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倾国策

就在他提剑逼近之时,忽然,一把利剑从天而降,逼退了刚刚踏入城中的马蹄,马儿被吓得一惊,发出凄厉的嘶吼声。

张奎脸色一变,骏马狂躁乱甩差点儿将他甩下,还是他紧紧拉住缰绳,久久安抚才好不容易将马儿安抚下来,才不至于摔个跟头。

就在此时,一辆马车悠悠驶来,横在二人之间。

满头大汗的张奎下意识握紧了剑。

“兄弟阋墙,尤是可悲,不如以此剑为界握手言和?”锃亮的铁剑在光下熠熠生辉,散发着浓郁的杀气,若他不退,这一剑可就是砍在他脖子上了,这么一想,脖子还怪冰凉的呢。而在这种情况下,马车中的人却说什么握手言和,张奎都觉得无耻了。

“握手言和?在这儿?”张奎侧眼,对面将士匆匆涌来,城墙上被他的将士们占领,身后的将士也已经准备入城。

“有何不可?”马车中人反问。

张奎被他理所当然的态度气笑了:“不管你是何人,你若没瞎就该明白现下是什么情况。你长着眼睛好好瞧瞧,谁是胜谁是负,跟我谈什么握手言和?难道不是你们先跪地求饶吗?”

“殿下……”张忠诚怔愣片刻,他以为他不会来了。

之前他们被耍得够呛,一会儿是椅子,一会儿是狐裘,一会儿又是山珍海味,让他们简直疲于应付。

“您……”看着挡在他身前的马车张忠诚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对了,起甫他……”

马车中的人眼中一缕幽光掠过。

“死了。”他淡淡道,语气无一丝波澜。

“殿下?阁下是哪位皇子?”张奎听见称呼,立马追问道:“大皇子,三皇子?还是暂理朝政的二皇子?”

马车中人没有回应,只是对方才难掩悲伤的张忠诚道:“怎么,你想质问孤为何不早些出现,救下你还得救下你的同袍?”

那人语气讥讽,不留一点情面。而且语气听上去……也不是很友善,让人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来帮忙的,可比起他的话,他的剑却先一步回答了这个问题。

张忠诚急忙道:“属下不敢!”

“何起甫是二皇兄的人,孤不想他活,这样说你可明白?”

张忠诚猛然抬头:竟是这种原由?

“张忠诚,孤不是方起征父子,不会留个祸害在身边,哪怕孤要死,也得是孤自己不想活。”

等等……

“孤?”张奎后知后觉想起他的自称,他一惊:“你是太子?”

“孤以为张将军会说,废太子。”一只枯瘦的手掀起车帘,只露出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那双眼睛深邃迷人,让人多看一眼就仿佛要被拉入深渊。

张奎被他的容貌晃了晃眼,他连忙别过眼去不敢多看。

夭寿了,这太子长得也忒不像个人了!张奎心中嘀咕。

“皇帝钦点的新将,是您?”张奎忽然发觉不妙,惊疑不定地问道。

姜衔华低低笑起来,新将?千古罪人才对。不过,要他当千古罪人,也得看皇帝敢不敢放弃明康。

他抬眸望着被打破的城墙,即将沦陷的明康,笑声越来越响。

张奎不知他在笑什么,只觉得这太子殿下多年不见越发诡异了,这笑容直笑得他毛骨悚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太子殿下。”

声音远远传来,悦耳动听却飘渺极了,像是从九天之上落下来的风声,轻微细语,让人心生恍惚。

马车中的人一愣,眼中浮现出几分迷茫,那迷茫似在分辨声音从何处来,又来自何人一样。

他枯瘦的手紧攥车帘,却久久不扬起,手腕微微发颤,似在确定着什么。

铁蹄逼近,投下一道纤细的阴影,银枪从不远处伸来,从下往上如掀盖头一般缓缓掀开车帘,车帘一点一点上卷,露出少年清瘦的身形,银白色的锦衣,紧接着是他细如杨柳的腰线,再往上便是瘦得凹陷的锁骨。

银枪恰时一顿。

他的锁骨很白,是那种不见天日的病态的白色,但让银枪停顿的不是他的锁骨,而是锁骨上遍及疤,因为皮肤够白而显得疤痕更加狰狞可怖。

目光随之一顿。

银枪又缓缓上挑,目光随之上移,直到从下颚,脸颊,到那双足以魅惑人心的眼眸。

两双眼眸深深相望。

一双清澈透亮、决绝坚定,而另一双饱经风霜写满了隐忍和痛苦。

“太子殿下。”她又喊了一声。

一别经年,竟能再见。那声音也仿佛穿破时空而来,让他恍若隔世。他愣愣望着她,哪怕她的银枪就在他马车之上,距离他脖颈几寸之近。

“是你。”姜衔华望着她一身战甲,一把熟悉的银枪,以及张奎的态度,终于明白敌首是谁。

“你不知是我?”李熙疑惑。

“孤……”他竟有些心虚。

这段时日,早已看清皇帝面目,他也没曾想过认真打仗,是以便没关注过对方的主将,加之张、何二人从未提过,他竟不知对方主帅是她?

