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杜青踏着清晨的露水,早早到了清风楼。她试好菜,将招牌菜谱交给掌柜后,让两个伙计出去发单子,宣传清风楼的新菜品。放在现代,便是给清风楼打广告,吸引客人。
辰时,街巷上的百姓多了起来。清风楼迎来今日第一波食客。而到这个时候,厨子还没出现,不见人影。
杜青心脏跳得很快,渐渐感觉到不对,正让一伙计去厨子家里看看时。
去发单子的伙计们回来,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毫无生气。
“发生什么了?”杜青问。
稍年轻的伙计忿忿道,“我们看到厨子出现在仙鹤楼……”
想起他们发单子经过仙鹤楼,厨子突然端着菜肴出来,看到他们很是尴尬。但他们也是惊讶不已。
伙计愤愤不平,很是激动。
仙鹤楼,泷西最大最豪华的酒楼,每日迎接食客众多。
厨子出现在那,总归不像普通食客那样去用膳。外面日头老高,厨子没来清风楼,就一句准确的话都没有,只能是——
掌柜叹着气,“罢了,罢了,我们清风楼如今留不住人了!”
语气颓然,面上灰暗。
“正常,不过是小事罢了”,杜青却道,显得无所谓。
与其说是无所谓,不如说是当昨晚厨子说出近来他家庭困难手头紧时,她料到了厨子可能会去更好的酒楼客栈,还是义无反顾支出银钱给厨子。
比起其他人的惊讶,杜青多了几分平静,还是能接受此事。
择善而从之,本就是人的天性。
她看向掌柜,“只能麻烦掌柜再请个厨子了。工钱能开多高,尽量开高。重要的是这人要有真才实学,厨艺过人。”
对于一个酒楼来说,厨子是很重要的。
掌柜还算理智,点头。
她又跟几个发单子的伙计确定了下,他们酒楼低价和打出新品策略不少百姓知道了。
杜青定了定心神,“伙计们,接下来我们要忙起来了!”
此话一出,好几个伙计面露不信,连掌柜都有些忐忑,她怎么确定百姓看过他们的单子就会来?
杜青却笑了笑,这点信心还是要有的。
不到一柱香,怀着好奇的心情前来清风楼的食客不少,就连城主也在其中。
城主是泷西有名的老饕餮,对吃食一向很有讲究,非对他的胃口的,连夹都懒得夹一箸。
掌柜一看到城主,立刻热情迎上前,“城主,想点些什么?”
城主身份显赫,据说祖上在京城当过大官的不少。若受圣旨来泷西,说不定还在京城享着祖上的福荫呢。
若能得到这位老饕餮的一句认可,对他们酒楼打出招牌,何怕吸引不来食客。
城主挥了挥袖摆,眉毛一挑,“我来看看食谱。”
他看不少百姓过来清风楼,后面看到单子,才知道清风楼在搞活动。
若上来的菜肴没一道令他眉眼舒展,真是对不住他过来了!
城主指尖点了点,“这道清蒸鲈鱼,爆炒腰花……”
都是极考验厨子厨艺的,让他看看,清风楼的厨子手艺如何。
闻言,掌柜笑得一脸褶子,甚至有几分谄媚,一一记下,“城主,你慢等,菜品很快上来。”
点了这么多菜,还是荤菜,是一笔不小的生意。
“等下”,城主叫住他,“本城主还有些忌口……”
那边后厨,杜青一拿到菜单,不自觉念出声来,“要重口味但不有辣椒,要足够的香味但不能有葱花。”
什么鬼?是特意考验她的厨艺么?
越看,若她是刚掌勺的厨娘,肯定会心梗。
“杜姑娘,你能行吗?”掌柜在一旁不安道。
毕竟泷西最有名的老饕餮在外面等着,可不能敷衍他!
杜青摩挲起小巧的下巴,沉吟片刻,“我会让这位食客满意!放心,掌柜!”
首先,追求重口味但不能见到辣椒?一般想提味重口,都离不开辣椒。但这位食客很奇怪,不想有辣椒。
那么,一道乍现的白光闪过她脑海。
胡椒粉?不就可以了吗!这玩意儿从吐蕃那边传来,大晏会用胡椒粉的少,有些厨子不懂,只会一味用来熬汤。
再者,要香气但不能有葱花?杜青想到食客需要香料提香。她很快想起上次采摘的野薄荷叶,便让一伙计去府上帮她拿过来。
处理完两个问题后,烧火丫头搭好柴火,大锅下的火势蹿高。
杜青热锅烧油,将切好花刀的腰子下锅,腰子本就有淡淡的腥味,为去腥味,她先洗净放入白酒姜片泡了一会儿。
想起食客的忌口,不能放辣椒,她大火翻炒了一会儿腰花,后加入半勺胡椒粉和大蒜叶,提味增香。
不一会儿,香味蹿到大厅,不少食客深吸一口气,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城主没有他们那般直白,但肚子饿得咕咕叫,馋虫叫得响亮。
身后带刀侍从面露不满,“城主,要不小人去催催?”
