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上腾起薄雾,一艘货船悄然行驶在黑夜里,不落一丝水声。
远处蜿蜒曲折的江岸杀声凛冽,烽火四起,遍野的横尸染红半江水。
风携来浓郁血腥味,洛今檀站在湿嗒嗒的甲板上,眺望来时的方向。
一团团火把在夜风中燃起又倒下。
少女背影萧寂,随风挽起的乌发几乎要融进江岸那依稀肃杀的兵戈相交声里。
她恍然望着前方,脑中一幕幕倒带回放。
大婚风光出阁,百里红妆,叛军随迎亲队伍埋伏入城,婚宴当晚,她的准夫婿贺执和叛军里应外合,扣压一众皇亲贵族,当众斩杀了她的父皇母后。
死士们护她逃出公主府,仓促雇了艘货船,连夜北上逃往并州准备和王弟汇合。
一夜之间国破家亡。
洛今檀美眸蒙上层水汽,扣紧腰间的长鞭,玉白手指重重摩挲着鞭端繁复的金玉花纹。
贺执,来日再见,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她恨得切齿,跟来的婢女小心为她为披上斗篷,“公主,甲板上风大,您担心身体。”
话音刚落,船身被重物撞击啷当晃动。
有人惊呼,“不好,有船过来了!”
江面上忽地亮起点点渔火,打头的一艘小艇正以极快的速度驶来,船头阴影处缓缓现出一道人影,身量极高,身姿挺拔,鸦青色战袍随夜风猎猎作响,气势逼人。
所有人的视线被这一动静夺走,那婢女也踉跄了下,洛今檀被她袖中反射出的寒光迷了下眼。
动作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
她疾步后退,可还是晚了一步,刀刃划破腹部,她甚至没来得及感受疼痛,又倒霉地脚上一滑,坠入晚春这冰冷汹涌的江水之中。
……
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紧紧扼住命运的喉咙,窒息与黑暗吞噬过来。
“…救……救我……”
洛今檀不甘地挣扎。
国未复,大仇未报,甚至还没确认王弟是否安然无恙,她不能死!
江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微瞠的瞳仁在无边汹涌的黑暗水下失去焦点。
意识在抽离,洛今檀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死了。她若死了,定是这条江中怨气最重的一条女鬼。就是化作鬼,她也要将贺执和叛反的二王叔一家千刀万剐!
许是怨气过重,忽地,一道亮光破浪而来。
水波荡漾,一抹高大身影急速靠近。
是死士?
洛今檀竭力探出一只手,一激动,又呛了口水。
那身影靠过来,裹挟一股热气,连带着周身的江水也温暖起来,又忽地拐了个弯,猛地从后擒住她衣领,像提溜条死鱼般往上拽。
她不知道自己是被呛晕还是被救晕的。
等意识回归,只觉胸腔一股火辣辣地痛,胸口被什么重物反复按砸,她本能地张口——
“她吐水儿了!”
“吐出来就好,吐出来就活了......”
身体如灌铅般沉重,她艰难掀了下眼皮——
“醒了!人终于醒了!”
“好险,差点以为要亲眼看到回死人了。”
……
到底是谁在呱噪!
洛今檀止不住咳出声,拼命睁开眼,陡然刺入眼底的阳光晃地眼睛一痛,光影交错里,一张放大的俊脸从面前抽离。
“没死。”
面颊被轻拍了下,耳畔青年声音如玉磬落瓷。
他一起身,周围呼啦响起庆贺的掌声。
“我靠好帅,要是被救的是我救好了!”有女生捧脸花痴。
然后脑袋就被朋友挨了下,“这是救起来了,要是死了我看你上地府看帅哥去。”
“也是,幸亏救起来了,不然两个人都嘎了世界岂不是要少一个大帅哥!”
“……”真是对颜控无语了。
这女孩儿落水时那扑棱架势,也就帅哥人高马大水性还好,不然高低得被落水者当救命稻草薅住一起下黄泉。
议论声渐渐淡去。
洛今檀撑着胳膊坐起,看清四周陌生的石板路、流水拱桥和头顶遮天蔽日般肆意生长的梧桐树。
眼里划过一丝茫然。
这……这是哪里?
落水不过须臾,怎地就从深夜到晌午?
八月夏,少女穿着简单白t短裤,风一过,滴答淌水的胳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发丝湿漉漉粘在脖颈后,洛今檀垂了下眼,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从地上弹了起来。
哪个狗贼居然扒了本宫衣服!!
她贵为公主,穿得向来是最好的绫罗绸缎,往年贪玩溜出宫,街头巷尾见到的乞儿衣着虽肮脏破烂,可也没像现在这般衣不蔽体。
这、这成何体统!
洛今檀立刻扭头去看方才那位“救命恩人”。
晏听礼站在栏杆边,牛仔裤被水洇湿显出厚重的深蓝色,好在出门时多带了件上衣,高昇把衣服递了过来。
洛今檀眸光由困惑转为震撼,眼睁睁看着背对她而立的青年把手扣在腰际,干净利落掀起上衣下摆,露出一截劲瘦白皙的腰。
不,一大截。
不,全部。
行动间,精壮的肌肉群微微鼓起,泛出冷玉般的光泽。
“啊!!”
洛今檀长这么大,别说男人,就连太监也不可能在大街上如此不止羞耻,当众脱衣!
头次见到“裸·男”,小公主面红耳赤,当即不太优雅地惊呼出声。
“放肆!你怎地能当街脱衣,还不速速将衣裳穿好!”
