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爱憎分明
郑府后花园的凉亭周围的映山红开得正盛，绯红似火。郑才齐召来兵曹从事李时林前来弈棋。石桌上的棋盘摆着黑白棋子，两人的眼睛都盯在棋子上，都是城府颇深之人，布局颇为巧妙。
前面两局，两人各赢一盘。到了第三局，李时林心里的小聪明，他故意让步几个子。郑才齐扭转局势，赢得第三局。
“承让，承让”郑才齐笑道。
“郑大人棋艺高超，宁输数子，不失一先啊。”李时林奉承道。
“都是这舍得之道。有舍才有得，会舍才会得”
“郑大人说的是”
“时林啊。明日就是庸王大婚之日，要力保顺利进行”郑才齐交待道。
“大人交待的，属下一定办好”李时林保证道。
郑才齐从棋盘里抓了一把棋子放回棋罐里。“你听说了吗？昨日寄意客栈遇袭，差点把未来的王妃掳走。这是我们的保护不到位啊。还有这恭城的治安也该整理一下了”
“属下听闻了此事。原本王妃到客栈以后，我们派了人过去严加保护王妃。但庸王都把他们打发了回来”
“哦，是吗？”郑才齐捏着一枚棋子陷入深思。“看来我义妹不太合庸王的意”
郑才齐和常佩玖曾是同窗，又曾交好过一阵，素来知道常佩玖的秉性。他虽行事荒诞惹人唏嘘，但爱憎分明。在大是大非上，还是拎得清。
这新帝赐的婚约，他不敢违抗。赐婚的对象又是罗氏一族里的女子，其目的不言而明。
“既然庸王不上心，我们更要提防意外。我义妹千里迢迢来这里，责任重大。多派些人去保护”
“大人说的是。属下这就去办”李时林应道，起身就走。
李时林走后，郑才齐又在凉亭里坐了一会。他看着交错纵横的黑白棋子，心里的那一盘棋又稳妥落了一子。
李时林按照吩咐，又在寄意客栈内外增加了两支卫队。连过路的乞丐都躲得一丈远才敢往里偷瞄。
“这里面住的什么大人物啊？戒备森严”一个担着桃子来城里兜售的汉子在江边歇脚，他看着寄意客栈门口这阵势，忍不住问街边摆摊卖烧饼的摊贩。
“这里住的可是庸王的王妃。也是御城里大人物的女儿。刚来恭城，这苍州的大小官员都十分重视。”烧饼贩道。
“我年年都来卖桃子，听说的都是庸王吃喝玩乐何其奢侈。没想到庸王这回要成亲了，真是稀奇”卖桃子的汉子蹲下身来找水壶喝。
“那都说是稀奇。是稀奇也不稀奇。庸王独身这些年，老王妃都催不动的婚事，这回倒是应了。庸王身边香车宝马，美女如云，什么都不缺，哪里想成亲。不过这回也是无奈，皇帝小儿指的婚，谁敢不从？”烧饼贩说到“皇帝小儿”时，用手挡住嘴边故意压低了声音。
“老哥，来吃个桃”
“那就谢谢了”烧饼贩接过艳红的桃子。
“这指的婚就跟我们做买卖一样了。不过这桩婚事还比不上我们的买卖。我们不敢强买强卖”
“谁说不是呢？”
正在这时，卫队换班，两人盯着寄意客栈门口，不敢再多言语一句。
庸王府的西厢房里，常朝云正在绣架前忙碌着。自昨日和娘亲叙话后，就被禁足在府里。
她在绣娘的指导下用三色丝线用锁绣的技法在绢布上绣出有似眼状的飞卷的流云，似凤鸟藏于祥云之中。
“凤鸟乘云，天下太平”老绣娘在一边看着说道。
“绣娘，还是你绣的好。我这个都拿不出手。我原本想送哥哥一对护膝”常朝云放下手里的针线道。
“郡主用心了就日渐技法精进。郡主绣得比前些日子进步很多了”
“嗯”常朝云捧着下巴欣赏着自己未完的绣作。“绣娘，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想休息了”一身鹅黄的绸裳配着雪青色海棠纹裙的常朝云明丽娇俏。
“郡主好好休息。”
等绣娘一走，常朝云起身伸懒腰后，走到床边倒向床上。端着果脯点心过来的灵敏喊道：“郡主”
“太累了，比干活还累”
“郡主，你的信”灵敏从青瓷高足盘底下抽出一封信。
常朝云爬起来从床上坐起来，打开信封抽出一张纸条。灵敏端着高足盘过来，常朝云从高足盘里抓了两个蜜饯吃起来。
“这帮废物”常朝云骂道。“我哥呢？”
“殿下昨晚没回来。老夫人一早就派人叫殿下了，现在都没找回来”
常朝云心里咯噔一声，心感不妙。“我哥肯定知道了”
灵敏一头雾水，问道：“知道什么？”
“你跟我出去”常朝云起身边走边撕碎纸条，灵敏忙不迭的跟在身后。
“老夫人吩咐了，不准你出去”灵敏劝道。
“府里上下都在忙活我哥的婚事，哪里有空管我？若是问起，就说我担心我哥，出去找我哥去了”
“郡主”
常朝云心思一转，转去了娘亲房里，又把假冒王妃的事又要重诉一遍。还没等她开口说，就被娘亲身边的安姑赶了出去。安姑托辞说老夫人要休息，不要打扰。
常朝云叹气道，娘亲真是迷了心窍了。只管哥哥娶妻，都不管是不是来路不明了。
常朝云刚要走，安姑又从房里出来，把她拉到一边交代话。
“郡主啊，你不小。凡事要稳重。嘴要严一点。凡事以常家安危为主。老夫人交代了，此事再不要提了。人多嘴杂”安姑打量四周，拉着常朝云的手语重心长的交代道。
随着一声关门声，常朝云的目光看向别处，忽然顿悟自己的娘亲话里有话。
