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洛清漪是第一次来凉州,在她的了解中,凉州是苦寒之地,这风沙侵蚀的蛮荒之地,是不适合她这样的贵女生活的。

可是很神奇,进入凉州以后,她见到的,却是跟外边截然不同的景象。

这里百姓有地可耕,有衣可穿,有粮有余,看不见饥饿的流民,没有随时在路上出没的土匪,田野里的农民面朝炎日虽然辛苦,面上却也带着满足的笑。

他们见到邵宁泫一行人,还会主动跟他们打招呼,并不畏惧,甚至路上还有百姓给他们塞吃的。

洛清漪偶尔也会听到邵宁泫关切的声音,询问他们今年庄稼如何。

他们面上带着笑:“今年庄稼长势很好,收成应会很不错。”

凉州没有严苛的赋税,底下官员也是廉洁清正的好官,人人有地可种,户户有余粮,比起外边的战乱来说,他们如今仿佛生活在桃源一般。

她以为寸草不生的地方,却奇异的,在乱世里,开出繁盛璀璨的花。

凉州,有着洛清漪如今在别的地方见不到的平静安稳,或许是因为如此,以至于,对于邵宁泫跟自己置气的事情,她反而觉得没那么重要了。

一路上他们追杀不停,进入凉州地界后,杀手消停下来,不敢再继续追他们。

双鱼往后看了看,嗯,确实也不敢。

邵宁泫早安排了人接应,如今二三百人跟在他们的队伍后面,浩浩荡荡,每次在镇上县上休息时,都引人注目极了。那些将士都是上过战场的,气势看起来挺骇人的,不过倒是没双鱼以为的那么恐怖,路上他们遇到一个大伯受伤的,他们还特地送他去医馆治病。

无论是邵宁泫的父亲在世时,亦或者他,都下了军令,不许将士欺辱百姓,不许践踏良田。

双鱼比洛清漪更快的表现出喜欢这里:“县主,如果这里能够一直平静的话,其实在这里当个农妇,我也愿意的。”

此时的双鱼眼睛亮晶晶的,她眼底皆是认真,她是真的觉得,这里的生活很好,仿佛与世隔绝一般,没有战乱。

洛清漪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凉州城里应该更加热闹一些,你若是留在这里当农妇了,那谁陪我去凉州城?”

此时的洛清漪,看起来就像一个温柔的姐姐。

当然,她向来,是待她们极好的,不然双纱也不会甘愿为县主赴死。

想到死去的姐妹,双鱼眼眶一热,却努力把泪憋回去,绽出了笑容:“我当然是要陪县主一起去凉州城了,我可舍不得县主孤零零的一个人。”

中途他们歇在一个村庄里边,邵宁泫安排将士在村外歇息,村里的百姓却提着篮子,往村外给他们送吃的。

双鱼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热情的村民,啃着玉米,问让她们借宿的大婶:“你们凉州人,这么热情的吗?”

大婶正在收拾刚晒干的肉干,让自己的丈夫给外面的将士送去,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双鱼,看到她真的很认真的在问,大婶怔了一下后,道:“傻姑娘,我们凉州人热情,却也不会瞎热情,侯爷的对我们好,我们才热情。”

双鱼一脸虚心请教的表情。

大婶看到她真不明白,又听她们外地口音,心想她们可能是永安侯从哪里救的贵人,解释道:“其实老侯爷来的时候,凉州比现在,要难得多,匪盗横行,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到处是贪官污吏,后来老侯爷把贪官都给斩了,给百姓找合适开垦的田地,开渠挖沟,农忙时还让将士帮忙一起下田,后来老侯爷去了,如今的小侯爷,也如老侯爷一般,体恤爱民。”

双鱼懂了。

凉州原本也乱,只不过,为政者清明,百姓才安居乐业,百姓的热情,不过是民心所向罢了。

洛清漪垂着眼,吃着手里的苞米。

大睿前两任帝王都贪图享乐,大兴土木,导致民不聊生,舅舅倒是想要做个明君,可惜能力平平,斗不过把持朝政的世家,亦不曾真正惠及百姓。

若是有一日邵宁泫为君,她想,或许,她有望看到父亲母亲想要看见的太平盛世。

她开始理解为什么父母那么看好邵家了,可惜老侯爷头上有君。

而邵宁泫,他如今已经无须忠君。

大睿皇室,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晚上的时候,大婶自然是煮了不少肉招待他们,庞朗还从山上猎了兔子回来加餐,兔子虽可怜,但味道确实美极了。

