两步外，“陛下，臣...臣不知哪里做错了什么，还请陛下明示！”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自己哪里出错了。
“程爱卿怎会如此想？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程玄策稍稍放心了一些，大胆的直视贺礼言，“现在还不到戌时，陛下今日要提早喝茶？”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理由了。
“陛下，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曹公公很合时宜的出现在了身后，程玄策觉得去沐浴比在这里跟陛下相对好多了。
“陛下，臣去沐浴！”程玄策像是被猫追的老鼠，一下窜出了视线。贺礼言轻笑出声，挥退了殿内的所有人。
程玄策进了沐浴间，挺直的腰背一下子就泄了力，耸拉着脑袋不知所措。巨大的浴桶里热气腾腾，水面上竟然还飘着几片花瓣。浴桶的左侧是衣架，右侧的小几上放着茶水和点心。
“水太热了？”贺礼言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程玄策身后，一手放进浴桶里搅了搅。“再不洗就凉了！”
“这就洗！”程玄策眼睛紧闭，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咬着牙脱下了外衣。只剩里衣的时候，结巴着说:“陛下，臣要沐浴了！”
贺礼言似是没听明白，“嗯，好！”嘴上说着话，眼睛一直盯着程玄策。程玄策被他盯的毛骨悚然，近乎乞求的道:“陛下，请您先出去可以吗？”
眼前的人红着眼，似乎是被逼急了，贺礼言终于不再逗他，转身离开时又回头，“孤在外面等你，有什么需要的就说！”
程玄策再说不出一句话，只重重的点头。隔着纱帘再看不到有什么身影，程玄策才解了里衣，踏进了浴桶。
温热的水漫到了脖颈处，全身的皮肉都舒展开来。巨大的浴桶能让成年男子伸展双腿，底部竟然还有小小凳子。程玄策被雾气包围，去了疲惫，逐渐昏昏欲睡。
贺礼言坐在沐浴间一墙之隔的软榻上，听着里面哗哗的水声，会心一笑。他也许会是个不错的选择。渐渐的没了水声，贺礼言又等了一会儿。结果一壶茶都喝完了，人还没出来。曹公公已经吩咐人传膳了。
“再等等！”
曹公公带着一群人又退了出去。
贺礼言走进沐浴间，看到的就是程玄策歪着头，靠在桶沿边睡觉的模样。薄唇轻启，呼吸绵长，睡的还挺香。
他伸手摸索着程玄策墨色的发丝，又拿了干的布巾给他擦了头发。动作不重却也不轻，但这人都没有被吵醒。
“呵，还是个毫无防备的！”贺礼言自顾自的三言两语，“也不知你是怎么得到白怀远的青睐的！”
丢了布巾，俯身把水里的人抱个满怀。水花溅湿了外衣也不在意，毫不吃力的把人送到了内殿的龙床上。
贺礼言看着湿漉漉的人，又怕他着凉，于是又把人从头到脚擦了一遍，然后裹着干爽的被子放在了旁边的软榻上。亲力亲为的换下湿了的床品，又把人抱上了大床。
“还挺费劲！”贺礼言刮了他的鼻子，起身去了外殿，“去程府带一套程大人的衣服！”
程玄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刚睁开眼就感觉到身边有别人的气息。眼神凌厉的转到身旁，目瞪口呆的望着静静躺着的贺礼言。
还不及多想，轻轻掀开被子，抬起一条腿跨过贺礼言，双脚着地的一瞬间，面上难掩喜色，然后赤着脚就往外走。
“程爱卿去哪里？”贺礼言一手撑着下巴，一双眼睛直直看着程玄策迈出去的脚。“回来！”
程玄策迫于陛下的威严，默默收回了脚，然后转身直面贺礼言。“陛下，天色不早了，臣该回去了！”
“今日的茶还没喝呢！”贺礼言坐起身，揉了揉酸麻的胳膊。程玄策看他的动作，又是脸上一红，陛下的胳膊好像是被他枕的麻木了。程玄策站在内殿的门槛处，低头看着自己蜷缩的脚趾。
“过来！”贺礼言双脚踏在脚凳上，声音不算太大，却有一股难以言说的严厉。程玄策不敢再磨蹭，立刻走过去，“陛下有何吩咐？”
贺礼言抬了抬脚，一双黑色金丝暗纹靴子立刻出现在眼前。程玄策颤颤巍巍，生怕做错什么惹了陛下。贺礼言看着眼前的靴子不动脚，程玄策不明所以。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过去了，贺礼言叹着气自己弯腰穿上了靴子。
伺候陛下喝完了茶，程玄策眼睛里的喜色都瞒不住了。他一脸期待的望着贺礼言，等着他发话让自己回去。贺礼言倒是稳稳当当的看不出喜怒。
“程爱卿回去吧！”贺礼言终于发话了，程玄策躬身退出了凉亭。刚一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吭。
“陛下！”贺礼言口吐鲜血，倒在亭子里。程玄策一下子慌了神，“陛下！来人！快来人！”曹公公赶来的时候，贺礼言已经失去了意识。
寝殿内，白怀远听着一众太医的话，眉心都能夹死蚊子。“也就是说，陛下中毒了，还是你们不能解的毒！”跪了一地的太医和程玄策都低头不语，生怕多说一句就被白怀远给送进大牢。
白怀远对着一众人，一一看过去，直到瞄准了程玄策，“程大人，你的嫌疑最大，你有什么话要说？”
程玄策到了此刻竟一点也不慌了，“陛下中毒我自然是有责任的，但此刻最关键的是给陛下解毒。”
白怀远自然知道解毒是关键，“封锁消息，谁要是泄露了陛下中毒之事，就等着被关进大牢吧！”程玄策作为嫌疑人被扣在的贺礼言的寝殿，其他一干人都被关在了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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