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冯相公当下春心暗许。

一番打听得知隔壁人家姓崔,姑娘年方十八,名叫小红,尚未婚配。

自此冯相公每日都来河边转悠,又是朗诵情诗又是暗送秋波,偶尔还要神情忧伤地怨上一句为伊消得人憔悴。

崔小红喜欢读书人,又觉得冯相公人傻,不是坏人,加之她年少单纯,竟也渐渐对他有了些好感,虽然还不至于是非他不嫁,但外人瞧着也有几分像是郎有情妾有意。

冯生自以为时机成熟,便顺理成章地想上门提亲,然而却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崔家是打北边来的一户商户,做布匹生意,从前皇城里有不少老主顾,冯老爷自然是腰缠万贯的贵人,却只有一个独女,又生的貌美,因而心里宝贝,并不想她草草嫁人,那冯相公虽有些文化,却实在贫穷,上门女婿资格也勉强,更别提是娶。

再说,他拿什么娶?拿那几句酸诗么?是能填肚子还是卖银子?小红虽然也是崔小姐,可他不是张生,演不成西厢记。

冯相公被拒闹了个大红脸,向来只有他拒绝别人没有别人拒绝他的,更何况还是自己最看不上的商人,自觉有损往日高冷自持的形象,心中埋下了怨气,回去之后愤而提笔,默了句朱门酒肉臭。

第二日冯相公便上街头喝酒去,遇到了好友王生,酒过三巡,二人聊及此事,冯相公愤愤道:“真是岂有此理,不过是多挣了碎银几两,就如此看不上我一介书生,待他日乡试中举,定叫他悔不当初!”说罢便摇摇晃晃地将酒杯扣在桌上,盈盈几滴溅了他一手。

王生听罢摇头道:“我当什么事。我说冯兄啊,你这人是只会读书不懂谋略,让弟弟我来给你指条明路如何?”

“你?王仁你说我?你又懂什么谋略,你是诸葛还是司马?去去,莫扰我,让我借酒、浇愁,浇愁,愁更愁……”冯相公大着舌头,神志不大清楚地抢过酒壶又往自己杯子里倒了个满,淋了半手。

王生夺下他手里的酒壶,“哎哟冯兄!你就听我一句,保管你峰回路转,药到病除。”说罢眼珠转了转,眯眼附在冯相公耳边说了好一会儿的悄悄话。

冯相公听罢,酒醒了大半。

“你小子,这事我可不干,要遭报应的。”

“诶,啧,无毒不丈夫,既然你诚心想娶崔家小姐,那小姐又心悦于你,何必不必拘泥于手段呢?弟弟我是真心为你考虑才给你出这个主意的,你可不要辜负了我!”

冯相公嘴里一直连连推拒,然而心里其实早有了几分动摇,只是碍于他读书人的面子,不愿受那王生一句挪揄。

毕竟若是能娶小红为妻,不仅美人在怀,还能坐拥崔家家财,这是他读多少年书都没有的殊荣啊。

他虽然嘴里说自己终有一天会中举人,可中举人是多小的概率他不会不知道,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他用来撑面子的一句大话罢了,现在他酒醒了,脑子也清楚了,自然权衡清了二者的利弊。

于是几日后,河清忽然就传出了河神发怒的传闻,说得可谓是有鼻子有眼,又适逢难得一遇的暴雨,河清下游洪涝严重,民不聊生,这事便愈发以讹传讹。

不过说来也怪,几日后,河清竟然真来了个所谓的巫师,将冯相公准备好的话术在镇上一说,于是众人惶惶不可终日,他便依着这人的话术往下说,说河神要娶的必须是镇上最知书达理美貌动人且未经人事的女子。

崔家是河清搬来的新户,与镇上人并不熟络,众人便议论,是不是他们家触怒了河神,才引来如此的祸端,否则怎会有往日无事发生,他们家一来便出事的道理?再加之,她家有钱又不爱花钱笼络官僚地痞,镇上早已经有不少人对他们家有怨,不仅是那些没有贪到油水的人怨,还有那些想靠着他们家树大多给些钱好少用交保护费的人也怨。

况且崔家小姐貌美的事从他们家第一天搬来镇上人就有所耳闻了,如此权衡之下众人很轻易地就想到,不如就让崔小姐嫁给河神,既可平息河神之怒,也好消解自己的眼红。

此话第一个人提出便有无数附和,所谓墙倒众人推,崔家不堪其扰,小红也被所有人指责,她整日坐立难安,可她又做错了什么?她不过是美,不过是出生好,就要如此遭人诽谤吗?她自然不愿。

就在这时候冯相公又敲响了崔家的门,他装模作样地跪在院中,假意磕了几个响头。

“老爷,求您让我娶了小红吧,如此一来小红出了阁,就不会有人张罗着让她祭河神了。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求您!我一定会对小红好的!”

