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某王府书房内,毛笔轻轻转悠。
皇宫内禁军四千,皇室暗卫多少不知,宫女太监等合计约三千,不过都是乌合之众,算不上威胁,唯一怕的是这几条密道,窦王离开明康数十年,不知当今陛下是否又挖了新的密道,若是要大动水土,就只能选在新起的摘星楼或是国师府……
“将军,不好了!”
李熙手中毛笔一颤,啪嗒落在桌子上,推门而入的阿宁像只兔子一样窜了过来,趴在李熙面前道。
李熙淡淡抬眸。
“将军,您看我这么急,怎么一点儿也不急?”阿宁纳闷儿。
李熙曲指轻轻将布防图翻折卷起,淡定道:“你脸色焦急,眼中却不急,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阿宁撇了撇嘴:“其实……城西出事了。”
李熙一抬头:“还是没人来领粮食?”
“您去了就知道了!”
李熙见她卖关子,有心要逗她,可想了想,还是微微颔首:“走吧,去瞧瞧。”
“啪!”
李熙刚到就被响亮的一声给震到,她望去,先看见一个麻袋被狠狠砸在地上,她顺着麻袋看向来人。
她愣了下。
只见那人佝偻着背,明明很是年迈却不忘嚣张的本性,理直气壮的大声嚷嚷道:“给我一斤米!”
周围的百姓都冒出头来,似乎在看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嚣张,可当看见来人,百姓们都很惊讶。
“那不是城北的刘老伯吗,我认识他,他不要命啦!”
“那个卖编篮的刘老伯?他以前是这种性格吗?我记得他很老实的啊!”
“是啊,听说他女儿跑了,儿子叛变了,估计是不想活了,也是可怜呐!”
百姓们叽叽喳喳谈论个不停,眼神看着刘老伯很是同情。
张奎为难地看着这老伯,没人说吃霸王餐吃得这么理所当然的,到底给不给啊?不给就显得他们这送米送粮假得很,这些百姓都在观望,若他不给,恐怕再也得不到信任了,可是给嘛又显得他们懦弱,连个老头都能骑到他们头上,这是不是太好欺负了?
张奎正觉得棘手,余光一扫竟看见了远远站着的李熙,他如蒙大赦,忙盯着李熙看,一看就是将难题扔给了李熙。
李熙朝他点点头,张奎便松了口气,大手一挥:“给!老伯,你家几口人,一斤够不够,给两斤吧,来人呐,给老伯装米!”
一旁的将士便哼哧哼哧给刘老伯打起米来。
刘老伯佝偻着背,还有人怕他站得累给递了张凳子。
“喝点水吧,老伯。”暗香递了杯水过去。
刘老伯望着几人,试图从他们脸上看出不耐烦,可是没有,他们是真的在关心他,哪怕他情绪恶劣。
“你们怎么不打我?你们方家军不是很厉害吗,怎么对我一凶老头儿这么客气,你们不应该打死我才对吗?”刘老伯高声嚷嚷。
“再厉害也没理由对平民百姓呼之则来招之则去。说到底,我们只想好好活下去,也想让大家好好活下去,如果这世道能让人好好活,谁又愿意打仗,你以为我们真的不怕死吗?你以为我们没有想要保护的家人吗?还不是被逼到这个份儿上的。”张奎叹息,他看着老伯不由得想起了那枉死的李副将,还有他那对苦命的父母。
“军里好久没发军饷了,我和我爹娘都要饿死了,我也没办法,我们也得吃饭,你们总骂我们叛徒,可难道饿死才是守节吗?我们饿死那些权贵却一个个撑得肥头大耳油光满面,难道只是因为我们是平民我就活该死吗?百年之前还有人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呢!”一旁的将士苦笑道。
百姓们闻言面面相觑,不由得思考起将士的话来。
“是啊,大鱼大肉不带我们,却要我们饿死守节,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我们要求不高,只想吃顿饱饭而已啊!”
不知人群中谁喊了一句,众人纷纷义愤填膺起来:“对!我们只想吃顿饱饭,这也很难吗?”
“老伯,您的米。”张奎将米放在刘老伯肩头,刘老伯掂了掂米,大声对其他百姓道:“好重的米啊,今天终于能吃个饱饭了!老头儿之前想错了,现在看来你们方家军也有可取之处,起码比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好!”
刘老伯扛着米深一脚浅一脚离去,不管自己给其他百姓造成了多大的震撼。
但是当他回头时,他看见那些百姓涌上前去,一个个都拿着米袋,他咧开嘴笑了笑,才默默离开。
“多谢。”
李熙的声音随风传入小老头儿耳中,小老头儿摆摆手,缓缓离开。
阿宁看着一下子挤满米桶前的百姓们,感慨不已:“我还以为是来找茬儿的,没想到他竟是在帮我们!您说他为什么要帮我们?”
