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杜青突然懂了顾清嘉这番带她出城的用意。
一为散心,二为对双方都有利,何乐而不为。
伴着日落归府,在橙黄色夕阳余晖中,王府威严矗立,显得格外雄伟气派。
杜青回府第一件事,径直去后厨做晩膳。
灯火通明,美人面如冷玉般皎洁透亮,原本清瘦的面容在王府这段时辰的调养下,面如玉盘,倾身露出那截的纤腰依旧不盈一握,神情认真而细致。
她正在摆弄一盘糕点,萧翎无意经过,眼尖地瞧见这一幕。
“青儿,把糖霜给我!”
青儿是后厨搭火帮忙的丫鬟,杜青没听到动静,俏丽的秀眉微拧转身。
大红灯笼,照得府内一片光明,少年立于光影割离的交汇处,眉眼清俊如画,但辨不出他俊脸的神情。
一身深紫锦袍,衣领和袖袍处绣着大片莲花,更衬得他面如玉冠,雍容雅致。
玉冠束发,深紫腰带上挂了一块墨玉,色泽晶莹剔透,成色极好。
“世子,可是有何事?”
世子这样郑重,倒像是要出府,杜青心想道。
瞧见她带询问的目光,眼睛像黑葡萄般,狭长的眼睫微颤,萧翎心下暗自恼怒,如玉的面容染上一层薄薄的绯红。
不过是想着事,他怎么不知不觉到了这里?
但正好有一件正事要告诉她,他正声道,“西院的晚膳无需准备了,宫里有晚宴。”
所以,她是白白准备了一番?
听完,这是杜青的第一感受,她咬了下唇,“请世子等下。”
她慢条斯理有条不紊将精致的糕点装进食盒,复而交给一旁的小厮。
对萧翎解释道,“宫宴漫漫,若世子肚中饥饿,可在马车上食点糕点,以饱腹。”
她明晃晃将目的摆在明面上,目光澄澈,好似一汪湖水。
若执意推辞,倒是辜负了她一番好意。
萧翎颔首,“本世子知晓了。”
今夜月圆,皎皎繁星点缀夜空。角房前,石桌上,一壶清酒,杜青举着酒杯,对月思故人。
忆起现代世界的父母,她悲从中来。
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
“今日中秋佳节,祝杜青姑娘……”同寝的丫鬟倒是举着酒杯,兴致高昂。
到后面却是嚎啕大哭起来,惊得杜青不知如何安慰她。
便听到她声音哽咽道,“眼看我快二十,不知何时能被放出府,我的爹爹、娘亲还有兄长,十多年来只见过两三面!”
看着眼前端庄秀丽,比她大不过几岁的女子,杜青发出一声叹息。
入了王府,真要再脱身出去,真是难上加难!
杜青只是发觉,她想在古代开家客栈酒楼,以她这个身份来说,简直是微乎其微。
但她不是悲秋伤感之人,现在当务之急是攒够银子,为自己赎身。
细细安抚了同寝丫鬟一番,同寝丫鬟:“算了,就当是我白日做梦,离府哪有那么容易,待在王府也挺不错的!”
“月俸每月按时发放,有个安适适心的地方睡觉,总比京城外那些被迫流离失所的灾民日子过得舒心!”
杜青静静听着她安抚自己,但听到后面,忍不住问道:“流离失所的灾民?”
今日她和顾清嘉出城,为何没看到泱泱灾民,而是一片和平安详景象。
见她不解,同寝丫鬟看了一圈周围无人,便压低声音道,“三个月前,泷西大乱,无数百姓逃亡,不少流窜到京城。“
“圣上疑心他们身上带着病,下令将士不准放灾民进来。就这样,灾民只能被无情地驱赶。”
闻言,杜青芙蓉面上染上悲慽的底色,是对灾民的怜悯。
她薄唇微启,想说点什么。但议论当今圣上是大讳,若被有心人听去,株连九族就不妙了。
因此,杜青低声道,“愿一切太平!”
皎皎月光下,女子诉说着心愿,显得颇为动人美好。
宫宴上,觥筹交错,载歌载舞间,美人抚袖起舞。
萧翎淡然看着这一幕,舞姿虽美,但看多了便觉得无趣。
何况不合时宜,一张芙蓉娇媚至极的面容浮上心头,她的一动一静,一颦一笑……
层层光影交错,他眼神恍惚。
望着奋力起舞的舞女,好似想到了谁。
比起萧翎的兴致缺缺,久病在榻的永乐帝倒是时而拍着股笑,时而一饮而尽美酒,完全不顾一旁妃子的眼神提醒。
陛下身体可没完全好呢。
“萧世子,这舞可是不好看?”突然,皇帝看向底下贵气的萧翎,即使他坐姿端正安分,但稍微的一举一动,仍然吸引了在场不少权贵的目光。
闻言,舞女们一下停了下来,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哪有”,萧翎抚着酒杯,漫不经心极了,“这舞很美,但微臣想起府上还有事,只想回去。”
闻言,永安帝笑而不语,眼眸划过一丝算计。
紧接着大太监上前道:“陛下,陈清将军求见。”
听到这个名字,永安帝拳头微微攥紧,努力平复止不住的愤怒,“他竟然有脸求见?朕不见!”
