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似远微愣,点着头随他出去。
屋外下着雨,他的心思也不在其上,掌伞的手有时顺着风向折下,他望着热闹的市集,似乎已有很久没见过了。
苏似远走在前面,温习月紧随其后,他掀起眼帘望着远处的河畔,想起来苏瑞兆。
不远处的镇民同他交谈,温习月被人潮拦住。
“苏公子,今日下山来逛集市么?”
“嗯。”
大娘虽觉有些怪异,但也并未多想,苏似远低头看见大娘脚边的孩子,又想起了苏瑞兆。
“就苏公子一人么?凌閲仙君可来了?”
“来了。”
雨点滴滴答答落下,晚风吹过脸颊,微微刺痛,大娘依旧问着,“怎的未见苏小公子?”
苏似远的手一抖,伞落在地面,溅起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角,苏似远愣在原地,眼眶发红地看着大娘,“大娘,您瞧见瑞兆了吗?我寻不到他了……”
“寻不见人,可是小公子贪玩忘了时辰?”
“我今日并未瞧见他。”
“可是下山来了?”大娘不放心地问,苏瑞兆大抵与大娘的孩子一般大小,平日也会一同玩闹,大娘瞧着他,便如同自家孩子一样,现下听着他丢了,也有些着急了。
温习月穿过人潮寻到了苏似远,将他拉进伞中,“伞呢?”
“凌閲仙君,苏公子在寻小公子呢。”
“找小公子?”温习月蹙了蹙眉,大娘见状解释道:“小公子便是苏瑞兆啊,我瞧……”
大娘话正说到一半,苏似远便尖叫了起来,他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身周传来阵阵抑疑惑不解的目光,温习月向大娘点了点头,“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言毕,匆匆朝着苏似远逃去的方向追去。
大娘在原地矗立,脚边的小玖拉着大娘的手,有些不解地道,“娘,苏哥哥为什么这么凶啊?”
“还记得瑞兆么?”
“嗯嗯。”
“苏小公子丢了,苏公子大抵是遇急生乱吧。”
“可是我听说瑞兆好像……”
大娘捂住了小玖的嘴,那些话她不是没听过,只是不该说出来……
“莫要乱说话。”
苏似远被温习月拉进了一条无人的小巷之中,他将他推在墙边,渐渐逼近。
他双目垂泪,眼尾的红晕如同酒色晕开,飘飘摇摇的风触上他的鼻翼,苏似远抽噎一声,闷闷地开口,“瑞兆不见了……不见了……”
他说得激动,连眉心之间的花钿都若隐若现地昭示着他神魂的碎裂,他快要疯了。
温习月捉着他的手,苏似远却像是易逝的流水一般开始捉摸不住,苏似远的脸颊布上了可怖的裂痕,他接触的是他的神魂。
苏似远的神魂堪堪崩裂,眼尾悬挂的泪落下后染出了一抹血色,及腰的青丝并未束起,发带与乌发相融,月光洒在他雪白的颈间,使他瞧着像极了易碎的瓷娃娃。
破碎。
不堪。
“你听我说,苏似远,瑞兆已经死了,就死在你的面前,不要再骗自己了。”
“你骗我……是不是你骗我的……温习月,你告诉我……”
“苏似远。”温习月抬手将他拥入怀中,苏似远却突的不动了,连哭声也带着几分压抑,渐渐弱了下来,他在他的耳廓边停住,呼吸不畅,尽数拂打在温习月的耳边。
“温习月,你杀了我吧。”
在温习月愣住的片刻之间,他又道:“你杀了我吧,算我求你,好么?”
