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詹冬儿

一个月的舟车劳顿,抵达京州时已然入了冬。

草尖上敷了层白,霜雪凝结。冬日的阳光惬意洒在结冰的庭院里,下人们正忙着清理屋檐下的冰锥。

年关将至,定安侯府上上下下也都忙活了起来。

宋妧和定安侯不在府中,谢衍知也没特意去正厅坐一坐,送了苏栀回房间。

刚坐下,张妈就过来送了信。

苏栀瞥了一眼信,随口问道“定安侯的?”

“嗯。”谢衍知将信折起来,“父亲说,大雪封路,怕是要晚些日子才能赶回来。”

苏栀这才忽的想起,中原人的年,似乎是要阖家团圆的日子,那定安侯定然是要回来的。

虽说已经在宋妧那里承认了身份,但一想到定安侯,苏栀心里有些发怵。

之前从薛瞬口中听说,定安侯不苟言笑,雷厉风行,最是严肃。

这样的人,真的能接受自己的身份吗?

谢衍知本在好好的喝着姜茶暖身,半晌没听到苏栀的动静,便猜到她又在想什么。

“不必多虑。”谢衍知为苏栀倒了杯姜茶,“你就安心的留在这儿,母亲都没说什么,父亲更不会说了。”

谢衍知语调上扬,听起来吊儿郎当没多认真,可苏栀就是莫名的感到心安许多。

大抵是有了谢衍知的承诺,苏栀竟然也开始期待即将到来的除夕夜。

谢衍知陪苏栀坐了一会儿,就准备东宫交差。

元澈和青鸾的差事办的不错,谢衍知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回头看她。

“怎么了吗?”苏栀以为还有什么问题。

“你身边无人,便让青鸾同你做伴吧。”

谢衍知的身影逐渐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消失,苏栀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看向他时,从满腔愤恨,到总是会涌起莫名的悸动。

所以安静下来,苏栀也常常会去想。

这样的日子,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

到东宫时,谢衍知隔着长长的宫道都能感受到主殿内坐着那人浑身的戾气。

谢衍知掂了掂手中厚厚的一叠信件和那本账本,勾着漫不经心的笑,问身侧的程璧,“他多久不见人了?”

程璧想也没想,“回世子,殿下有小半个月不见外人了。”

“至于吗?”谢衍知不屑,“还把人按在东宫里,也不怕传出去别人说他强抢民女。”

程璧不敢接话,这话也就他身边这个祖宗敢说。

进了主殿,宋子慕消瘦了一些,骨节分明的手指捻着一颗棋子摇摆不定。

谢衍知径直走到他对面坐下,瞥了眼棋盘,“还郁闷呢?”

宋子慕心里正烦躁着,“啪”的一声接棋子扔进盒中,不耐烦的抬头看他,“有事说事,东西带回来了?”

谢衍知闻言勾勾唇角,也没多说废话,“嗯,云行令那边什么动静?”

“暂时没有。”

“他们倒是耐得住性子。”谢衍知语气带了些不正经的慵懒,“那雍王呢?”

“你们出发的那日,他另加派了人手又往西辽的方向去了。”

谢衍知手指在案上轻点了几下,“所以说,西辽一定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藏着。”

“没错。”宋子慕锐利的黑眸沉了沉,又道“你们走后没多久,罗记和其余一些西辽官员,便带了过冬粮食和棉衣,从京州出发了。”

“随行呢?”

谢衍知不用猜也知道,宁皇再大度,也不可能就这么放放了罗记回去。

“李将军负责送罗记一行人抵达边境,由严太守严金,送他返回临城。”

“严金?”谢衍知觉得有趣,“这可不是美差,贤妃又给她这位兄长起了个什么主意?”

宋子慕摇摇头,后又道“货带回来了?”

“嗯,就安放在城外的军营。”谢衍知舌尖抵了抵腮,忽而笑了笑,“不过,这个云行令的令主,怕是被我们给碰见了。”

宋子慕原本正拿着账本翻看,听到这话,追问下去,“是何人?”

江湖上对云行令主的身份一直都是模糊的状态,哪怕是皇帝也只是见过带着面具的人。

“还行让人意外的。”谢衍知目光直直的看过来,“估摸着二十有三,挺高挺瘦,长的?”