“你就是痴心妄想!”崔老爷觉得这人简直可笑至极了,这不是拿那河神那事逼他还能是什么?

“老爷,你若不同意,我便跪到底了。为了小红,我甘愿。”

“那你就跪着!”

崔老爷走南闯北一辈子,没想到临到打算颐养天年了却有人开始算计他们家,这姓冯的小子他打开头就不喜欢,同小红不过眉来眼去两下,还全然不相互了解就敢上门提亲,既不顾小红的前程也不问他自己的出处,这并非痴,而是贪。

崔小红虽然年纪不大,也不曾接触过很多男子,但她觉得冯书生这几日形迹可疑,河神之事很明显最大的获益者就是他,她是对此人有好感,可还不至于昏了头,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竟能做出如此龌龊之事。

于是冯书生被仆人扫地出了门,跪到了门口,不少好事之人便时不时瞟上一眼,半晌再摇摇头。

天上乌云是越聚越多,没过多久就下起了暴雨,冯相公被淋的睁不开眼,在门口嚎道:“老爷!求您承认我和小红吧!”

崔小红不忍,便让侍女从后门出去给他打了把伞,原本只是好意,但看在那街坊四邻眼里可就变了味,纷纷指责崔家薄情寡义,崔小姐分明与那冯郎有了一腿,岂能因他出身寒门就如此鄙薄?

心里是这么想可面上也不说,毕竟若小红不是河神新娘的最佳人选那便要轮到他们家了,因而小红一日不成亲,众人便一日默认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众人眼看冯相公要坏祭祀河神之事,也是着急,便把祭祀的事情不断往前推,甚至有一天有几户村民翻墙进了崔家,逼着要崔家人交出小红,投河祭祀。

崔家自然不可能同意,那几户人家便要动手,说押他们去衙门。崔老爷被推了一跟头,险些出了事才消停。

崔小红心里又怒又怕,前有狼后有虎,怎么选都是个“错”字,她心中不忿又不知如何是好,她想这事的源头恐怕就是冯书生,她要找这人问个明白,让他向众人澄清!

不过她算错了一步,她忘了自己不过是个女子,在这样的世道若想搅弄风云,必要被卷入漩涡,这不是她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

崔小红趁夜半,四下无人之时敲响了冯相公家的门。

一阵子过后,那门吱呀呀地开了,冯相公探出一只睡眼惺忪的脸来,嚷嚷了句“谁呀!”

这人做了亏心事倒是一点也不怕鬼敲门。

小红强压心头的怒火,声音镇定道:“是我,崔小红。”

冯相公听罢睡意全消,瞪着眼睛惊讶道:“小红?你怎么来了!”

“我想把事情问清楚。我就在门口,说完便走。”

“什么事情?”他脸不红心不跳。

“河神这事,是不是你传的谣!”

“这怎么可能呢崔小姐,这事对我有什么好处?”冯相公眼神急切,好像十分迫切地想演出痛心疾首的模样,然而崔小红却一点也不愿相信了。

她很想直接说,当然有好处,你逼得我只能尽快嫁人,你刚好来接这个盘!这可真是好大一个算盘!这盘棋你下的漂亮啊!

然而她要怎么说出口?说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娶自己?他可以狡辩的东西太多了,又可以说他根本没那么喜欢自己,不可能这么大费周章,又可以说是自己先与他有情,反倒不愿意嫁他。

总之,他是男人,他没有清白需要守,他如何泼皮无赖都没关系,最后身败名裂或是祭河神的人都只会是她,是她崔小红!

她此刻才看清了这人的丑恶嘴脸,夜风一吹,一阵凉意爬上她的脊背,她忽然想起往日这人不顾自己名节与他人高声谈论自己,陡然发现此事或许早有了苗头。

她觉得后悔,可也冤枉,她分明什么也没做,不过是春心萌动,又恰巧遇上了个善于掩藏的恶人,她凭什么要为他的恶去买单?为什么要受他这般欺侮和蒙骗?

她忽然感觉自己像是一脚踩在了悬崖边上,眼前是这人惺惺作态伸出的手,他身后却是众人窃窃私语的嘴,嘴里都是尖牙,正争相要叼上自己一块肉,而往背后看,就是那万丈深渊。

她既不可往前,也不能后退,除非是插上翅膀,化成鸟儿。

况且这也不足以为自己除了这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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