温习月看着他发白的脸颊,一手捏住,苏似远作势咬住舌尖,却被温习月横亘入内的手指阻止。
他怄气般地咬住温习月的手指,眼中满是自责,手指被苏似远咬得出了血,温习月也依旧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束缚住他。
鼻尖传来好闻的海棠气息,他松了口,可温习月却不放过他,涎水顺着指尖滴落,温习月依旧面不改色地将手抽出,钳住苏似远的手腕,苏似远被他摁在墙边,逼迫着他接受自己的攻占。
“放手!放唔……”
唇舌相触,苏似远却是落了泪,温习月不管不顾地肆意进入,舌尖绕着苏似远的舌头打转,交缠在一处,涎水互相搅和让苏似远开始放松,脑中的思绪却愈发绷紧,有几点触目冰凉的泪珠化作云霞飘过,发簪落在地面发出声响,温习月将他蠢蠢欲动的手压在墙边,一手伸出,抚上苏似远的腰间。
苏似远咬住了同他交绕的舌头,想要以此逼迫他松开,却发现温习月并不畏俱。
温习月忘我地吻着他,两人分开时,唇边勾出了根根分明的银*丝,可眼眶却红得很。
苏似远恨急了地瞪他,眉间不解地情绪却暴露其中,他不懂,为何温习月不让他死,不过,日后也再不必知晓了。
滚滚红尘,他终将离去,或许,他会舍不得,但很快,他便不必再做抉择了。
他与温习月的孽缘,缠绵生世,终该散了。
苏似远将温习月头上的发钗拔过,狠狠地刺入心口,温习月将手挡在他胸前,发钗尖端刺穿了温习月的手心,只差一点,便没入胸口。
温习月面不改色地拔出,鲜血顺着指尖淌下,苏似远急红了眼,他伸手捂住温习月的手心,望着不住涌出的血,他落下了泪。
泪水打在温习月的手背上,他却没感觉到一般。
温习月将手抵在他的心口,那个地方,险些便不会再为他而跳动,他只觉四肢冰冷,血液倒流。
不觉间,温习月的泪也随之淌下,如同小溪一般,湍急而汹涌,他将手捏握成拳,低声质问:“苏似远,你还要我怎么办?”
苏似远抬手拭去他的眼泪,温习月上前将他的泪卷入舌中,舌尖接触到了酸涩的眼泪后,他蹙了蹙眉。
泪自眼尾滑落,无声无息,滴落在苏似远的颊侧,滚出眼眶的泪水湿热。
“……温习月……”他说的极慢,细听倒有几分释怀,他阉上了眸,“唤我一声你总想唤的吧……”
温习月没再开口,倒在了他的肩头,昏了过去。
可他所承受的,何尝不是苏似远所承受的呢?
温习月被苏似远扶着回了迭饴耽绯,顾白月替他开了些清凉解热的药,这次,成了他守在温习月的身边。
温习月闭着眼睛,脸色十分平静,不知何时,他不再是挡在他身前的人,他只是一名普通的修士,肩脊也一样的薄弱,如今也一样被病痛折磨。
他望着他的手心,疼惜地执起他的手,纤长的手指在他手心微微蜷缩,眉头自从昏迷后便没有舒展过。
“师尊……是不是都怪我……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变得这般,我只是想见一见瑞兆……怎的便变成这样了……师尊……是不是很痛啊……是徒儿不好,对不起……”
苏似远抬手揉了揉他的眉宇,让它舒展开来,他看着温习月的脸,顺着鼻梁向左,眼睛在他指尖微微转动,古人说,若是眼睛在睡时转动,那便是做了梦。
温习月……或会做什么梦呢?
温习月其实醒了,他闭着眼睛听着他的刨白,始终一言不发,他睁开眼低声道:“苏似远……陪我去看看瑞兆吧。”
“师……尊?”
温习月将额上湿热的手巾拿下,披了件外袍便走在前头,苏似远跟着他,一同到了一处两人再熟悉不过的海棠树,温习月停了下来。
苏似远抬眼,苏瑞兆的衣冠冢立在了树下,温习月依旧挡在他的前头,他的背影显得孤寂,即使有了他在身边。
“瑞兆便……”他深吸一口气,终是问出,“葬在这么?”
“是。”
因为没有尸体,便只能立衣冠冢么?原是这样。
衣冠冢在树下,被落了满地的海棠花掩盖了一小块,苏似远蹲下,将落花拂去,并未露出什么表情,可往往毫无波动才是最叫人担心的。
晚风习习,连苏似远也终是迎来一场大病。
几日间,温习月依旧未退烧,苏似远的情况也不那么好,两人一同病着,江浔月却有些忙了。
江浔月既忙着照顾温习月,也忙着照顾苏似远,温习月的病倒还好说,药吃了后倒有些成效,苏似远却不常喝药。
自病了后,苏似远一日之中几乎整日都在睡梦之中,昏昏沉沉,醒来的时间比睡着的时间还要少,药喝得也不多,饭食也只有一星半点,温习月时常担心他便如此离开了,可他也已无权干涉。
夺舍虽能替其承受,可幻境中的景象,终归是中堪桃花之人的幻境与之相连罢了,他所受的未必会比温习月少。
温习月抬手抚上苏似远的脸颊,即使只是在梦境之中……
灵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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