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找答案

第十五章

游湖到一半,天色渐渐放晴,远山青黛,湖光粼粼,当真叫人心旷神怡。

画舫往回走,就听岸边喧闹起来,七七八八的游船画舫接连开动,就像是入水的鸭子一样,搅得湖面沸沸扬扬。

其中,最气阔的画舫自然是安家的。

裴如昭坐在画舫中,就看到三三两两的青年男女结伴上船。

安明虞被群星拱月似的围在中间,好不热闹。

远远望过去,青色的湖面上唯有安明虞的红裙最为惹眼。

大约与安明虞在洛州城与众不同的地位有关,竟很难看到其他女子穿红色的衣裙。

略略一看十来个人,来势汹汹,大有诘问到底的架势。

裴如昭站起身,隔着湖水迎上安明虞来者不善的眼神,她尚来不及开口,安明虞身边的其他人便率先发问。

“裴小姐,你一尚未及笄出阁的女子,怎得整日同男子厮混?”

裴如昭眉峰微敛,“厮混?那诸位小姐同这般多男子一起游乐,应该叫什么?”

“鬼混?”

裴如昭是个不肯吃亏的,哪怕现在裴家劣势,哪怕安家在洛州手眼通天,惹她不痛快了,照样开怼。

一群人面色铁青,都听说过裴如昭在尚京城中堪称名门闺秀中的标杆,但哪里想得到这朵花不仅美还浑身是刺。

都以为这样的姑娘是空有其表的花瓶,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可偏偏这样一个美到极致的裴如昭,浑身上下都是乖戾的傲骨。

他们当中有些人是听过裴如昭的传闻的。

这个姑娘从**岁的时候起便深得皇后娘娘喜爱,也颇得乾宁皇帝青睐,明明只是大臣的女儿,却整日跟着皇子们一同进出,规矩仪仗比起各亲王家的郡主都分毫不让。

人们都说裴如昭是今后板上钉钉的太子妃,可诗案一朝爆发,牵连官员无数,曾经再怎么风头无两到了洛州也只得受他们磋磨。

安明虞面色阴沉,正欲开口,沉默压抑的湖面上忽然响起一阵狂放的笑声。

陆璟之在画舫上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鬼混?是人是鬼还真不好说哈哈哈哈。”

“陆璟之,你什么意思?”洛州城里看不惯陆璟之的大有人在,往常日里随便踩他两句都一言不发的贤王世子今日竟然有胆子开腔了?

“没什么意思。你们这群人实在很没意思。”陆璟之笑得极其嚣张。

哪怕裴如昭看不到他的表情,也能猜想到这张人模人样的脸上会有多么欠揍的笑容。

陆璟之说:“本来有处好风景,没想到竟然还能被煞风景。”

安明虞的面色有些难看,黑葡萄似的眼里泪盈盈一片,眼眶微红地看着陆璟之,“你明知她今后必定会弃你而去奔向荣华富贵,也要这样不顾脸面地追在她身后吗?”

“她到底有什么好?”

字字句句没有提裴如昭的名字,但字字句句都是冲着她来。

裴如昭刚刚张开嘴,陆璟之的声音却先一步传开。

“她今后要做什么与你无关,也与我无关。我要做什么更与你无关。”

“可是——”安明虞的声音都哽咽起来,“陆璟之,是我救了你!”

陆璟之的声音平静到冷漠:“陆某感念安家救命之恩,贤王府已经做出回报。若救人之恩就可婚许,那洛州城医馆里的大夫怕是也要三宫六院妻妾成群。”

对峙仍在继续,裴如昭忍不住思索陆璟之与安明虞之间的关系。

这两个人,就算真的两情相悦,若是想在一起也是行不通的。

旁的不说,贤王府现在虽然只是空壳,但这空壳的名头却是天底下独一份的,而安都督作为两道总督,手掌兵权无数。

若是有了名望,再有了兵权,哪怕陆璟之再怎么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也该被皇帝收拾了。

陆璟之若是要结亲,最好的便是找个身家清白简单的姑娘,两个人继续在洛州过平平稳稳安安静静的日子。

“安小姐——”裴如昭甫一出声,湖面上众人的视线便瞬间转过来。

场面诡异到让她禁不住默了片刻。

“安小姐,”她继续说道,态度极为诚恳,“想与贤王府结亲,要的不是显赫家世与背景深厚,而且清白和简单,若是不想日后陆璟之遭难,建议您还是另谋出路。”

裴如昭想起《乘风起》书中的一句话,真挚道:“爱情填不饱肚子。跟着陆璟之,以后你只能受委屈。”

安明虞梗着脖子,眼里怒气喷薄欲出,“不可能!”

裴如昭头疼。

眼神自站没站相的陆璟之身上扫过,实在不懂如此显而易见的道理怎得安明虞就想不通。

她没心情跟安明虞解释过多,不听劝的家伙就只有尊重个人选择,她又不是安明虞的爹娘,替她操这些心做什么?

安明虞道:“裴如昭,你自己心里还有太子妃的梦,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第一,我的选择与安小姐无关。第二,我不曾针对尚京城中的任何一位女子,更不曾以自己之地位向旁人施压,要求旁人必须附和于我。”裴如昭眼神冷漠,“所以,安小姐何故以我为由?”

