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茵被呛的一噎住,笑容开始皲裂,“姐姐这是哪里的话,圣上赐婚岂可儿戏?妹妹可没那么大的福份。”
苏瑾表示同意,赞道,“确实,你哪有那个福气,认命啵。”
苏茵没想到,事到如今,她还能这般张狂,咬牙道,“苏瑾,你死到临头还如此嚣张,我倒要看看你几时死!”
苏瑾勾唇一笑,“这才对嘛,你装的那么亲热,姐姐妹妹的叫着,就算你不觉得恶心,我都替你恶心,咱们二人说话,还是这般坦诚相待的好。”
“另外,纠正你一点,”苏瑾慢悠悠道,“任何人都可以盼着我早死,偏生你不能,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苏茵皱眉。
“你嵩哥哥啊,娶你娶的不情不愿,若我在世还好,别人的妻子他就算再惦记也是无用,时间一长可能就淡了,但要是我死了…”
苏瑾逼近苏茵,抬手点了点她的心口,龇牙道,“我就是他这里的一颗朱砂痣,这辈子,他这里都得腾出一块地方来放我,你看看你娘,还不知道吗?”
说完,笑得非常嚣张的走了,独留苏茵一人傻在当地。
那模样,连跟着的丰儿,都忍不住一步三回头的瞧。
她虽还未从主子即将要嫁给大皇子的悲伤情绪中出来,但听完姐俩方才的对话,她不禁感叹,往常怎么没发现,她家主子这张嘴啊,利的就跟刀片似的。
瞅瞅就几句话的功夫,给二小姐剌的血呼啦的。
听着真爽啊!
让她没事找事,该!
她们主仆俩扬眉吐气的走了,可苏茵就没那么好过了。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怎么每次明明是自己占尽先机,去找苏瑾的晦气,结果没两句话的功夫,却被苏瑾刺的体无完肤。
实在不合常理啊!
苏茵气愤非常,却又百思不得其解的回房去了。
她得缓缓。
苏宅事毕,说回宫里,现下裴子弈正在皇后宫中。
今日原是很寻常的一天,裴子弈和往常一样在府中练功,心里算着日子,二月二已过,再到月底父皇寿辰一过,他便起身回转边塞。
说起来,别看他自小长在皇城,可戍边这几年,他却畅快非常。
边疆不比京都,那里更自由,更质朴,少了勾心斗角和杀人不见血的剑影刀光,直来直去的生活令他无比舒心。
本以为受命格所限,他身边再无甚亲近之人,可谁知他边塞的那些兄弟,压根不拿这个当回事,论感情,怕是要比他这些亲兄弟还要更亲些。
渐渐地,裴子弈也就忘了自己命格特殊,与常人一般和人交往。
不过,却也只限在边疆。
一旦回京,他还是那个命里带煞的大皇子,不用旁人提醒,他都会自觉的远离人群。
今年是他戍边后第一次回京,若不是父皇整寿非召他回来,他可能也就和往年一样来封书信,外加些从敌国缴获的奇珍异宝当做寿礼给父皇祝寿,不是他不孝,而是他这种情况,离父母远远的才是最大的孝顺。
别看他常年在外征战,这次回来府里的一草一木生机勃勃、桌椅陈设一尘不染和他走前一模一样,一看就是有人时时惦念派人打扫,京中府里除了最初跟着他的老管家,其他人都被他打发走了,老管家执意留下看宅子,并让自己的孙子跟着他去边疆好有个得用的人,无奈他也只好应下,他回来时老管家就曾跟他说,皇后娘娘三五不时便派人过来打扫宅院,这宅子一直维持着整洁的样貌,他十分感念母后对他的记挂。
可这日正练功时,莫名其妙来了一传旨太监,又莫名其妙的宣了个赐婚的旨意。
裴子弈整个人都炸了,他是什么情况,父皇和母后不是最清楚的吗?
若非如此,当初他又怎么会跑到遥远的边疆。不就是怕个万一。
况且,当初他又不是没表明过态度,咋又给他赐上婚了?
人家姑娘舍命相救,这不是恩将仇报嘛!
裴子弈拿着圣旨就进宫了,他得让父皇收回成命。
他最先找的不是皇后,而是皇上,只不过皇上没见他。
康福禄出来回事,说皇上有关乎国家命脉的要事与文武群臣们商议,现在还没下朝呢。
裴子弈无法只得来找皇后。
皇后早有准备,自个儿儿子什么样她还能不知道吗?
