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
脚下的雪层发出细微的、不祥的碎裂声。
天旋地转。
失重感猛地攫住了我,冰冷的雪块瞬间淹没感官。在彻底失控前,一只有力的手臂铁箍般环住我的腰,将我的头死死按进一个带着冷冽气息的怀抱。他用整个背部承受了翻滚中绝大部分的撞击。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停止。我们摔在一个背风的雪窝里。我挣扎着从他怀里抬头,看到他额角一片擦伤,渗出的血珠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他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顾承舟!”我慌乱地叫他。
他缓缓睁开眼,眼神有瞬间的涣散,但立刻聚焦在我脸上,快速扫视一遍,确认我无碍后,那紧绷的下颌线才微微松弛。他想动,却闷哼一声,左腿显然在坠落时受了伤。
“别动,”他的声音低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地图,罗盘,在我内侧口袋。”
远处的山巅传来沉闷的隆隆声,像巨兽苏醒的前兆。雪崩!
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窜起。我试图拉他,可他太重,加上伤腿,我根本无法移动他分毫。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上来。
他看着我徒劳的努力,脸色苍白如雪,那双黑眸却异常平静。他抬起手,不是推开我,而是极其缓慢地,用指腹擦去我脸颊上不知是雪水还是泪水的湿痕。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近乎诀别的温柔。
然后,在我惊恐的注视下,他猛地、决绝地,向陡坡外侧翻身——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句告别。
那抹素白的身影,如同断线的纸鸢,无声无息地坠入下方更深的雪谷,迅速被漫天的白吞噬,只留下雪面上那道突兀而绝望的痕迹。
他选择了最沉默、最彻底的方式,清除掉我这个他生命中最大的“麻烦”,也是他偏执守护,直至死亡也不肯放手的……累赘。
*
回忆的尽头,是他翻身坠下时,那最后一眼。没有怨恨,没有不甘,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平静。仿佛他早已料到这一天,并坦然接受。
我扶着墙壁,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冷汗浸透了衣衫。那股冰冷的、被他用死亡刻下的决绝,比任何激烈的指责都更让我窒息。
我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向琴叶榕旁那个素白的幻影。他沉默依旧,额角那片虚幻的暗红,像一道永恒的烙印。
“你连死……都死得这么沉默……”我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这么……不肯放过我……”
幻影静立无声。
但我仿佛能感觉到,那股萦绕不散的寒意里,除了无尽的诘问,似乎还混杂了一丝……来自那个雪山的、冰冷的、令人心碎的温柔。
林医生的到访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涟漪散去后,留下更深的空洞。他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让我感到一种无处遁形的疲惫。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日复一日的寂静和那个无声的“陪伴”逼疯时,佣人通报,有一位姓沈的女士来访,自称是我的高中同学。
沈芷薇。
听到这个名字时,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一股混杂着温暖与尖锐刺痛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了上来。她是我的密友,是那个曾与我分享所有少女心事的人。但在我的记忆深处,关于她的最后部分,总是笼罩着一层不愿触及的、模糊的阴影。
当她被引进来时,那些纷乱的思绪暂时被压了下去。她穿着一条柔软的米色长裙,外面罩着浅咖色开衫,长发松松挽起,气质温婉依旧,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宁静。
“晚晚。”她唤我,声音轻柔,和记忆中一样。
“芷薇?”我站起身,有些不敢相信,“真的是你?你怎么……”
她走近,轻轻握住我的手,她的手有些凉,但触感真实。“我调回这座城市工作了。打听了好久,才找到你这里。”她细细端详着我的脸,眼中满是心疼,“你瘦了好多。”
我引她坐下,吩咐佣人上茶。目光不自觉地,又瞥向那盆琴叶榕。
那里,空无一人。
他没有出现。
沈芷薇顺着我的目光看去,随即又自然地将注意力放回我身上,轻声感叹:“这里很漂亮,但……有点太安静了。你一个人住,会不会害怕?”
害怕?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否认,却在对上她清澈关切的眼神时,哽住了。在她面前,那些伪装似乎很难维持。
“还好。”我垂下眼,避开她的注视,声音低了下去。
她似乎理解我的回避,没有追问,只是将带来的一个精致纸盒推到我面前。“记得你以前最喜欢街角那家店的蜂蜜蛋糕,刚才路过,就买了一点。”
我的心微微一动。她还记得。这种被人在细微处惦念的感觉,已经太久没有过了。我们聊了起来,主要是她在说,说她这些年的经历,工作,旅行中遇到的趣事。她的声音平和,像温暖的溪流,缓缓冲刷着这座别墅里凝固的冰冷空气。
谈话间,她偶尔会提及一些高中的碎片,那些只属于我们两个的、带着阳光味道的回忆。但每一次,当她的话头即将触及某个特定的、模糊的节点时,我总会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下意识地将话题引开。
“说起来,”沈芷薇端起茶杯,语气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我前几天整理旧物,找到了我们高二文艺汇演时的合照。那时候你、我,还有顾承舟……”她说到这里,微微顿住,像是意识到提到了一个不该提的名字,有些歉意地看着我,“对不起,晚晚。”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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