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俞家父亲和哥哥被抓了壮丁,其实还有办法不去战场,要么出钱,要么交粮,要么出人。
俞家几口只是普普通通的农户,平日里俞父打猎种地,俞母给人浆洗衣服,做些缝缝补补的活,一家人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攒够了五十两在镇上买下了这间食肆。当时手上余钱不多,粮食也不够上缴的斤数,所以只能被带走了。
如今家家户户留下的男子,除了家中男子多的,剩下的无非就是出钱或交粮,或者打通关系走了后门。
此时气氛紧张,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
俞诚奶声奶气地喊:“不是我!我没偷!”
大汉怒气更盛,眼睛瞪得老大,露出大大的眼白。
“我看你不吃痛就不知认错,今日我就代替你爹娘好生教训教训你这小崽子!”
说话间就要把俞诚摔在地上,看得福满居的几个人一脸担忧。
“住手!”俞菀眼神凌厉,清丽的嗓音怒喝一声,“你还没完了是吧?我已然说了不管有什么事,先跟我谈,你却仍把怨气撒在一个小孩子身上,显得你很有本事吗?何况事实还没查明,难道你想代官审案?谁给你的权利?今日若让我弟弟受一点伤,你就别想走出我的食肆!我大不了跟你拼命!”
福满居的人好声相劝,“你们二人都冷静,不要冲动,凡事好商量,别急着动武。”
他们没想到这女娃这么刚,本来以为她会服软为弟弟求情的。
他们又劝大汉,“兄弟,如果他真偷了你的钱,而你又是当场抓到的他,那钱肯定就在他身上。你先把他放下来,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你的钱不就行了吗?”
俞菀不相信弟弟会偷钱,她前世也是见过世面的,接触过各种各样的人。虽然跟俞诚相处时间很短,可她知道这孩子品性不坏,相反他很善良懂事。俞母家教很严格,把两个孩子都教得很乖,更不可能纵容孩子偷钱。以前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俞诚都没偷过东西,现在家里已经可以吃上饱饭了,更不可能去偷鸡摸狗,甚至偷钱。
不过她也是看出那大汉在故意吓唬她,这才壮着胆子硬刚。
若大汉真的想摔人,早就摔了,怎么会假模假式的一直举着。
“我弟弟刚刚是去你家买酒的,身上带着二十文钱。你把他放下来,若他身上没有更多的钱,那就不是他偷的。”
福满居的人也连连出声作证:“确实是这样,说起来还是我们哥几个要喝酒,所以俞娘子才让她弟弟拿钱去买酒。大兄弟,你先把孩子放下,他才几岁大,别给吓坏了。”
大汉冷哼一声,这才把俞诚放下来。
俞诚也是倔强脾气,被一个彪形大汉这么吓唬也没哭一声,恢复自由赶紧跑回姐姐身边。
“阿姐,我真的没偷他的钱,不信你看!”
谁知,他从怀里竟然拿出了两个钱袋。
他顿时慌了,结结巴巴道:“这、这个不是我的。”
大汉哼了一声,“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明明就是你偷的钱,事实摆在眼前还不承认。今日,你们不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我就报官抓你们,让县老爷给咱断一断案!”
俞菀仔细观察两个钱袋,一个是她亲手交给俞诚的,另一个从来没见过。
“这位老板,你刚才丢了多少钱?”
大汉见钱找到了,也不急了,“三十文钱。当时那位顾客亲手把三十钱放在我的桌上,我看得清清楚楚。”
俞菀打开那个陌生钱袋,把里面的铜板全都倒在桌上,整整三十文。
大汉神色激动,指着铜板道:“我说得没错吧?这就是我刚刚被偷的钱。你们说怎么办吧!赔钱还是报官?”
俞菀沉思片刻,觉察哪里不对,问道:“你当时看见那位顾客是怎么把钱放桌上的?他是把三十文钱就这样放在桌上,还是把这个钱袋放在桌上。”
大汉回想了一下,“是三十文,没有钱袋。那说不定是你弟弟事先准备好了一个空钱袋,见我忙着别的事,把这些钱装起来了。反正钱数是对上了,对吧?人也是我当场抓获的。”
俞菀检查钱袋,里里外外翻看,心中已然有了结果。
“你看看这钱袋是什么材质?上等的锦缎,绣着精美的祥云图案,若是我没看错,绣工出自苏绣。你再看看我家的钱袋,简简单单再寻常不过的粗布而已,这个锦缎钱袋本身就不止二两银子。你不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吗?”