是以当裴子弈进来时,皇后便笑吟吟地让他坐,又亲手给他泡茶。
裴子弈哪里坐的住,刚要说话可皇后却卡点卡的很精准,他还未开口,皇后就说自己泡茶要静心,要是这点功夫都等不得,那就回去吧。
无法,他只得等着。
就这么等啊等,从冲洗茶具等到淋壶分茶,终于在他母后把茶盏递到他手中时,才开口。
“母后…”裴子弈刚起了个头儿,却见他母后抬手制止,笑道,“先喝一口。”
裴子弈强压下急切的心,一口饮尽,刚放下杯又要说话,没想到他母后非常直接,“你是为赐婚之事而来的吧?”
“母后说的是,”裴子弈终于能说话了,话也正合他意,遂道,“儿臣早已表明过心迹,此生绝不娶妻,恕儿臣不能奉旨成婚。”
皇后点头,“母后知道,可苏瑾不一样。”
“有何不同?都是女子,她们本应有自己的未来和美好的人生,何故要耽搁在儿臣身上?”裴子弈非常着急,他已是不详之人,不能再有人因他丧命。
皇后怎不知他所想,但她却不甘心,凭什么自己这么优秀的儿子沦落至此,自几案上拿起一册子来,递了过去,“你先看看。”
裴子弈不知是什么,疑惑接过,展开看着。
“苏家长女,乃百年难遇之福星,福寿绵长,无论遭何灾难,都可化险为夷,当日她救你,不就是如此吗?”皇后缓缓道,“若是寻常女子,母后和父皇断不会下此决策,母后知你不愿连累旁人,只是苏瑾实在像是上天赐给你的良缘,母后又怎能让你错过?”
裴子弈放下册子,并不赞同,“这种虚无缥缈的玄谈之说,怎可尽信?”
“却也不可不信,”皇后反应非常迅速,见他又要反驳,轻笑道,“你若不信又何故躲到边疆去?”
这句话倒是让裴子弈卡了壳,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皇后连忙乘胜追击,“好容易有了这么一契机,若苏瑾当真是有福之人,你也可解了那煞星的命数。况且若按惯例,他苏家一小小侍郎之女怎可为皇室正妻,这也是他们光耀门楣的好机会,你怎知他们不愿?”
讲完道理,又打感情牌,“母后就你一个儿子,眼睁睁看着你为了此事躲至边疆,你知道母后每日有多想你吗?”
说着,皇后留下泪来,“一想到你要孤独终老,了此一生,母后每每思及此便心痛难忍。先前你不愿,母后不强求,你要躲的远远的,母后也都依你,你数年,母后可有一次强召你回京?如今好容易遇此奇女,你就依母后一次,行吗?”
裴子弈摇头,“不是儿子不依,其他无论任何事,哪怕千难万难只要母后想,儿臣尽可答应,可唯有此事,儿臣恕难从命。”
说完,裴子弈跪地谢罪。
皇后点点头,叹道,“好好好,既如此,母后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皇后不知从哪儿抽出把剑来,直接架在脖子上要抹。
一旁侍立的宫女们又惊又惧,赶紧上前想拉又怕伤着皇后,有胆子小的都叫出声儿来了,乱乱哄哄无甚成效。
裴子弈离的最近,又有功夫在身,手里极快地握住剑身,惊道,“母后,您这是做何?”
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臂,流至袖笼中,却因太急太多透过衣袖滴落一地。
若放在平常,皇后早心疼的给儿子包扎了,只是今天不行,要是不让他妥协应允,难保他回府后偷跑出去,到时再想逮他,可就难如上青天了。
遂强忍着,一副决然赴死的姿态,继续道,“你不必管我,这些年母后也就见过你这几日的光景,再这么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早早去了,省的日日为你揪心。你父皇虽没说什么,但我也知他心里怪我。”
深叹一声,“我身为一国国母,上不能悦君心,下不能教儿女,实在无颜苟活于世,今日了次残生,也算是死有余辜。”
说着又要起势,裴子弈死死攥着不动分毫,心里天人交战左右为难之际,却见他母后另一只手从腰间又摸出个匕首来,朝他惨然一笑,“母后,肯定要走。”
“儿臣答应!”裴子弈脱口而出,眼下这种情况由不得他不答应。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一手撒剑一手收刀,“行了,答应了就好。”
说着吩咐人取金疮药来,一点不见方才悲伤的样子。
裴子弈握着剑:“……”
他母后也太不拿他当外人了,目的达到,连演都懒得演。
包扎完毕后,裴子弈行礼告退往殿外走,心里盘算着一会回去他就跑,不等父皇过寿了。
腿长在自己身上,母后还想困住他?
裴子弈无声地咧嘴一笑。
谁知脚还没迈出门槛,就听身后的母后扬声道,“别想着跑,你敢跑我就立刻抹脖。”
裴子弈被门槛绊了一蹶趔,差点没摔倒。
皇后坐在殿内乐呵呵的,小样,还能都得过她?
遂又跟自己身边的大宫女感叹,“你还别说,民间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确实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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