她知道这门亲事在娘亲这里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即使是一招缓兵之计，也必行之。
但她根本不想让景家之女进门，所以她必须争分夺秒的阻住景家之女冒充王妃的计划。
常朝云出门后，直奔寄意客栈。她看到门口多了卫队守卫，站在卖糖人的摊子前面观望动静。常朝云看了一会，拿着个糖人往寄意客栈里去。她刚往门口一站，就被带刀的卫兵拦下。
“嗯？”卫兵用刀指着旁边的告示。“这客栈今日不对外开放，闲杂人等不得出入”
“大胆。谁是闲杂人等？”灵敏喝止道。“这是朝云郡主。庸王的妹妹，谁敢阻拦”
卫兵一听来头，行礼道：“朝云郡主请进”
常朝云上到二楼，见拢翠守在门前，微微皱眉道：“拢翠，你先下去吧”
“见过郡主。我是奉庸王之命保护王妃”拢翠行礼道。
“知道了，就先退下吧。有事再找你”常朝云摆手让拢翠下去。拢翠只得下楼去了。常朝云推开房门，景起秀正在午睡。灵敏把房门拉上后，守在外面。
景起秀并未深睡，只是眯着眼睛假寐，她把拢翠在门口说的话都听的真切。
“朝云郡主费心了，三番两次的往这里跑”景起秀起身往桌边走。
“别来无……恙”常朝云走近了打量她。她毫发无伤。
“此话怎讲？莫不是郡主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景起秀自昨晚的事后，猜到常朝云有最大的嫌疑。
“不知道你在讲什么？但是你应该明白你自己的身份。你不是……罗”常朝云拉长了声音。“如果你自己肯走的话。我不为难你”
“那郡主以为罗琦玉来了会怎么做？”景起秀问。“那郡主就愿意了？”
“不管是谁？反正不能是你”常朝云坚定道。她深知罗琦玉来了也是引狼入室。如今的景起秀冒充罗琦玉，也好过罗琦玉。但一想到几年前哥哥所遭的灾殃，她坚决要赶走眼前这个女人。
景起秀不明白为何常朝云对自己如此大的敌意。“那你有没有想过我走后，你哥哥又该怎么收场？”
“不劳你费心。既然你能来冒充，别人也可以。人选我可以自己选”常朝云步步紧逼。“如果你不愿意走，往后发生什么事情，那就不一定了”
“既然郡主主意已定，那送我们出城吧”
景起秀此话一出，倒是把常朝云吓了一跳。她没有想到景起秀竟如此爽快的答应了自己的要求。
“郡主先在楼下等一会，我收拾了就来。我们初来乍到，身上没有什么盘缠。如果半路没钱了，指不定又转头回来要饭了”
“我听明白你的意思了。树倒猢狲散，知道你落魄。我会给够盘缠的。送佛送到西”常朝云嫌弃道。
常朝云一转身，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就知道你不是什么省心的妖怪”
“哦。好”
常朝云这会有点发愣，她稳了稳心神，打算先让灵敏去租辆马车。
常朝云下楼去了，边走边向灵敏抱怨道：“请神容易送神难”。
景起秀收拾好了金银细软准备出门。景起秀心知不能让常朝云继续纠缠下去，一着不慎，闹得全城皆知，她和月和还会因此丢了性命。
她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是能走掉，她带着月和先去别处谋个营生后再做打算。如是走不掉，就按常佩玖手里的卖身契行事。
下楼前，景起秀喊了月和到房里，主仆二人悄声言语了几句。
“小姐，我们去哪？”
“去找我娘，我哥”
“小姐去哪，我去哪”月和点头道。
月和背着包袱跟在景起秀身后，到了一楼和常朝云行了礼。
“我带我嫂子出去逛一会，还有些东西没有买。如果庸王来了，就和他说一声”常朝云走到门外交待领头的卫兵。
拢翠见此情形，小跑过来跟上。
常朝云偏头看了一眼拢翠道：“拢翠，你就在客栈等着吧”
“这……”
“嗯？”常朝云拔高了声音。“我的话，你也敢不听”
“听郡主的”拢翠转身回了客栈。
他们一行人从客栈走出后，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上了马车。常朝云看着主仆二人，心想早知如此简单，昨晚就不必费那番心思。
“你此番出城后，勿再惦念我哥。我知道有些人一心想攀龙附凤”常朝云意有所指道。
“庸王昨晚受伤，郡主要多留心才是。我们主仆二人此去就不再回转了。”景起秀语气平缓，神色如常。
常朝云心中一紧，手抓握成拳，裙子皱巴巴的堆叠在一起，她懊恼自己的差错才导致哥哥受伤。
车出了城门，车夫拉紧缰绳，马车停在了路边。车后鬼鬼祟祟的身影见马车停了，立马闪躲到旁边的茅草丛里。
“已经到了城外了。我就先回去了”常朝云说完就下了马车，灵敏跟在后面往城内走。
“郡主，这样不太好吧。要是庸王知道了”灵敏担忧道。
“我会和我哥解释。再找一个生面孔来就是了”
“就怕庸王不依”
“到时候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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