烹油香，肉.缝出腥臭，女人薄薄一张皮。朦白褶皱，涂脂抹粉，架于骨，粘于泥。
袖口荡怠，布满涌动香气，那股气迷离。似要将人拖入无间地狱。
剥影。融形。
青皮砖，黄土地，细细密密。陈一身浓凝。陷入地，似乎要埋进去。她放下骨肉至亲，如一场生离。袖管空避避，一只手晃，露出曾青玉。
白面淡漠意。
仰向观音。
无声无息。
无常苦道，浑浊雨。古寺长，红里生出一片青。
我望向陈。
站在她一步之遥。
白稠衣，扑过我厚重尸气，苍珠过千年，那抹黄像泥迹。沾了血，又被雨打去。风簌簌避开我衣，穿入我，滚过我魄体。她在我面前朝观音跪去。我凝视她眉目骨鼻。
那胯.下生下，我一生的宿命。
很久。久到我长满枯荣。
陈起身，抱着蝴蝶，旁若无人离去。
我在她身后滞静。在她快踏出寺门时问。
你信不信命。
陈缓缓回头。
稍息。
然后抽身走去。
一片寂。
她走后，我抚上我的心。那里空荡荡，瘪下去。没有心的躯膛，没有苦，也没有疼。
我却抽着身体。
跪落在地。
陈年，亦或是刹那瞬间。
有僧入门，拿来三只果。
一只供佛，一只供僧。
他将一只果伸来，糙厉的手，尚未生满老柴皮。
“施主。”
我颤着息应。
他将果放落我身旁。
“古道长。”
“ 我站在她一步之遥。”
这里的大小姐在陈的身上，学着蝴蝶最初对她的模样。
一步之遥。
一步之遥。
其实横贯妄春，一步之遥这个距离，是非常微妙的。
翠翠对蝴蝶的一步之遥：
盯着我，却不敢再靠近。连手也不敢伸，只是隔在一方，像要记住我最后的模样。我没有走近，任他看着，他忽然笑了笑，朝我说：“萧欠。”
“我们终于一样了。”
我站在原地，没有答话。
他跟在我身后，却常隔了一步之遥。
蝴蝶对大小姐一步之遥：
他朝我笑了笑，又息下。含着苦，鼻口舌苔颤了颤。
他说，好久不见。
我坐在他身侧，与他一步之遥。他凝视我，抬手想伸向我的发，却放下。于是将掌埋于膝间，隔着肉，指蜷长。
到现在大小姐对陈的一步之遥：
无常苦道，浑浊雨，红里生出一片青。
我站在她一步之遥。
姐，在你看向陈的那一刻，你想起谁来。
谁曾这么看向你？你想起来了吗？
——之前给宝宝们解释过一下现在时间线混乱的原因——
宝宝我来啦，其实现在的时间线之所以比较混乱是因为大小姐寻死未果，肉身在抢救，但是类似于脑出血的植物人状态。她的意识回到了“过去”，也就是说，在这个状态下其实人分不清真实与虚幻，也分不清生与死。你可以将这一切看作是一场大小姐长久遗恨所带来的梦境，但这个梦境又切实是上一辈发生过的事情。妄春的妄，是一种生死之间的虚妄。生命在许多时候，真可作“假”，假可作“真”，就像是《金刚经》里的一句话：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其实这种虚妄贯穿了全文。以至于到最后，其实真与假的本身并不重要，因为许多东西，似真似假。之所以要加入这段剧情，其实是因为大小姐也确实要从这段“虚妄”经历当中去真实的走出来自己的遗恨。所以在那一刻，其实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确走出来啦
其实写这一部分的大小姐感觉到一种很深沉的宿命。在小蝴蝶最爱大小姐的时候，她心里看不见爱，只看得见死。在大小姐终于看见小蝴蝶，对他动了恻隐之心的时候，小蝴蝶却看不见她，甚至与她尚未到时候交集。这像是一种宿命的无常。你爱的我是不爱你的我，我爱你的时候，你尚未与我熟识。这其实是一种很深很深的悲伤，又像宿命。
其实我想，妄春第二部虽然写得很慢，字数也很少，但是也许恰是这样的方式，可以将一种虚幻捉摸不透，而又也许庞大的宿命写下。宿命本就是虚实不清的。
人回忆过往种种，只觉大梦一场。
在过去我很纠结的地方是我为什么会写得这么短，但后来我觉得，也许这才是大小姐最真实的状态。这个如生之年，濒死之刻，一切似真似假，似虚似幻。当时间与空间都被坍塌，当自己不知生死。在这个世界里，她甚至算不上是一个活人。她和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没有羁绊，只有寥寥一些知道她的存在。当她不被需要看见时，只剩下一片静寂。这是一种很遗长的孤独。
磨磨蹭蹭，妄春第二部也写了很久。拖了很久。我忽然有一种感受，即，比起大量的去填满，也许留白这种余地，能让人参悟出更多境地。
我其实尤为喜欢 “古道长” 这个意境。人过往种种来时路如行古道，得失反反复复，也平平常常。在当下喧嚣的许多东西，再往后，再回忆，会惊诧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而僧人对大小姐说起那段 “古道长”时，我总能想起一种意象。人各有来时路。这种路对人而言，何尝不是一种 “古道长”。而当僧人说出了这句话时，像是两个旅人在惺惺相惜。一种近乎平等的位置。我未曾敢于评判你的苦，但我懂得你的难。因为在那些时候，我与你是一样的。
一个人很难真正担起另一个人的因果，也就不用提拯救与否。所以我时常认为，人大多时候，都是得自己走的。也因此，我觉得对人对己万般言语，看向过往，最后也只是一句：古道长。
所以大小姐会走向一条路，无执，无忧，无虑，无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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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古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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