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烈,脑子里似是地动山摇。
苏栀揉着眼睛,从痛疼中睁开眼。
眼前一片混沌,伸手不见五指,唯有远处一方光亮,看的也不真切。
苏栀双脚疲软,只能磨磨蹭蹭的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朝着光亮而去。
记忆有些模糊,苏栀隐隐记得自己帮宋妧施了针,然后坐在一边看谢衍知给宋妧喂药,逐渐就没了意识。
记忆戛然而止,苏栀水雾弥漫的狐狸眸覆上一层迷惘。
光亮最中心,镂花桌案前,端庄坐着一位身着锦衣华服的女人,妆容精致。
闻声,女人偏过头来朝她温尔一笑。
苏栀愣在原地,看着眼前女人动作优雅的倒了杯茶。
这一幕,看的她心情沉重,犹如千斤巨石压身,喘不过气。
苏栀声音颤抖,试问“母…母后?”
远处的女人,正是两个月前绥阳城下拔剑自刎的宋娴。
苏栀像是陷入泥沼,想要快走,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的看看宋烟的身影逐渐远去,越来越小。
令人恐惧不堪的黑夜,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光亮。
“母后!”苏栀撕心裂肺的呼喊回音清晰,一声声传入耳内。
“是我啊母后!是惊蛰!”苏栀发丝垂在肩侧,狼狈的失力倒在地上,手指嵌进黑暗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眼泪由眼角滑落,小小的一滴,砸在地下却发出不小的一声。
“惊蛰。”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黑暗终于有了回应。
“好好活着。”
苏栀怔了怔,抹了把眼泪,还没开口,那道通宋娴一般温柔的声音又补了一句“还有,谢谢你。”
定安侯府人人心惊胆战了一整夜,终于在次日大夫为宋妧珍脉后,卸下了些许防备。
宋妧受惊还未醒,苏栀也睡得很沉。
谢行知坐在书房里,昨夜当值的侍卫跪在面前求饶。
主人受伤,他们自然难辞其咎。
谢衍知听的有些烦,捏了捏了眉心,抬手让他们闭嘴。
几人知趣的闭上嘴,不敢再去触这个霉头。
和定安侯府几条街相隔的雍王府,宋启也一脸愁闷。
探子昨夜来信说谢衍知外出赏灯,他便派人前去查看煤矿地图的事。
不料不巧,宋妧推门而入。
事发突然,只能捅伤了宋妧才得以脱身。
不过此起宋妧这个姐姐受伤,更让宋启头痛的是谢衍知的房内并未寻得半点与煤旷相关的线索。
西辽皇帝着几个子女和嫔妃大臣,逃往了昔日的附属国平北。
平北王眼看西辽大势已去,也不敢得罪大宁,绑了人就送要回京州。
如今西辽皇室就在入京州的路上,一旦让他们将煤矿的事交代了,自己可就半点好处没了。
最重要的,西辽二皇子曾与自己密谋过谋反一事,这若是让皇帝知道了,后果不堪没想。
“王爷,您说,会不会是师公子骗您,又或是,他听错了?”
说话的是宋启身边刚刚小提拔上来的冯兆,令狐南莫名其妙消失后,宋奇便把他安排在了身边。
“先不提此事。“宋启站起身,双手背后,眼中闪过狠厉,“立刻带一队人马,全副武装,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西辽皇室全族覆灭,做的干净些。”
定安侯府里,谢衍知看完宋妧出来,元澈正好过来。
谢衍知做了个小声地手势,往树后走了几步,“说吧。”
元澈也觉得奇怪,“房间里的东西虽被翻动过,可是并未有什么东西被带走,几乎可以排除入府行窃的可能。”
谢衍知双手抱胸靠在树上,眉头皱起,“兵备图也没事?”
元澈摇摇头。
落叶摇摆的挂在枝头,风吹了一下,枯黄的叶子断了线一般慢悠悠的飘下来。
谢衍知伸手,轻轻的一片落在手心。
电光火石间,谢衍知便想到了几天前庆功宴上宋奇看向苏栀,莫名的眼神。
苏栀和宋娴生的七八分像,在绥阳时,宋启的手下能认出苏栀,就证明宋奇手中一定有苏栀的画像。
可是,宋启若是想对苏栀不利,大可在御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揭穿苏栀的真实身份,不可能背地里行刺。
更何况,行刺就罢了,在房间里翻东西,一定是在找什么东西。
谢衍知盯着手中的落叶,视线渐渐失焦,脸色冷了下来,五指收紧,枯叶“哗啦”一声碎成碎片。
莫非,是宋娴留下来的那封信!
苏栀醒来时已是午时,睡的头昏昏沉沉,小腹还有些坠痛。
诗情守在房内,见苏栀醒过来,立马围过来,“帝姬,感觉如何?”