谢衍知想起那张让人看上去就觉得人畜无害的脸,眸色暗了暗,砸吧了下嘴,摇摇头,“不尽人意。”

谢衍知把事情交代完就回来了,剩下的事宋子慕去办就行,算起来,不久之后阮鹤轩或是李信厚就得带着伪造的账本进城了。

定安侯回京州这日,皇帝亲自出门迎接,谢衍知也要到场。

苏栀身份到底是不方便,人多眼杂,谢衍知便让青鸾陪着他留在府里。

街道上热热闹闹,院子里却冷冷清清,苏栀觉得无聊极了,若是在西辽,好歹还能练练箭,或是驾马出去兜一圈。

青鸾见她如此闷闷不乐,便提议带她出去逛逛。

苏栀来了京州几个月了,除了那次中秋灯会,还没真正出来走走。

马上要到年底了,大街上更是热闹,除了皇帝入宫要走的朱雀大街被封起来,由官兵把守,其余的街道人头攒动。

青鸾有些后悔出来带她出来,这么些人,万一出了点什么意外,自己怎么跟谢衍知交待。

盒中香料混合成一种难以形容的香味在街道上四处飘荡,苏栀敏锐的闻到,习惯性蹙了蹙眉。

青鸾往前看了一眼,解释道“前头就是春花院了。”

光听名字苏栀就能想到是什么地方,也难怪能闻出这么些不同的美人身上的香粉味。

热闹的街道,苏栀也没注意到,有一人悄悄伸手,即将碰到她挂在腰间的玉佩。

猛然感到腰间什么东西被用力一拽,苏栀低头,才发现腰带上空空如也。

“有贼!”

青鸾刚转过头,便看到一个穿着粗布衣的男人慌乱的回头看了一眼,朝着人群中跑去。

青鸾习武,立马就跟了上去。

苏栀在后面,在人缝中穿梭,心中焦急如焚。

玉佩是母亲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绝对不能丢。

男人拐进巷子,无路可去,只能迅速翻过围墙,进入春花院内部。

青鸾紧随其后翻了进去。

苏栀在后面巷子口看了看,立马掏出随身带的一锭银子,随手抛给春花院门口阻拦她的姑娘。

姑娘们原本看着苏栀火急火燎的要进去,还以为是谁家的夫人要来大闹,赶忙拦下。

可苏栀出手阔绰的给了一锭银子,又十分焦急的解释了一通原因,认真看起来似乎也不是成了婚的姑娘。

姑娘们对视一眼,还是放她进去了。

春花院不是什么生意多么兴隆的青楼,有人愿意随手抛一锭银子,哪有不要的道理。

楼内酒香四溢,和香粉味混杂在一起。

来这儿的人都不是什么有钱人家,所以素质显然也是十分低下,龌龊的话语不绝入耳。

苏栀耳根不由自主的泛红,一边朝里面走,一边躲让着喝醉的醉鬼。

找了一圈,苏栀也没看到那人的去向,连青鸾在哪里都没见到。

苏栀站在嘎吱嘎吱响的红木楼梯上,向下望去。

刚好,一位穿着清凉,整张脸涂脂抹粉的姑娘恰好抬头。

苏栀定睛一看,倒是个熟人。

被詹冬儿请到她的房里坐下时,苏栀还很戒备。

她没想到詹冬儿最终的归宿会是这里,方才在外边,看到她的脸时,苏栀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好久不见啊苏惊蛰。”

詹冬儿坐没坐相的靠在软榻上,指尖染着红红的蔻丹,红唇饱满,妖艳的模样与苏栀记忆里她不施粉黛的模样判若两人。

“好久不见。”苏栀没空与她叙旧,那日一别时她说的话,让苏栀想起都觉得十分毛骨悚然。

“我祝你失败。”

无论怎么想,苏栀都觉得,詹冬儿一定不简单。若不是她说会帮自己问问青鸾的去向,苏栀也不会和她这么心平气和的坐在这儿。

詹冬儿手上捏着帕子,看向苏栀那张丝毫未然尘埃的脸蛋,心中一股无名之火窜了上来。

原因无他,苏栀看上去,倒像是从那场献舞的宴会上脱颖而出,被某家的权贵子弟弄去做姨娘。

不过,詹冬儿转念一想,苏栀从前也是高高在上的身份,如今给别人做妾,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怒火被压抑下去,詹冬儿好声好气的同她说话“已经让刘妈妈去问了,放心好了,一定不会有事的。”

苏栀点点头,默不作声。

詹冬儿怎么来到这儿的,不必多问。

过的好不好,自然也不该她的事。

其实换作是那辆牛车上,后来上来的几个女孩被卖到这里,苏栀都会慰问几句,如果可以,自然也会为她们赎身。

可詹冬儿不行,她聪明,对自己的身份也多有了解。

苏栀不想和她有过多的牵扯。

詹冬儿笑而不语,为苏栀倒了杯茶。

苏栀没喝,只看了一眼,茶水的颜色有些深。

詹冬儿掩唇一笑,“怎么?怕我害你?”

苏栀不置可否。

又过了一会儿,苏栀等的不耐烦,也不追问她,便准备起身,“我先回去了。”

“着什么急啊?”詹冬儿紧跟着起身,“那位姑娘找不到你,可是会着急的。”

“不必了,她找不到我自会回府。”

说完这句,苏栀头也不回的便朝门口走去。

詹冬儿的笑声顿时变了调,像是深渊伸出的一只巨手,捏住了苏栀的心脏。

“苏栀,你以为,你走的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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