李熙想起昨日夕阳下那对身影,笑了笑:“谁知道呢,也许是终于看见了我们的真心吧。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别偷懒,放粮去,没看那里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吗?”李熙将阿宁一推,把重担交给了她。
“合着我是来给自己揽活儿来了。”阿宁嘀咕道。
李熙又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
“得得得,就您道理多,我去还不成嘛!”阿宁忙三两步就溜过去了,这古灵精怪的模样直看得李熙发笑。
有了刘老伯的帮忙,百姓们很容易适应了方家军,不过更重要的还是因为之前的方家军信誉良好,不随意打杀折辱百姓,才能让百姓真正放下心来。
连放了数日的粮食,不管是将士还是平民百姓们都好好休整了一番,破损的城门换了,城墙也修补好了,空闲的将士们还被命令到街道上去帮助百姓修房修路,一时间军民共欢,将士和百姓的距离便拉近了。
不到十日,蛟泉恢复了繁荣,街道上陆陆续续有百姓出来摆摊,商铺也开始照常运转,蛟泉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唯一不同恐怕就是街道上异域面孔增多,百姓们一开始不太适应,将异族当作敌人,可随着交往日益加深,不论是蛟泉人还是稚蛮人都深刻理解到,他们其实都只是普通百姓,互相之间没有任何区别。
除去商业,权贵的农田也尽数收回分发给百姓种植,按税七四成分成,百姓留七成,李熙他们收四成,第一年不收税,百姓们喜得土地,个个高兴得不行,也就更加信服李熙和她的军队。
不过半个月,蛟泉的百姓就对他们服服帖帖。
摘星楼外,群臣跪倒,高声疾呼:“陛下,蛟泉已失!还请陛下回朝主持朝政!”
“请陛下回朝主持朝政!”
摘星楼外“热闹”非凡,而摘星楼中却是一片祥和宁静。
“啪。”
皇帝按下黑子,将白子生路截断,他抚掌大笑:“朕又赢了,国师啊,你这棋可比不得你的炼丹术。”
国师一头黑发,胡须也是全黑,闻言,他胡须笑得颤了颤:“那是陛下棋术高超,臣望尘莫及。”
“这世上不少人自认为比朕棋术高超,不像国师,总喜欢妄自菲薄。”皇帝嘴角上扬,将黑子捡回自己的棋罐中,语气意味不明。
“那不过是他们自认为罢了,论棋艺,陛下已登峰造极。”国师谄媚道。
皇帝不置可否:“国师啊,朕可以赢无数回,于国师而言无碍,但国师要是赢一回,朕就会被拉下神坛。”
国师诚惶诚恐:“臣这棋臭得很,只希求能与陛下多过两招,可不奢望能赢过陛下。”
皇帝执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棋子落下,却起了别的话题:“国师,外头的声音可听见了?”
国师不知皇帝是何意,他拿白棋的手一抖,皇帝抬眼看过来,他急忙道:“臣听见了。”
皇帝继续道:“你觉得二皇子做得好吗?”
国师一颤,模棱两可道:“陛、陛下选的人,自然是好的。”
“是吗?”皇帝笑起来。
“那这次打仗就派他去好了。可是,他在监国,走不开怎么办?”皇帝仿若自问自答。
国师噤若寒蝉。
“太子不是与那李熙相识吗?那就派他去好了,若他能拿下敌军大将的头颅,朕就把监国的机会给他,若是他无能,那他这太子也别做了。”棋子落下,皇帝的声音渐渐冰冷,听得人心中一寒。
“国师觉得,派太子去如何?”皇帝抬头。
国师立马讪讪一笑,回道:“陛下所想自是极好!”
皇帝微微颔首:“那就听国师的。”
国师:“?”
国师心中一凛,他不是蠢货,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这是拿他当枪使,可偏生他又不敢反驳,便继续陪笑,心中却打起了别的算盘。
皇帝将所有锅都给他背,这次如此折磨太子,若太子夺权,日后必定迁怒于他,他可得赶紧提醒二皇子,让他防着点儿,千万不能让太子当政!
“国师……”
皇帝淡淡叫道。
国师打定歪主意,乍一听皇帝叫喊整个人冷汗直流,心虚道:“臣在!”
“该你下了。”皇帝说道,似笑非笑,仿佛看穿了一切却又隐而不语。
“是、是!”国师忙执棋而下,只是慌乱之中手一抖,棋子啪嗒一下滚到棋盘上,滚了好几圈才落到一个可怜的角落。
国师慌张抬头,皇帝摸索着棋子,眼神戏谑:“国师倒是很有想法。”
语气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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