大汉被问懵了,答不上来,想一会儿不想费脑子,就认准了一个道理。
“别的我不管,说不定这钱袋也是他偷的,只是年纪太小,不知道这钱袋的价值而已。反正我丢的三十文就在这,刚才是从你弟弟身上找到,那就是他偷的。”
俞诚板着小脸,眼神坚定又委屈:“我没偷!若我偷了你的钱,天打雷劈!”
俞菀知道他急了,再继续纠缠下去,这孩子可能就要崩溃了。
她蹲下来安抚,“阿诚,别担心,阿姐相信你,阿姐会帮你。现在你能不能回忆一下,你去打酒的路上发生了什么?见到过什么?或者听过什么?任何事情都可以,就从你走出食肆开始说。”
俞诚见姐姐无条件地相信自己,委屈得眼圈发红,可还是强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
他回忆片刻,“我记得阿姐端着饺子要上楼,这几位客官想喝酒,你就给了我一个钱袋,里面装了二十文钱。我把钱袋稳稳地收在怀里,怕几位客官久等,所以我跑得很快。”
俞菀柔声鼓励:“嗯,然后呢?有没有让你印象深刻,或者比较在意的事情?”
俞诚思考,突然眼睛一亮,“我跑得太急,撞了一个人,我当时跟他道歉了,他也没说什么就走了。我又是一路狂奔,看见了卖糖葫芦,我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不过想到阿姐交代的事,就继续跑去酒肆。我到酒肆门口的时候,那个桌子上根本没有钱,什么都没有。这位老板当时正在忙,背对着我,我就喊了他说打酒。可是他看了一眼桌子,然后就一口咬定我偷他钱。我都说没偷,他不相信,要抓我去报官。我很害怕就想跑回家找你,但是他追上我,就把我抓住了。事情就是这个样子,阿姐,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大汉见他抵死不认,气得很暴躁,“当时我刚卖了三十文的酒,就转身一眨眼的功夫,根本不可能有别人,所以一定是你!”
如今两方各执一词,僵持不下。
俞菀心中却已经渐渐明朗,这锦缎钱袋多半是撞俞诚的人趁机偷偷塞进他怀里的。
“阿诚,撞你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还有印象吗?”
俞诚皱着小眉头,“应该有三十多岁,有点胖,不是特别高,脖子上有一颗痣,穿的衣服应该挺贵的,还穿了一件羊毛大衣。”
大汉粗声道:“没错,就是这个人买我的酒。”
通过俞诚的描述,俞菀感觉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那我们就找到这个人,他是关键证人,找到他,就知道真相是什么。这位老板,你认识他吗?”
大汉为难道:“平日里常来我酒肆打酒的人,我都认识,这个人确实是生面孔,我还真不知道他是谁,怎么找?”
福满居的一人突然说:“怎么听着那么像陈大厨啊?”
俞菀被提醒,也想起来,确实很像在县令府邸见过的陈大厨。
可是现在怎么找人呢?
这时,众人便瞧见一个白面小生脸色阴沉地走下楼,冷声开口:
“我去找。”
俞菀打量他全身上下,想到他动不动就吐血的伤,不太确定,
“你啊?可以吗?”
大汉好奇道:“你是何人?不是说这家里没男人了吗?”
福满居的人也都默默看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好奇。
贺敬没有直接回答,指了指俞菀,“问她。”
然后人就走出了食肆,消失在众人眼前。
俞菀自然知道凡事不可让人知道太多,所以编了个由头。
“这是我新招的小工阿肃。”
估计是楼下吵闹声太大,吵到了那人。
还好母亲喝的汤药有助眠安神的作用,不然也会被吵醒。
大汉怀疑地问道:“他真的能找到那人?该不会是你们为了拖延我报官的时辰,故意蒙骗我吧?还是出去找什么厉害的帮手来对付我?我可不怕你们,不过钱已经找到了,我就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上来就要拿钱走人。
俞菀怎能罢休,先他一步把钱放进怀里。
“没查明真相之前,还得请你稍坐片刻。”
她心中对姓贺的男子莫名很有信心,毕竟那可是一人对付好几个杀手的人,找一个人应该是手到擒来吧?
大汉想要抢,可是又不敢。
俞菀勾起唇角:“你若硬抢,那就不是一个官司的事了,是两个。我弟弟肯定没偷你的钱,但你可能要落得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罪,有这么多人看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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