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习月睁开了眼,望着屋中熟悉的陈设,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已出了幻境,他抬手拂过苏似远的眉心,神魂碎裂的程度有几分加深的迹象,他蹙了蹙眉,心道:“看来要快些了……”
他掀起眼帘望向屋外,月亮高挂在天际,已是午夜子时,再次天明,妖物便能循着气味寻来,若不捉紧,此处怕是要成为第二个旌旗馆。
苏似远眉头微锁,眼尾泛着红,水光接天,承在他的眼尾,折射出月光的轮廓,眉间的花瓣已有四瓣,只要超出五瓣,便会超出神魂所能承受的地步,到时,怕便不只是神魂碎裂那么简单了,他必须赶在苏似远出幻境前出来,否则,第七重幻境便会因苏似远过早完成上重幻境而强加在他的身上,夺舍便不再起作用。
温习月俯身落下一吻,此次不必再同先前一般,只需取舌尖血便可入内。
温习月勾着他的舌头,一口咬破,血气回荡不休,成了某种羁绊在二人之间回温。
温习月再次进入幻境,却不再是自己的幻境,而是苏似远的幻境,苏似远跪在地上,望着眼前的什么东西,他走近一瞧,是一方石墓。
苏似远跪在坟前,抬眸望去,坟上摆着些许香案,白烛,以及寿纸。
苏似远话未出口,泪却先落了下来,他跪得很直,像从前在逢阎堂受罚时一般,并未让温习月丢脸。
他在墓前叩拜三礼,温习月走近一瞧,坟上依稀显露出的名字是温习月,他浑身一愣,有些不解地蹙起了眉。
苏似远三礼已过,正襟危坐在墓前,抬手点燃白烛,烛火被风吹得摇曳不停。
“师尊……你离开后已经十年了……徒儿有些想你了……”他低头望着旧坟上有些花了的名字,抬手轻轻抚上,毫无温度的墓碑却突然有些温热,温习月的手一顿,不知该收起或是该放下,苏似远将额头靠在温习月的手上,总觉此刻师尊就在他的身边。
“师尊……徒儿很想你……不知你在那里过得可好……都怪徒儿……都是徒儿害了您……”
苏似远现下唯一想的便是温习月过的可好,可会饿肚子,去了幽界或是南柯乡?天色已近晚秋,可有穿暖,可有生病,可有……可有想他……
温习月静静地答道:“为师也很想你,为师过得很好,在你瞧不见的那个尘世,你陪在为师身边,你我一同下山除妖,你也快要及冠了,却总有心事。”
可惜苏似远始终不曾听见,他跪在温习月的坟前,抬手抚着他的坟头,“师尊……是徒儿的错……都怪徒儿……才会……才会让您白白失了性命……”他几近哽咽。
苏似远将额头抵着冰冷的坟身,疼惜地抚着背后的石体,泪自眼角蓄结成珠,滑落在盛了池阳春的杯盏中,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只一瞬,他好像听见了一阵哑然的男音,温习月开口张合,便成一语,“远远。”
苏似远一顿,像是心中有一条弦“铮——”的一声断了,又似是觉得委屈,止不住红了眼眶,眼睑也红的一通不可收拾。
温习月伸出另一只手轻抚他的发顶,替他理了理额前湿答答的头发。
苏似远察觉到温热的触感抬手捉住,温习月的手被他抓得很紧,他无奈地蹲在苏似远的面前。
苏似远呼吸一顿,提起那壶酒便递至唇间,半壶池阳春入口,苏似远有些醉了,可手却并未松开,他捉着温习月的手,总觉是幻觉,却又异常清晰。
苏似远眼睫微垂,哑声问着:“师尊……是你吗……”
“是我。”
苏似远得不到回应,伸手抱着酒坛倚在旧坟的一侧,望着眼前的海棠树,海棠飘飘扬扬落了一地。
他低头朝温习月所在的方向望去,抬手抚上温习月的脸颊,眼尾发红,脸颊泛着桃色,一双眼睛像极了潺潺的流水。
炽热的呼吸随着苏似远的靠近而变得急促,他握着温习月的手,不清醒地问:“师尊……你可有想过徒儿……”
末了,他觉得不大可能,又低声补了一句:“哪怕一次也好……”
温习月望着他的眼睛,上前抱住他,闻着他颈间好闻的梨花香味,不觉俯身轻咬,苏似远也感觉到了那冰凉的唇舌,还未推开,泪便滚落出了眼眶。
“师尊……师尊……”
苏似远回抱住温习月,眉眼满是悲情,他将脸埋在温习月如同空气一般的前胸,却如实感受到了心跳,他虚虚地环着温习月的腰身,泪水模糊了双眼的视线,海棠飘落枝头,落在二人之间。
温习月抬手捏住他的肩膀,看着苏似远红透的双眼,吻住了他红艳的双唇,舌尖触着唇角,慢慢勾勒出他的唇形,又握住了他的手,两手相触之间,苏似远扣住了他的五指,还有许多话未说出口,尽数湮灭在那一个吻之间,“……唔……”
苏似远咬着唇呜咽,泪顺着颊边落下,一滴滴垂落,似是又闻见了熟悉的海棠,又似是故人在眼前,引得他愈发难受,伴随着阵阵回响。
温习月却先落了泪。
他抬手替温习月拭去眼睑处未落的泪,配合着他相互交缠,二人吻得难舍难分,神魂交融。
泪一点一点顺着颊边落下,昭示着现在的他不是宗师,不是迭饴耽绯的门生,只是温习月的徒弟,他成熟,稳重,可唯独在温习月面前像个孩子,这浑浑噩噩的十年,使他无法看清前路,寻不到一分一毫的收获。
只因自己,师尊也离他远去,是那时为了救自己……
温习月松开了他,苏似远开口挽留,“我喜欢你……”泪如雨下,整夜也不见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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