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如是我愿
“什么？庸王？那个强抢民女的登徒子？”
“庸王？养儿不像父喽，废材一个”
“什么？那个不成器的庸王”
“唔……”听完恭城百姓的一致差评，景起秀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南方暑热，饭食难咽。景起秀在客栈休息了半日，想出门寻些家乡小吃。在路上问了几个路人商贩，皆对庸王愤愤不平。
景起秀在一个卖馄饨的摊位坐了下来，给自己和丫鬟点了馄饨。月和见桌上的油渍反光，又拿起帕子在桌上擦了两遍。
“小姐，你以前都不吃街边的东西”
“以前我眼蒙心瞎，一天到晚都困在那座宅子里。我的全世界都围着那个人转。一旦他变了，我的世界都塌了。我现在不想这么过了。要为自己活。”景起秀拿起粗陶茶碗端详着。“我们来到这里重新开始。初来乍到，多出来走走不是坏事。你也要多看多听多想”
月和拿着茶壶给景起秀倒茶道：“小姐，我看街面上的人都说庸王如何不堪。但我觉得庸王殿下不像是坏人”
“人心最深。处处小心为好。我们先在这里待着从长计议”
“以前以为南蛮之地有多穷乡僻壤一样。现在一看，车马辐辏，也是不错的地方”月和递了双筷子给景起秀。
“客官，请慢用”老板娘端上来两碗馄饨。
清汤馄饨里有零星的葱花，葱花浸在沸汤里，香味徐徐而上。景起秀的味蕾被这香味撩拨的蠢蠢欲动。
“月和，你快吃”
“小姐，你先吃”月和规矩的坐着。
“在我面前，就不要什么主仆之仪了。你就是我妹妹，好好吃饭”景起秀用筷子拨动着葱花。“快点吃”
“是，小姐”
两只喜鹊在树上叫唤，树下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庸王府里红绸高挂张灯结彩，连花园里的树木花草都沾上了红纸装饰。放眼望去，王府里一片喜气盈门。
老王妃对自己儿子的婚事主张大办，让大家都沾沾喜气。自肃王薨逝后，他们从苍州搬到恭城，这些年都不曾办过大喜事。
就连老王妃做寿，也不兴请客吃饭。往年里都是按老王妃的意思，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家常便饭。
老王妃这些年没少为了自己儿子庸王的终身大事着急。以庸王的家室，不乏达官贵人家的女子应求。但常佩玖始终避而不谈。老王妃看见自己的儿子终日和朋友厮混浪荡度日，心里不是滋味。
但老王妃不敢硬逼他。肃王不在了，大儿子不在了，所有的眼睛都盯在小儿子常佩玖身上。他的苦，他的压力，又有谁能诉？
老王妃偶尔会提及儿子的婚姻大事以外，对风传的常佩玖的荒诞行为一概不问。
这一次常佩玖赴御城后平安归来，还能带回一纸赐婚的女子，老王妃已感万幸。
不管这罗家女是出于何种目的，但在恭城，老王妃力保这平静的日子能长久些。
听闻常佩玖归来，老王妃早早起来梳洗，设了香案叩拜天地先人。
这些时日，自从得知新帝赐婚庸王，老王妃就开始吩咐下人采买婚礼的东西，忙前忙后的张罗布置。
待常佩玖回府，老王妃拉着儿子一顿打量后，连道几声好。
“好好好。回来就好。娘让丁管家布置了一下，你看喜不喜欢？我让人看了黄历，明日不行，改后日。”老王妃一脸笑意。
“娘，不必大费周章”常佩玖不想声张，怕事多生出乱来。“娘不是常说要低调些。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要隆重一些的。我们这些年忍气吞声低头做人就为了图个平安。但那些人还是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我儿的婚姻大事是头等大事。马虎不得”
“哥哥，娘早为你准备好了。娘盼这一天好久了”一身如意团花锦轻绡的少女从门外进来，她步调轻盈，一脸天真烂漫。一张白净鹅蛋脸，眉眼和常佩玖相似。香腮一抹红，俏若三春桃。
“朝云，女孩子走路要斯文点。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老王妃佯装生气道。“你们两个没一个省心的”
“她高兴就好。”常佩玖一脸笑意看着妹妹常朝云。
“就你会惯她”
“哥哥，你真的要娶那个罗琦玉吗？我听说罗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前不是说一定要娶你喜欢的人吗？”
“朝云”老王妃喝住女儿道：“平日疯癫惯了。别在这胡说”
“娘，我哥够委屈的了。连婚姻大事都要被人左右”常朝云拉着老王妃的手急道。
“不要再说了。后天的吉时不要误了。多派几个人去照顾好罗姑娘”
常朝云一脸担忧的看着常佩玖。常佩玖笑道：“你个小丫头懂什么？给你带了礼物，跟我过来”
常朝云随着常佩玖出去了。“哥，你可要想清楚啊。我听说罗家女都长得可凶了”
“朝云”老王妃喝住女儿道。
常朝云回头看了一眼，头靠在哥哥肩上拽着哥哥的手快步往前走。
老王妃看着儿女远去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她何曾没有这样的隐忧，但眼下的形式，他们庸王府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哥，你带我看看你的王妃，长得凶吗？”常朝云跟在常佩玖后面追问道。