言下之意便是你有什么资格来同我比?

“罪臣之女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当真是圣上仁慈便叫你不知东西。”

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句。

起先裴如昭虽有应对,可到底显得漠然,这一句话像是点燃了这冰山似的女子的怒火。

“罪臣之女?”她声音抬高,“何罪之有?”

“你爹不清白,你也不可能清白!”

裴如昭道:“我何罪之有?”

“都被下放洛州了还当真以为自己清清白白?”

“就算是太子妃,诗案这种板上钉钉的事也没翻案的资格。”

讥讽的声音接二连三。

裴如昭面有隐怒,“若你说不出是何罪名,证不出我何罪之有,那便是你有信口雌黄道听途说搬弄是非之罪!”

“你胡说!”

“我如何胡说?”裴如昭反问,“你说我有罪,这是你要证明的事,我要做的就是证明你说的罪是错的。你既然证明不了我有罪,那我便是无罪。”

一直被裴如昭压制不敢打岔的陆璟之忍不住在心里拍手叫好。

裴如昭是在场所有人中年纪最小的那一个,可气势却是最足的,看着一张冷冷清清不染烟火气的脸,说起话来却一句比一句呛。

直击对方痛处。

这桩诗案从爆发到现在已经有四个月的时间,世人只知乾宁皇帝大怒,处罚了无数官员,可这诗案里的诗到底写了什么,是谁引起的,旁人却一概不知。

不仅如此,这些被贬黜各地的官员也都对诗案三缄其口。

哪怕是陆璟之也无法凭借着自己对剧情与命运的预知得知详情。

所以,这些生活在家族羽翼之下的少爷小姐们又从何能知晓这其中辛密?

裴如昭不愿与这些人多做纠缠,让画舫靠岸。

她站在岸上,背对仍在湖中的众人:“总有一天,我会自己走出洛州,亲自要一个答案。”

……

陆璟之站在船上,看着裴如昭远去的背影,就像是十年前看着没能等到他的小姑娘最后气冲冲地走远那般。

在故事里,裴如昭会在两年后被南下巡视的太子带回尚京,然后入住东宫,太子会为她与乾宁皇帝据理力争,六皇子会为了抢她与太子争权夺利掀起战乱,最后走过十里红妆成为东宫的女主人。

再过两年,太子继位,太子妃就会变成执掌后宫的皇后。

又在日复一日的磋磨中帝后离心,生下的孩子皆不长命,在最后一次生产时香消玉殒,享年二十七岁。

裴如昭的一生最后只化作书本上简短的几行字,她存在的全部意义似乎就是为了给未来的皇帝捏一段沉痛往事,然后就能开启男主与女主之间完美的爱情故事。

陆璟之摇着折扇踏上岸边,微叹,“希望你真的可以自己走出洛州,去寻找自己心中的答案。”

至于身后那些人,永远只盯着洛州城里这一亩三分地,又能折腾出什么名堂来呢?

陆璟之想起这段日子小昭一直与纪见载那个书生来往颇多,心思微动。

纪见载是个有才学的,就算日后不是状元也应当是个能进士登科的人才,跟这些人多接触接触,兴许能让她的世界更宽广些,日后就算进宫也多少看在曾经帮助的份上有个照应。

不至于之后孤立无援,被朝臣口诛笔伐,乃至郁郁而终。

……

安明虞等人的话只让裴如昭确定了一件事。

旁人都是靠不住的,她能靠的只有自己。

想要重回尚京要靠自己,想给裴家翻案更要靠自己。

她想要的自由更是只有她才能给自己。

而最快的路,就是科举。

她若是想参加科举,想要以状元头彩要一个恩典,就只能以裴如昭的身份参加。

女扮男装本就是欺君之罪。

纵使以女子身份参加有诸多局限,有诸多困境,但她还是打算去闯一闯碰一碰。

裴如昭从不觉得身为女子会是一件需要遮掩甚至是觉得耻辱难堪的事情。

越想,裴如昭的脚步越快。

她急急跨过门槛,直奔父亲书房。

刚刚当职结束归家的裴一晖连官袍都来不及脱就看到裴如昭匆匆推门而入。

“爹!”

“爹,我要考科举!”

裴如昭眸光坚定,眼中似有星火。

她十分确定一件事,比起旁人所说的劳什子太子妃,靠太子给裴家洗冤。

她要做状元,堂堂正正站在乾宁皇帝面前,让大理寺重启案件调查。

“当真?”

裴如昭郑重点头,“当真。”

裴一晖问:“为何?”

“我想自己走出洛州,去要一个答案。”

裴一晖继续问:“要什么答案,为谁要答案?”

裴如昭应:“要一个关于裴家的答案。”

然而,裴一晖却直截了当的地拒绝了裴如昭。

“你回去,你不可能要来这个答案。”哪怕在面对自己的女儿,裴一晖也足够无情。

“爹,为什么?”裴如昭满腔热情被浇了冷水,她追在父亲身后,想要一个缘由。

“等你真正想明白这场考试应该为谁去考,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答案之后,再来找我。只凭现在的你,是不可能的。”

裴如昭怔愣,困惑地看着父亲走入浓浓夜色。

喃喃道:“为谁去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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