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剑落人终

苏似远抬眸望去,不觉又走到了一处旧坟,坟上摆着些许香案,白烛,以及寿纸。

苏似远如今也是一方宗师,功法大成,称霸四方,其所创往生之门更是家喻户晓。

可却无人知晓,所创之初心,只是为了了结自己,以慰温习月的在天之灵。与温习月死在一处为自己所犯下的错误付出应有的代价。同样也是为了江浔月被柳吟尘而有个交代。

他所亲之人,或多或少总因他而受到伤害,师尊也好,师兄也罢,都因他而死伤。

苏似远现下再无夙愿,唯一想的便是温习月过的可好,可会饿肚子,去了幽界或是南柯乡?天色已近晚秋,可有穿暖,可有生病,可有……可有些想他了……

苏似远不敢再想下去,他怕回应他的总如落花无情,飘飘洒洒,随风而去。

苏似远跪在温习月的坟前,抬手抚着他的坟头,“师尊……是徒儿的错……都怪徒儿……才会……才会让您白白失了性命……”他几近哽咽。

苏似远将额头抵着冰冷的坟身,疼惜地抚着背后的石体,泪自眼角蓄结成珠,滑落在盛了池阳春的杯盏中,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只一瞬,他好像听见了一阵哑然的男音,“远远。”

苏似远一顿,像是心中有一条弦“铮——”的一声断了,又似是觉得委屈,止不住红了眼眶,眼睑也红的一通不可收拾。

此刻,他委屈的像只大狗狗,毛茸的犬耳焉焉地垂了下来,苏似远咬着唇呜咽,泪顺着颊边落下,一滴滴垂落,似是又闻见了熟悉的海棠,又似是故人在眼前,引得他愈发难受,伴随着阵阵回响。

他一人在原处呆呆地跪着,单薄的背影即乖巧又惹人心疼,却终再无人会心疼。

他抬手拭去眼睑处未落的泪,再无人会同温习月一般地拭去他颊边的泪,再无人会待他较师尊师兄更要好的人了。

苏似远愣愣的看着,好似温习月就在他身边一般,他承受着不同于人的一切,满身罪恶。

他成熟,稳重,可唯独在温习月面前像个孩子,会讨要,会哭闹,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木偶,浑浑噩噩。

师尊便是他光一般的救赎。

在大虞之时,只因他是废灵体,且为妄测,只凭安王苏瑾辰的一面之词,便让他没了原有的父王之宠,荣华富贵。他并不贪图这些,可却首次体会到了人性的凉薄当真可怕得紧。

万千荣世,只余下他同爹爹二人,可后来啊,体内的器灵作祟,生吞了那位刺激他的婢女,致使他被唯一的亲人送入迭饴耽绯。

苏似远不让众人靠近,可却因喝了温习月的血,恢复了神智。是温习月给了他在爹爹逝世后独有的那些不露于言表的温柔,关心。虽是冰冷的话语,可却让苏似远牢记于心,召之即来,挥之不去。

也正因自己,世间残存的火光化作飞蛾,离他远去,是那时为了救自己……

分明是无能为力,功法尽失,可却总也要护着他,张开了发颤的羽翼,将他护在怀中……

那束火光扑向铜镜,镜光反射,最后引火烧身,失了性命。

那是他的师尊啊……

他恨啊,恨不能了结自己……

他想,只要他完成了师尊未完成的大业,那也算寿终正寝了吧。他花了十年,才敢在并非清明及上元之时去看他一眼。

想了十年之久,最后,仅有荒凉如初的孤坟回答他:“你大逆不道,不守遵约,不知羞耻,竟对尊师抱有别样的心思,好不要脸。”

苏似远只当是一句空响,幻梦一场,或许是上天怜悯,让他终得了结在他初遇师尊的海棠树下。

此时,棠花飘飘零零,花瓣纷飞,迎着花雨追向那处芳香的源头。

忙忙碌碌,苏似远望向它,伸出了手,想要招之而去,可怎么也留不住它,像他怎么也留不住温习月一般。

斯人已逝,心如死灰,无归于此,蝶飞凤舞,残花冷烛,涛涛不回。

他从始至终所做之事,只有一件,那便是为温习月活下去,纵然想死,可体内那物却总造化弄人,给他一颗硕大的糖果,却尽数黄连,苦不堪言。它不让他了结了自己,他不够强大,不足以连同它一同消除,恐留祸端。

同样,他也不敢死,死后,入厉鬼道,便再见不到温习月了……

苏似远软下了身子,将手中泛着黄光的寿纸,执起,点燃,放入铜盆之中。

他看着火光簌簌,红与昏黄的天承接无暇,不禁叹道:“师尊……你不在这十年里,迭饴耽绯换了一副样子,顾师叔照顾着徒儿,待徒儿如师尊一般无二,可徒儿还是想师尊……师兄落入了魔族之手,只怪徒儿无用,无法救回师兄,师兄现下……”