晏听礼动作一顿,缓慢回头。
时间流速在这一刻变得缓慢,日光斑驳,落在那张犹带朝露般冰雕雪刻的面容,水滴顺着侧脸轮廓滑向脖颈深处,高眉骨与眉眼线条一压一挑 ,墨瞳湛湛,极富视觉冲击性。
有点面熟。
当年贺国公替其子贺执求一旨婚约,父皇来永乐宫寻她意见,想到贺执那张尚且过得去,号称上京第一美男的脸,她勉为其难答应了。
此时此刻,在这张脸面前,贺执的脸更加面目可憎了!
高昇接过晏听礼的湿上衣,关切问:“小妹妹,你刚落水,是不是身体哪儿不舒服啊?”
洛今檀这才注意到美男子身边跟着个小厮般的人物。
为何说是小厮,这点认人能力,对她来说小菜一碟。
不看不知道,洛今檀更吓一跳。
那小厮不止衣衫破烂,露着两根赤条条的胳膊,就连裤筒也齐膝截断,晃着两条毛茸茸的腿,一双大脚踩着双木屐,竟连罗袜也未穿!
洛今檀恨不得自戳双目。
这小厮怕不是猴子变得吧!!
简直上梁不正下梁歪!
很快,洛今檀就注意到不止这对主仆穿着惊悚,连过往行人的衣着打扮皆是如此。
她踉跄退后两步,褪去血色的脸一片惨白。
不对劲,这不是大梁。
她是死了,来到了地府?亦或是仙界之类的地方?可这里的人为何着装和用具与大梁如此不同?
少女的脸犹如调色盘变化莫测,透出一股疯愣劲。
高昇有点受伤。
这姑娘怎么看了他一眼,就变这样了?虽比不上老大,但他不至于丑到吓人吧。
高昇看向晏听礼。
他神色淡漠,显然救完人便不再关心后续,把衣服换好就要走。
小姑娘一副未成年模样,浑身湿哒哒瘦巴巴,可怜的像只疯掉的小鸡仔。
高昇临走前忍不住关怀一句:“要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记得及时去医院,用我帮你联系父母吗?”
洛今檀警惕又茫然盯他,抿唇不语。
高昇拿出纸,写下一串号码,“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打这个电话。”
女孩表情更奇怪了。
见她不接,他把那号码往她小手里一塞,赶忙跑了。
牛皮色纸张轻飘飘落在地上。
晌午的阳光炙热,洛今檀浑身却凉透了,手都在发抖。
小姑娘白白瘦瘦,浑身**站在河边,瞧着无助又凄惨。
有那方才看热闹还未走的大妈插了嘴,“哦哟,地上这个是不是你手机啊?”
说着,捡起地上一块漆黑的“砖头”和那张纸往她兜里塞。
洛今檀身子一颤,慌乱后退两步。
她向来不喜与人触碰。
这约莫五旬上下的大娘,也穿着赤条着胳膊的半截袖上衣,满脸善意。
除了大娘,四周还有数道看热闹的目光。
这些眼神很熟悉,她带着阿蛮溜出宫看杂耍时,阿蛮看那只被大汉溜的猴子时就是这个眼神。
后来那只猴被某个纨绔用一颗金锞子换走,养在百兽园日日鞭笞那猴儿表演,看腻了,又让庖丁给猴开了瓢,活吃猴脑。
洛今檀面颊抖了抖,理智回归,朝大娘道了谢,踉踉跄跄跑开。
八月天热,石板路火燎般的烫,高昇追上晏听礼时,后背出了层薄汗。
嘴里还嘀咕刚才的事,“我看那女孩脑子貌似不太好使,要不咱再报个警?”
晏听礼偏头,侧脸轮廓冷峭,“你倒是热心肠。”
两点约了镇长谈事,现在一点五十,还要回去换衣服,迟到板上钉钉。
他最讨厌迟到。
高昇摸了下鼻子,心道,哪有你热心。
晏听礼这名往圈里一丢,谁不退避三舍,道一声冷酷无情、恶贯满盈,他救人的事要是被江少他们知道,群里得先炸。
也是稀奇,平常利益至上格外惜命一人,今天居然会霍出性命下水救人。
来到这个桐芜镇刚满一周,刚他们路过时,周围的人全在围观,没一个敢下去救的,说是落水点有暗流,水流湍急,以前就淹死过两个溺水的和救人的。
高昇于掏出手机报警,就听见扑通一声,晏听礼鞋子一蹬竟然跳下去了。
搁水里半天没动静。
河中央女孩扑棱成蛾子,水花四溅,瞧着就不好救,高昇心提到嗓子眼。
说实话,还吓出了两滴泪。
晏听礼要是死了,他上哪再找个年薪百万包吃包住的工作?
晏老先生第一个就会拉他陪葬!
好在有惊无险,人一救上来,晏听礼立即施救,脸庞俊美冷静,措施专业迅速。
再看女孩的脸,不认识。
看他的架势,差点以为在拿命救真爱。原来老大才是真正的菩萨心肠,大家一直以来对他误会颇深啊!
高昇一路颅内风暴。
晏听礼懒得理睬他,电话里跟镇长推迟半小时,回到住处简单冲澡,换了身干爽夏装,拎着一壶梅子酒踏出院子。
道边梧桐冠大,树荫里停了辆低调的辉腾。
高昇去开车,走到一半“咦”了声。
“那不是刚才落水的小姑娘吗?”
晏听礼薄而窄的眼皮微掀,散漫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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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娇可爱娇气包公主x为爱折腰高岭之花
纯爱x复仇x火葬场
前世今生x宿命感
女主琴棋书画样样精绝,人设是古代公主,初期难免带些封建余孽思想,成长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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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异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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