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玥醒来已经是夜半时分,窗外雨声潺潺,不知疲倦地敲打窗棂。
眼前是起伏的胸膛,平稳的呼吸声自头顶传来。
盖着厚实的被褥,又被人紧紧圈在怀里,闷出许多汗,青玥觉得身上黏黏的,极不舒服,小幅度地扭动身体,拉开些距离。
动作惊醒了宇文皓,自鼻间发出一声闷哼,双眼朦胧半睁,手背探在她额头上,感受到微热的温度仍在,不由得拧眉。
“哪里不舒服吗?”
青玥微微摇头。
被她枕在头下的手臂回拢,把人往怀里带近些,另一只手圈住,在她背上轻拍。
“再睡会儿,还早。”声音很轻,带着沉重的疲倦。
又是许久的沉寂。
青玥稍稍抬头,想窥看一眼,鼻尖蹭过刀锋似的下颌,对方感知到动静,把头略偏过去些。
她不禁屏住呼吸。
没有下一步动作,他闭着眼,薄唇翕张,似是梦中呓语,“丫丫乖,别闹。”
烛光幽幽,宇文皓侧脸轮廓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柔和许多,与白日里判若两人。
指尖轻点在他唇上,干裂的纹路使指腹间的触感颇为明显,唤起昏迷前的片段记忆。
彼时从这里说出的每一句话、落下的每一个吻,都令她惊慌恐惧,此刻却温柔地唤着她的乳名。
丫丫,只有爹娘和阿姊这么叫她。
因生于月牙弯弯的夜里,阿爹为她选了玥字作名,阿娘定的乳名牙牙,叫着叫着,便成了丫丫。
静谧无声的深夜,她因病而浑身乏力,耳边的心跳声却沉稳有力,感受着宇文皓的气息,竟莫名觉出几分踏实。
这人真的很奇怪,连带她也变得奇怪。
微微侧转,调整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闭上眼睛,不多时又沉入了梦乡。
***
再醒来时,宇文皓已不在身边。窗外的雨声消失了,晨光透过窗棂洒落。
青玥撑着胳膊欲起身,头脑昏沉,周身使不出力气,只好重新躺回去。
推门声响起,宇文皓和香桃一前一后进来。
太医嘱咐要按时用药,宇文皓原就是来唤她的,见人醒着,直接端了药碗坐在床边。
香桃见状立马搁下托盘,配合着把自家主子扶坐起来,靠在软枕上。
药碗上冒着腾腾热气,闻起来就很苦。
舀起一勺,悉心吹散热气,才送至她嘴边。
失色的唇瓣舍不得张,悄悄探出舌尖抿了口,两道秀眉挤在一处,半垂眼睑,无声地作出抗拒。
倔强地有几分孩子气。
“张嘴。”
昨日情形历历在目,青玥不敢太违逆他,手指无意识地抓住被角,紧闭双眼,顺从地把嘴张开一条缝。
没有预想中苦涩,而是一小颗不规则的晶粒,甜甜的,是饴糖!
舌尖卷着饴糖慢慢消融,她惊喜地睁开眼。
宇文皓浅淡的笑容里藏着宠溺,道:“喝完药还有的吃。”
待饴糖融化,趁着甜味未完全消散,青玥直接接过药碗,屏息大口大口咽下去。
宇文皓看了眼只剩残渣的药碗,笑道:“也不嫌烫。”
“苦……”张嘴想说话,嗓子却只能发出沙哑的轻吟。
“喉咙不舒服吗?”
“嗯。”
又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依旧温热不退。
“再去请太医。”
……
再次把过脉,张太医问道:“王妃是否哭过许久?”
青玥下意识的摇头。
她最不愿在别人跟前掉眼泪,必然也不会承认。
看她睁眼说瞎话,不配合就医,宇文皓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
青玥做贼心虚,垂眸不看他。
张太医视线在两人中间打了个来回,瞬时了然,起身回道:“回王爷,王妃此次发热是数症并发,症因之一便是急火攻心,喉咙肿痛,因情绪波动过大磨伤嗓子,以至于发声有碍。”
“竟如此严重?”宇文皓闻言,意外又懊悔。
不晓得她究竟是哭了多久,能把嗓子哭伤,悔不该直接告诉她沈家灭门真相。
“王爷不必过于忧心,只要王妃保持心情舒畅,多饮温水润喉,待肝火退去便能恢复如常。”
赵太医虽不常来宁王府,对宁王的名声早有耳闻,加之常年行走于深宫,见多识广,对眼前的情形,早已洞若观火。
且洞察得有些过头,遂好心提醒:“臣斗胆,近段时日,还请王爷克制己欲。”
宇文皓半晌才明白过来,合着赵太医以为是他纵/欲过度,在房事上欺负王妃至此?
再看半耷拉脑袋,面无血色的青玥,活脱脱一副受虐不敢言的委屈模样。
无从解释,铁青着脸摆手示意香桃送客。
殿内余他二人,宇文皓严肃神情未退,轻轻托起她的下巴,道:“都说你随性洒脱,在本王跟前装样,偷偷躲起来哭就是你的洒脱?”