苏栀声音有些哑,“没事。”
诗情帮苏栀拉了拉被子,边动作边说“我和画意差点忘了帝姬的癸水就是这几日,还是谢衍知来提醒了,才…”
诗情蓦地住口,眼睁睁看着苏栀白皙稚嫩的脸颊慢慢爬上红晕。
“谢…谢衍知…他,他怎么,知道的?”苏栀双眸瞪大,话都说不利索。
诗情眼见瞒不住,只好把看到的如实禀报。
苏栀的表情逐渐麻木,自己睡了,还被谢衍知一路抱了回来。
不过这就算了,谢衍知怎么会知道自己来癸水了,不会是自己把那东西弄到他身上了吧。
苏栀越想越绝望,尽管她不在乎谢衍知的看法,但到底是一个才行了笄礼没多久的十五岁豆蔻少女,说不害羞是假的。
苏栀窝在被褥里,感受着自己的脸颊逐渐滚烫,脑海里闪过谢衍知院子的布局,思索着自己从哪里翻出去可以从此远走高飞,和谢衍知再也不见。
过了许久,苏栀掀开被子,捋了捋自己打结的发丝,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待到脸颊上的温度褪去,苏栀这才如大梦初醒一般想到了梦中宋娴的那句话。
“好好活着。”
“谢谢你。”
“谢谢?”苏栀喃喃自语,“谢什么?”
谢我救了您最牵挂的妹妹吗?
谢衍知守在宋妧床榻边,思绪飘的有些远。
是信吗?
是苏栀的身份被宋奇发现了,宋奇害怕苏栀把信交给自己吗?
谢衍知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恍然间,躺在床榻上的宋妧剧烈的咳嗽了一声。
谢衍知猛然回神,“娘,娘。来人,传府医!”
宋妧缓缓睁开双眸,双目失神。
“娘,没事了,府医很快便到。”
宋妧坐直身子,声音还有些虚弱,刀口处因动作而作痛。
她咬了咬牙,抬手抚了抚儿子眼下的乌青,面露心痛,“吓到你了?”
谢衍知知自幼随定安侯驻守南疆,后因宋妧身子越发虚弱才搬回京州居住,几个月前更是带兵直击绥阳。
杀过人,流过血,见证过战场上的刀枪无眼,谢衍知自然不会被几滴血吓到。
但发自内心的,从诗情口中听闻宋妧遇刺的消息时,看到宋妧毫无血色躺在床塌上时,还有撕心裂胁却寻不来医师时。
谢衍知从未如此恐惧,直到少女柔柔弱弱却慷锵有力的一句“我是医师”冲进来时他自己都难以控制的松了口气。
他从未见识苏栀的医术,心却早有洞查般安定下来。
宋妧见儿子失神,又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慰“娘没事了。”
苏栀从床上爬起来,问了诗情和画意宋妧的情况,二人一直守着苏栀,外面的事与她们无关。
谢衍知不在,自然也无人同她们禀报定安候夫人的情况。
母后的一声谢谢你尚在耳畔游荡,苏栀整理好白色的腰带,准备去一趟宋妧那里看看情况。
苏栀昨夜来了这里一次,可今日与昨夜大有不同。
昨夜,或许是职责所需,不忍看病人在自己眼前撒手人寰;又或许是血脉牵挂,虽未曾相见,却因着十几年的信件中那一句句“栀儿可安好”亲情所需。
昨夜的她一鼓作气进去时,没有丝毫胆怯。
但偏偏如今,苏栀头脑清醒,忽然不敢踏出这一步,去见见那位问候了她十五年的姨母。
犹豫不决时,宋远的贴身待女枕雪端着药碗从里头走出来。
看见苏栀很欢喜的同她分享,“惊蛰姑娘,昨夜多亏了有你在,真是万幸,夫人醒了。”
苏栀也不知为什么,紧跟着松了口气,笑道“夫人吉人自有天相,既如此,那我便…”不打扰了。
既然宋妧已经醒了,苏栀也完全没理由去探望了,正准备打道回府时,白嫩的手腕却被枕雪一把握住。
她活还没说完,便促不及防被兴高采烈的枕雪拉进屋里,“夫人还在问呢,是哪位大夫救了她。”
苏栀踉跄一步被拉进房间,房内药香混着檀香味,入了秋,外面有些冷,一踏足房内,她全身都被暖意包裹。
谢行知和宋妧正说着话,因着她们的动作停了活头,双双看过来。
苏栀下意识偏头,透过屏风隐隐若见床榻边的两张脸,一时除了尴尬,并未有任何心理起伏。
反倒是正准备问一句“何人”的宋妧,在看到苏栀转过头来的那张脸时,心脏停了一瞬,瞳孔骤然放大,笑容僵在脸上。
姐姐…
看到苏栀的瞬间,宋妧忽的想到二十年前,隔着屏风唤她起床的姐姐。
这张脸,好像,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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