不过邵宁泫仍旧吝啬与她开口,即使碰面了,她不开口,他也不开口,两人看起来,比之前还要陌生。

又走了两天,终于到了凉州城里。

凉州城森严巍峨,城墙仿佛盘旋的巨龙,城门有士兵把守,跟别的地方不一样的是,城门处没有流民,进出的都是寻常百姓,入了城,便见人来人往,商业繁华,看起来比并州热闹多多。

城内百姓自然是认得邵宁泫一行人,于是入城的时候,他们被围观了。

“马车里边坐的是什么贵人,侯爷竟然还亲自去接?”

“我刚才看到了,似乎是女子。”

“听说是侯爷未来的夫人。”

“侯爷要成亲了吗?”

……

外面的人讨论的声音可不小,洛清漪听到了,不敢再轻易探头,不过好在,他们很快就到了邵宁泫的住处,是一处在巷口的宅子。

据说这里曾经是前朝的将军府,因此门口的石狮子尤其威武雄壮。

下了马车,就看到邵宁泫在跟一个中年人说话,似乎在安排她们。

洛清漪看过去的时候,他也回头看她,她偏开视线,他也继续与那人说话,过了一会,那人就过来了,对着洛清漪恭敬道:“县主,我叫老方,是这府中管家,日后在府中有事,县主可尽管差遣我。”

邵宁泫已经上了马,洛清漪看了一眼他离开的后背,问道:“侯爷去哪里?”

“侯爷往军营里去了,侯爷离开一个多月,大漠蠢蠢欲动,侯爷回军中处理事务去了。”

“哦,那就麻烦钟管家了。”

洛清漪礼数周到,倒是把钟管家弄得惶恐,他对邵宁泫这个未婚妻有所耳闻,本以为是一个蛮横无理的贵女,可面前含笑的少女,美目盈盈,看起来温软乖巧,与他听说的,判若两人。

“县主不必客气。”

钟管家把洛清漪安顿在后边的清雨院中,院中打扫得干干净净,里边摆设也是一应俱全,看得出来,很多东西都是新置的。

洛清漪被邵宁泫安顿得极好,重新让大夫给她把脉,开了调理的药,又开了祛疤的药膏,吃穿用度方面,他都安排好了,院里有六个伺候她的丫鬟,布庄特地上门给她裁新衣,他还托人送了很多的首饰过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凉州里的首饰铺子比并州的更好,又或者别的原因,送来的首饰款式,洛清漪还挺喜欢的。

除此之外,护肤的面脂,胭脂水粉等等……他也让熟悉这方面的人给她安排。

并州的瓜果很甜,每天都有新鲜的水果送来的,葡萄,蜜瓜,白兰瓜,杏,樱桃……洛清漪吃得少,于是便宜了双鱼这个丫头,且凉州的瓜果要更加甜一些,她自是吃得极为满足。

生活惬意,她也懒得管跟他置气的邵宁泫。如此又过了几日。

而让洛清漪唯一不满的,就是院里边的花太少了,只有几种而已,与钟管家说了一声后,他让人送了许多花过来,芍药,苦水玫瑰,蝴蝶兰,仙客来,长寿花……

洛清漪不让人帮忙,闲来无事自己在花园里边挖土种,连让双鱼帮忙都不肯。

从那日山谷回来后,邵宁泫便不曾主动寻过她,却也并没有不关注,清雨院的动向,每日都有人跟他汇报。

听到钟管家说,她竟然自己在花园里边种花,邵宁泫终于按捺不住了,把赵益一个人丢在书房里边,便匆匆去了清雨院。

到清雨院时,她正在花圃里边翻地,身上是粉色的衫子与绿色的长裙。她把一株芍药往挖好的坑里边放,她洁白的手沾上泥土,上边结了痂的伤痕也沾了土。

邵宁泫见她手没全好就不安分,快步走过去便抓住她的手,眉头紧锁,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一把抓住她那些芍药花苗的手,把花苗丢到地上,俊脸紧绷,声音冰冷:“你是想你的手留疤是不是?”

便见她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眼底带着几分狡黠:“我还以为,侯爷会一直不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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