苏似远止了话语,抬手抚上眼睛,并未说什么,只是森牙咬着唇齿,思虑良久,终是放下了手,长叹一声,“罢了,还是不叫师尊操心的好。”

他不断的添着寿纸,将手指伸出,无神的盯着,那双眼中,瞧不见半分情感,波动。

袅袅白烟飘向天空,苏似远咬着唇,低头盯着着落笔温习月三字的那处地方出神,待回过神来时,才发觉自己落了泪,他将手抬起,身侧有着零散的落花,颊边有着几分不真实的触感,到底是幻想,苏似远也并未过分在意,只是哑然道:“可是师尊……徒儿当真要撑不下去了……”

往生之术,远不及他所想一般简单易解。

往生之门是苏似远创下可吞噬一切的剑阵,是个了结的利器,修士,魔族,低阶仙者,皆可吞并。

苏似远伸手结印,将两指并拢,拇指与两指分之,两手相触,苏似远阉上了眸,结印布阵,“落!”

此刻,它好似对他述说,轻声,急缓,“苏似远,了结自己……”

那狠利,凶残的风声如针刺一般吹打在他身上,苏似远并未有过多反应,再疼,也不会有师尊,师兄在他身旁了……

他游荡在生与死的边缘,曾经依赖,仰仗,以他为光芒的师尊,当着他的面,死在了他的眼前,他却无能为力……

生的终止不过是一场死亡,死的意义不过在于重生或永眠,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时间。他的赴死不过是一场往生,回顾与子同泽的那些过往,往生,不过是罔顾争锋,重获新生,那么,何人来教予我,生之所含之意为何呢?

他一生都在赎罪,赎不能饶恕的罪。

一生都为了温习月而活,甚至到了最后,连师兄也没能从柳吟尘手中带回,许是如此,才想赎罪。

可到最后,他还是没有赎完一切。

他等不了了,温习月已经离开太久了,他不能让他一人独赴……

苏似远把糕点摆好,又放了一把寿纸,倒了两杯酒,端起,“师尊,这是您先前与徒儿尝过多次的糕点,还有池阳春。如今已是第十个年头,徒儿再无挂牵,唯余师尊一人……”苏似远眼圈发红,“师尊……再等等徒儿可好……”

苏似远一口饮下,将另一杯洒在地上,“师尊,这是徒儿陪您喝的最后一盏酒了……”

尔后,苏似远又度伸出食指以及中指,两指并拢,两手亦同,唇齿相触,便成一语,“海棠纷飞,阵棠随起,今以夙愿,召尔亲临,纷纷垂丝,贴梗八棱,往生之门,启……”

言毕,只见出现了一道剑阵,阵中之剑蓄势待发,只等苏似远一声令下。

剑阵气势汹汹,不失气焰,只闻一声:“破——”

数十把冷剑再次刺入他的身体,刀剑无眼,伤的他遍体鳞伤,遍布血痕,当时,他该也是疼极了的……

终是在终剑之下了结了一切……

此时漫天棠梨飘落在血泊之中,平添了几分凄美。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连带着几分苍白无力,有些骇人,许是欢喜,许是解脱,他并未露出苦大仇深的神情。

释意……

归去,只余旧坟故人,坟上分明写着,不肖徒儿苏似远,恩重师尊温习月。

是只余下的唯一……

棠花散布在他身侧,身上,他的眼尾泛着湿红,酒香飘飘摇摇入了周边村所的家中,混着海棠同梨花的香气,若不是孤坟,丧生,本该是其乐融融,洽谈之境……

师尊现下……该是转世了吧……

我爱的人很好。这是温习月临死前对他说的话,他这辈子也忘不掉的话。

池阳春同梨花糕各摆了两份,香气惹得引凤蝶与枯叶蝶转身飞回,它停在了苏似远的身旁,盘旋良久。

它围着二人身侧的海棠久久不曾离去,枯叶蝶纷飞漫天,可惜他二人都未曾瞧见。

少年的发丝被风吹起,又度贴回他的颊边,他身上祥和的笑容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倚着孤坟的动作却又有着几分依赖,未曾更改,从始至终。

耳畔好似有一人开口唤了他一声:“远远……”

大概是太想他了,才出现的幻觉吧。

如与世长辞般,终是落了幕……

在这场荒唐的感情之中,他败了,一无所有。

所幸那人还记得,他喜欢海棠,也喜池阳春,那便够了……

文中的那句话:“生的终止不过一场死亡,死的意义不过在于重生或永眠,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时间。”出自余华的活着~

拖了好久终于更新啦!大概是一周一更,突然想到了一个小剧场,以后小剧场是随机的啊,想到了就写~

师尊:为何我还不可出场?!(怒!)

承钰:啊哈哈哈文里不是出现了你的名字了吗哈哈(害怕)

师尊:我要见我的远远!

承钰:等你在家喝牛奶长大了以后就可以见远远啦,师尊不要太凶啊。

师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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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剑落人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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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贺承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