青玥说不出话,只忽闪着眼睛看他。
一个人讨生活自然要把脆弱之处藏起来,说来这道理还是宇文皓教的,何故反过来问她。
明明是一双清澈无辜的眸,却比最深沉的夜色都难看穿,喟然叹息,又道:“除了真相的打击,是不是还伤心不能同谢淮在一起,恨本王坏了你们的姻缘。”
看似在问她,实是同自己说。
她却给了意料之外的反应。
摇头,又用嘴型说了个“不”字。
青玥并非怨天尤人的性子,路是自己选的,便不会怨怪旁人。
至于谢淮,感情对她而言是一件未曾接触过的东西,很陌生。
非要说的话……像是抱着一个好看的罐子走了许久的路,一直不知道它能打开,直到罐子碎了,才发现里面装满了糖,抿一口残留的甜,开心又失落。
可是要继续走下去,她需要的不是糖,是水。
她不喜喝水,但唯有水能止渴续命。
宇文皓还在为她的回答发愣,下一刻,人已经软软地贴上来,在他脸颊上轻啄一口。
随后用无比真诚的眼神看着他,像是在极力印证刚才的回答。
***
病中缺乏精神,不大一会儿青玥继续躺平睡去,期间因吃药用膳被叫醒过两次,又被噩梦惊醒几次,浑浑噩噩睡得时辰颠倒。
再次醒来是因屋外的惊雷,雷声轰隆,惊得窗户纸簌簌作响,她本能地裹紧被褥,却怎么也拽不动,睁开眼发现身边还躺着一人。
正倚着床栏翻看书卷,里衣的胸口处半开,露出结实的胸膛。
“你……”喉咙还伤着,问话卡着出不来,迷茫的双眼传达疑惑。
宇文皓略会其意,理直气壮说:“本王的寝殿,本王的床榻,本王的王妃,有何不妥吗?”
“……”
青玥神识跟着清醒,思量确实没什么不妥,朝他挤出一抹笑做回应,翻身背对着他,闭眼装睡。
宇文皓将视线移回书卷,压了压上扬的唇角,淡淡道:“怕打雷就过来抱紧。”
青玥无动于衷。
屋外的声响愈发强烈,逐渐从淅淅沥沥转变为霹雳啪嗒,听起来势头凶猛,间歇性有瓦片碎落的声音。
又一道雷鸣破空,劈开一道白光,青玥翻身圈上他的腰,手臂不由自主地收紧,把脸深埋在腰窝。
送上门的庇护,不用白不用。
微微挪动,试图找一个舒服的姿势。
握在书卷上的指节明显收紧,胸膛起伏愈发不受克制,须臾,宇文皓轻咳一声。
“别蹭。”
……
这一夜,外头声动如雷,寝殿内两人睡的也不踏实。
翌日。
青玥听香桃讲才知,昨儿后半夜暴雨转冰雹,砸落不少屋檐上的瓦片,上林苑的海棠碎落一地,连树枝都被砸折好几根。
不止如此,王府花园中还有不少花草树木遭殃。
接下来的几日,皆风雨不断,夹杂着冰雹肆虐。
天气怪异,青玥这场病亦愈发怪异,照太医的嘱咐服药将养,却反复高热,身体一天比一天虚,迟迟不见好。
赵太医冒雨来问诊,面色一次比一次凝重。
短短几日,冰雹砸塌农田屋舍不计其数。京郊北面河上堤坝也未能承担起冰雹的侵袭,最终决堤,淹了沿河不少农田庄户。
宇文皓听着探子报回来的消息,心中逐渐生出不安。
脑海中第一反应,是天灾!
应是受他重生且改变轨迹影响,上一世的天灾提早了半年,原本的暴雪变为冰雹。
眉心刻出几道深深的褶痕,心中忧虑渐沉,暗觉青玥的病情反复,同样与他重生的改变有关。
让他重生又妄图把人再次从她身边带走,捉弄他么?
妄想!他执意改变终局,天命能奈他何?
眸中杀意肆起,置于膝上的拳头紧握,吩咐道:“国君庸碌,致使天灾,着人,把消息散布下去,闹得越大越好。”
探子领命退下。
宇文皓笑意冷冽,盯着手中扳指自语:“皇兄呐皇兄,臣弟原想多陪你玩儿些日子的,奈何天意不允,怪不得臣弟心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泼脏水这一套当归功于他们教得好。
太后和皇上怕宇文皓得封地后屯兵,留他在京,千防万防,没防住他在他们眼皮子养无数暗卫探子,且杀伐无情,做事雷厉。
不出两日,坊间民怨四起。
钦天监苦守数个日月更替未参出门道,只得含糊其词向御前回禀,战战兢兢言此次天降灾害来得古怪,恐是上天预警。
方监正献策:“可派皇亲代天子巡查赈灾,以示陛下爱民之心。”
为安抚民心,宇文曦思量再三,觉得唯有此法可行,皇亲中论贵重,无人可及嫡亲弟弟宁王。遂下诏召宇文皓进宫。
宇文皓以王妃抱恙多日,无心无力为由,再三将宣旨太监拒之门外。
宇文曦无奈,宁王的骄纵是他和母后一手惯出来的,国事为重,只得亲自摆架至宁王府。
太医:有钱人真会玩儿。
王爷:她投怀送抱,本王坐怀不乱真君子!以后别乱造谣!
作者:皓啊,麻麻有言在先,把你那色狼哥哥招来,急的是你自己哈。
女鹅对情感懵懂,但目的还是很明确的~绝不内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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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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