他漠然地大手一挥,帝王无情。
见状,萧翎嘴角挑起若有似无的笑意,似讥讽,又似玩味。
底下欣赏歌舞的大臣们都不敢抬头,看永安帝的神情,有胆小心虚者默默擦去额头冒出冷汗。
然而顷刻间,陈清一身铿锵重甲,周身气息沉重凛然,如视死如归的罪人,对着高位上的帝王下跪行礼,“罪臣陈清求见陛下,哪怕陛下要赐罪臣一死!”
字字珠玑,英勇而无畏。
听到此话,不少大臣都在心里为他捏了把汗。
前不久,泷西大乱,陈清正是驻守泷西的将领。如今出了这种事,百姓逃窜至京城,难免陛下心中有怨气!
永安帝却不语,久未见阳光的脸有些惨白,阴沉诡谲的目光落在长跪不起的臣子身上。
“嗒嗒”,萧翎轻敲着桌案,似是醉了,目光颇为漫不经心。
终于,永安帝开口了,“陈清,你愿如何抵罪?才能让朕免你一死。”
天子一怒,真是可怕。永安帝感觉到身体的虚败,勉强支撑起精神来。
话落,他不动声色瞥了眼底下的萧翊,气定神闲,仿若置身事外一般。
陈清沉声道,“微臣愿意赶赴泷西,平息动乱,安抚流民。”
声音洪亮,目光甚是坚定,抱着九死一生的勇气。
永安帝:“如此,谁愿陪你一同去?”
守城的副将领在混乱中身亡,与谁一同去平定泷西之乱,尤其关键。
闻言,陈清对着萧翎的方向道,“萧世子,能否与微臣一同奔赴泷西,平定混乱?”
既是恳求,又是请愿。
陈清本是萧父的手下,曾经在战场上,为萧父挡下致命一箭。故萧父觉得愧疚于他,承诺欠他一人情。
萧翎是知晓此事的,他玩味地把玩着酒樽,对上高位上戏谑的目光。
他上演了一出迎风咳嗽,俊脸霎时惨白一片,无不叫人惋惜,真是琼枝玉树般的人物,却被病弱的身子拖累。
见此,对面一片贵女西子捧心,作惋惜状。如此风流人物,真是可怜了!
萧翎咳够了,薄唇慢慢被鲜血染红,平静看向永安帝,“陛下,你看……”
声线冷淡,偏偏有种教人觉得欺负病人的感觉。
永安帝脸色阴沉,如凉薄似水的夜色,种种阴谋诡计仿佛藏不住了般,面目狰狞了一瞬。
终究是稳坐帝位近二十载的人物,他千言万语,终化作一声叹息,“萧世子既不愿,陈清,你便再挑挑其他人罢。”
一旁的大太监接收到陛下的眼色,狐假虎威道,“只是陈将军,这次没了能人与你同行。你的项上人头可能保不住了……”
闻言,地上的陈清脸色铁青了一瞬,而望着宴会上的同僚。
目光一一从他们脸上划过,得到的全是讳莫如深的敌意与排斥。
终于,陈清叹了口气,“陛下……”他愿领罪时。
高位上,永安帝阴沉着一张脸,骇人得很,因没有听到他想要的答应。
然而,萧翎突然起身,插嘴一句,“臣愿与陈将军同行,以平泷西之战。”
态度不卑不亢,光明磊落。
“如此,甚好!”永安帝拍案大笑道,更是直接下了圣旨,命三日后,陈清与萧翎一同启程,领三千将领前往泷西。
而全程,则没有提粮草一事。
马车里,铺着一层柔软的绒毯,温暖又简洁。案上摆着糕点,正是杜青带的。
萧翎看了一眼,修长干燥的指腹拿起一块,静默端详。
就在这时,憋了一路的萧七终于忍不住心生怨气道,“世子就不应该答应陈将军的恳求!”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永安帝一直忌惮萧家,不然何至于,命令端王常年驻扎边疆,若无圣旨不得回京归府。
更是摘去世子身上的官职,随手丢个闲适的官职给世子,让世子只在府上做个闲人罢。
萧翎黑眸幽沉,他岂不会知其中的道理。
然而想起父亲是性情中人,陈清又对父亲有恩,“就当还父亲欠陈将军的人情!”
这下堵住了萧七的嘴,察觉到自己过分暴躁不安,萧七连忙闭嘴出去。
萧翎微微掀起车帘一角,凛凛寒风吹进来。
他脸色冷淡似水,望着笼罩在黑暗下的京城,宅子走势张牙舞爪,很有压迫,他莫名感觉心情有些不平静。
吩咐前面车夫,“加快回府!”
但愿府上无事发生,一片随和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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