“你在家里好好待着。以后有的是见面机会”常佩玖进了房门，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紫檀木的锦盒。
“你的”
常朝云从锦盒里拿出一支镶宝石蝶恋花金簪，喜笑颜开道：“哥哥，你给我戴上”
常佩玖拿起金簪插向云鬓里，常朝云蹦蹦跳跳的满屋找镜子。“我还有事忙，走了”
“哥哥，带我去”常朝云摸着金簪看向常佩玖。
“娘说了，你少在外面窜。说你咋咋呼呼，都是我带的”
“哪有？”常朝云一脸无辜道。
“你在家待着。给家里帮帮忙”常佩玖退出房间，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哥……”
等常朝云拉开门一看，常佩玖早已不见踪影。院里杨柳青青，随风摆动的柳条也撩动着常朝云不安的心。她转身回房，找了一身银白色男装换上后，带上自己的贴身丫鬟出了门。
恭城的第一手消息往往都在那些破衣烂衫的乞丐手里。常朝云花了十文钱从一个老乞丐身上得知近两日来的生面孔住在何处。
常佩玖在清香坊买了些糕点送去寄意客栈，让景起秀为后天的婚礼仪式做好准备。
景起秀一听要自己穿上凤冠霞帔陪常佩玖演一出“好戏”，她看着桌上送来的红嫁衣直摇头。
“你还是找个丫鬟替我一下。反正是假的，就不要那么较真。你帮忙找个人帮我走一下过场。”景起秀看着那身红嫁衣有点发怵。她想起何章林推搡着她，骂她全家都是乱党。
她上一段姻缘所遇非良人，让她遍体鳞伤。
“所以你不愿意？”常佩玖背对着她，眉间微蹙，语气冰冷。
窗外的蝉鸣声声撕扯着人心，惹人心烦。
“我……”景起秀为难道。“我可以找个人走这个流程”
“我只要你”
景起秀愕然，她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愠怒。
她想起被他们杀掉的“罗琦玉”，他会不会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她？
如今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界上，她没有后退的余地。
“你让我想想”
常佩玖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你既然知晓是假的，你在畏惧什么？”
“我怕什么？”景起秀故作镇定。“我不怕。我可以去”
“你自己忖度”
“说好这事不作数的。你知我知”景起秀强调道。
“天知地知”
常佩玖感觉自己被人从背后打了一闷棍，心里发闷，无处排解。
“先把我的金银首饰还我”
“拢翠”常佩玖喊道。
拢翠捧着首饰盒子进来，景起秀急不可耐的跑上前去。
“呲，爱财如命”常佩玖的脸偏向别处。
“没钱寸步难行。你懂什么。你这个花架子，还就是靠钱财撑着”景起秀打开首饰盒子皱眉道。“怎么不够？一半都没有”
常佩玖点头示意拢翠出去。
“这是第一年的。还有第二年，第三年。我保证会如数奉还。三年期满，会加倍奉还”
“我凭什么信你？”景起秀不满道。
“难道你真的不记得我？在恭城，不用装疯卖傻。做你自己就好”
“谁装疯了？你不就是庸王，百无一用是庸王”
“……”
有人看见铁青着脸的庸王从寄意客栈离开，街面上传言这段充满利益纠葛的婚姻注定长久不了。
“我看庸王黑着一张脸走了。这新王妃也不是省油的灯”寄意客栈旁边的小摊边有几个路过的平民饶有兴趣的看向寄意客栈。
“罗家女子都不是一般女子。你看当朝太后那手腕……”粗布蓝衣的男子小声道。
“小心你的嘴。”土黄布上衣的男子打断了蓝衣男子的话。“不想要命了你。这恭城周围说不定就有皇上的眼睛盯着你”
“庸王都被他们盯梢多久了”粗布蓝衣的男子一脸害怕。“不讲了，不讲了。隔墙有耳”
“这朝廷强塞的王妃，庸王也不敢拒绝啊”土黄布上衣的男子惋惜道。“堂堂一个王爷，还没有我们一个平民活的自在。”
“感觉挺窝囊的”
“说谁呢？”常朝云带着丫鬟灵敏出现在他们身后。“吃饱了嘴欠是不是？”常朝云拿在手里的扇子戳向蓝衣男子的肩膀。恭城的百姓无不知晓朝云郡主是个呛人的主。
两人自知理亏，两人互换了一下眼神，灰溜溜的往街尾跑。
常朝云也没作停留，转身进了客栈。她听了路人的话就更好奇这位罗姑娘是何人物，还没过门就惹得自己哥哥如此不快。
“小姐，我们看看就走。不然老夫人知道了，你又要挨训”灵敏跟着常朝云上楼梯劝道。
“没事。我就看看。还能出什么乱子”常朝云回道。
“罗姑娘家权倾朝野，小姐你可要客气点。不然灵敏我又要跟着你挨板子”灵敏常因为主子惹事被老王妃叫去训责。老王妃让灵敏多督导常朝云行事谨慎些。
“不会的”常朝云走到房门口看了一眼房门号，转头示意灵敏敲门。
门开了一个口子，月和问：“你们找谁？”
常朝云没回应，兀自推开门进去了。
“你们想干什么？”月和追过去双手拦住去路。
常朝云盯着那个背对着她的妃色背影打量。
景起秀见有人闯进房间，偏头看去，和来人四目相对。景起秀看着来人和常佩玖相似的眉眼，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景起秀移开眼，唤月和道：“月和，上茶。有客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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