姜衔华一时懊恼。

“殿下,一别多年,您长大了,您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她望着他,眼中有些欣慰,又有些怜悯。姜衔华抿了抿唇,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听到滴答滴答的水声。

他抬手摸上自己的脸,才发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这些年从未有人问过他累不累,吃过多少苦,可是一见面,她就问了,哪怕二人是如此尴尬的身份。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

银枪缓缓退回安全界线,女子看着他,眼中满是温柔:“你的眼睛藏着许多故事,下一次再和我讲吧。”

她只说下一次,绝口不提二人眼前尴尬的处境。

姜衔华几乎弃械投降。

枯坐于冷宫中的每一夜,他都裹着那件在东宫小黑屋裹上的外衣。

冬日好冷,衣裳好薄,他都觉得自己快要冻死了,可那件衣裳偶尔又很温暖,偶尔在他濒死之际将他拉回。

后来他越长越高,衣裳越来越小,越来越破……他垂眸,藏起眼中的情绪。

“李熙,孤的故事早就结束了。”连同他的希望,他的性命,所有糟糕的事情一起,早该结束了。

李熙仍旧望着他,许久没说话,久到姜衔华觉得她都走掉了。可是当他抬头,对上的仍旧是那双悲天悯人的眼眸,温柔,澄澈,诚恳,让人心软。

姜衔华没来由的有些心慌意乱。

“你退出明康吧。”

“为何?”

“哪有什么为何?你攻我守,让你退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姜衔华手攥紧车帘,怒道。

李熙侧眸,望着夕阳缓缓落下:“晚了。”

“是晚了!”张忠诚走出来道,他遥远远处,面色肃然。

“多谢太子殿下替末将拖延时间!”张忠诚拔出腰间长剑,朝太子作揖。

“将军,城外发现大批马蹄印记!”

“将军!马蹄声越来越近了!”

“将军,有埋伏!”

尾部匆匆赶来的几位斥候焦急不已,连连上报。

“什么!”张奎神色震惊,忙看向李熙。

李熙只是深深地望着他。

“孤并非这样想的……”他脸色慌乱,下意识解释道,匆忙之下,竟一把撕裂了车帘,那“撕拉”一声,竟让他想到了“袍断义绝”。他脸色更加苍白,想要辩解什么,可转头一看就看见了大批马匹奔驰而来掀起的风暴,解释好像显得更加苍白无力和多余。

“是皇帝。”李熙替他说了。

“只要铁蹄踏破明康,皇帝就无还手之力,可是……”她顿了顿:“他早早就将城中守卫调走,留给了我一个空壳。咱们这位陛下啊,搭上戏台给我唱了一出空城计。但为了这一出戏,不惜牺牲一位忠诚可靠的将领,真的值得吗?”

她转眸看向张忠诚。

张奎这才恍然大悟:“他是故意看着何起甫死的?”

“他不死,你又怎么会相信这城是真的拿下了呢?”李熙说道。

张奎望着张忠诚只觉得心中发寒:“我以为你早已变了,却没想到是变得更加卑鄙无耻了。你做这件事的时候,何起甫可知道?”

张忠诚一颤。

“原是不知道了。”

张奎看着那流干的血河,眼中无比讥讽:“不愧是靠吸旁支起家的张家,现在又能踩着自己的同袍上位了,恭喜恭喜啊!”

张忠诚的脸一阵青一阵红,他恼羞成怒:“你懂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只能遵从陛下的旨意,我没错!”

“所以,你利用孤?”姜衔华眯起了眼睛。

“殿下,是你救了自己。陛下曾言,若殿下出现,此战赢了,便归功于殿下,这对殿下有益。”张忠诚却恬不知耻道。

姜衔华舔了舔干裂地唇,腥味在他嘴里蔓延开来。

“若输了……”

“敌军被包围,我们又怎么会输?”张忠诚自信满满。

“咱们这位陛下可真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啊。”姜衔华眼中勾起嘲讽。

张忠诚看向李熙,高声道:“眼看她高楼起,眼看她宴宾客,眼看她楼,塌了。”

“你!”张奎怒不可遏。

李熙眼神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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