“不了!”城主伸手制止,“美食诱人费时间,但我等得起!”
若清风楼能做出令他赞不绝口的佳肴来,他一定会重赏厨子!
杜青握着锅勺,俨然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忘却周围的环境甚至是时间。
奇怪的食客所点的菜肴全部做好,恰好掌柜探头进来,“可以了,掌柜的!”
伙计将飘散着香气的菜肴还没端上桌,城主急得站起来,伸长脖子探看。
见腰花色泽漂亮,淡淡的土色,香气扑鼻而来,但不见辣椒的踪迹。
城主来了点兴趣,执箸一夹,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名堂,遂觉得清风楼的厨子在故弄玄虚。
敢欺弄我?清风楼的招牌别想打出去了!
不远处的掌柜瞧见老饕餮脸上一闪而过危险的笑容,心里有些没把握。
杜青到底行不行啊?老饕餮的嘴可是尝过不少天南海北的美味,想得他一句认可更是难上加难。
甚至有传闻,御厨做的膳食有任何一点差错,他都会毫不留情指出来。
掌柜不敢再看,急忙收回目光。老饕餮却夹起一块很显刀功的腰花,尝了尝。
滑嫩辛辣的口感在嘴里炸开,明明没有辣椒,但却很重口。
一向喜欢重口味的城主终究是老了,觉得有些辛辣,硬是配上色泽漂亮的大米饭来,才中和了这股味道,免去喝茶解辣。
身后的随从咽了好几下口水,才道,“城主,这味道你可满意?”
好香啊!城主能不能分口给他尝尝!
城主露出大快朵颐的表情,胡子翘起来,“不错,甚得本城主的心!”
说罢,他将目光看向那道清蒸鲈鱼,没有葱花,只有几片奇怪、他没见过的叶子点缀上面,清香诱人。
城主夹起一片叶子,尝了下。嗯,不好吃,但一股淡淡的凉意在嘴里蔓延开,接着他一嗅,是一股冷冽的香味飘出。
“这是什么叶子?”他随手拉过一伙计问道。
伙计见他穿着华贵,气势不凡,想来身份显赫,便不敢乱说,只是连连摇头。
城主:“……”
他长得有这么吓人吗?
城主直接道,“去叫你们的厨子来!”他倒要看看这位手艺不一般的厨子是何人,厨艺比起宫中御厨都不承让。
杜青很快过来,简单的一身衣裳,却因姣好娇媚的容貌,似乎点亮整个大厅。
城主见她年轻,又有几分面熟,疑心道,“这些菜肴都是你做的?”
“是我!”她不卑不亢,语气淡然。
其实杜青心里有几分忐忑,这几道菜肴是她在最短时间内做的,还没尝下味便上菜,也不知道合不合食客的胃口。
闻言,城主严肃的面容舒展开来,打量了她好几眼。年轻但沉稳,厨艺又过人。
遂笑眯眯道,“姑娘,可有婚配或者已有夫君?”
杜青:“咦?”
然后她后退一步,这笑容在她眼里,看来是老狐狸般的笑容,像是在谋划什么。
瞧见她的紧张,城主语气放缓,“姑娘,我家中有一侄子一表人才,性情也不错,你看……”
“城主既然如此会说,不妨去当媒婆吧!”一道清亮磁性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杜青转身一看,门外照进的阳光有几分刺眼,她微微眯起眸子,努力辨认来人的身影。
男子着一身檀紫色长袍,身姿修长挺拔,如冬日屹立不倒的寒竹,眸子微冷。
城主慢了半拍看过去,才辨认出来人,“萧世子!”
萧翎俊脸透着冷意,不动声色瞥了眼城主。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不知害怕是何物的城主眼神畏缩了下,随后反应过来,不是他害怕什么!
等等,眼前厨娘和萧世子是什么关系?
杜青轻快一笑,踱步到美少年身边,“世子,您来了!”还是以这种的方式,震惊了她一下。
萧翎收敛点锐利的眸光,不动声色道,“可忙的过来?”
他听说了最近清风楼的事情,担心清风楼才过来看看,却没想到这样一幕。
“还算忙的过来”,她说。
萧翎看着她,“你先去忙,我和城主有些事要谈。”
闻言,杜青转身回后厨,继续做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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