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癸的血液渗入积雪,星星点点地洒落在门外。
那个杀死壬癸的黑影跨过他的尸体,一步步走到了沈笠的面前。
他的头上戴着可笑的麻袋头套,眼睛的位置,戳出两个小洞。
那双嗜血的眼睛永远藏在黑暗里,此刻正透过这两个小洞,打量着沈笠的存在。
这是他和沈笠第一次见面。
他歪着头看了又看,没能从沈笠的脸上品出仓皇和惧怕表情,因此有点失望。
但空气中逐渐浓郁的血腥味再次激起了他杀戮的**。
他握紧消防斧,像杀死壬癸那样,猛地朝着沈笠的头颅挥砍过来……
他挥了个空。
沈笠消失了。
眼前只剩下一个空空的上吊绳在风中飘飘荡荡。
……
红毛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才冒死把沈笠从房梁上放下来。
屋内的怨灵对红毛非常不满,嘶吼着朝着红毛爬过来。
红毛伸腿对着它就是一顿踹,“去你丫的!”
他现在紧张地要死,顾不上害怕了,只想赶紧处理掉怨灵,查看沈笠的情况。
他把沈笠从上吊绳上放下来有半分钟了,可他却一直闭着眼。
难道是他慢了一步?红毛不敢去想,颤抖着试探着沈笠的鼻息。
还活着。
太好了。
沈笠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曾经出现在他脑海里的记忆片段这次也出现在他的梦里。
梦里他站在窗边,窗外始终漆黑一片,但他知道,现在是清晨。
大约是刚睡醒,他的眼帘半垂着打瞌睡,有一种人醒了,魂还没醒的感觉。
被服侍惯了的自己伸了伸手,身后就有人帮他穿上衬衣。
那人从他的身后绕到他面前,俯下身帮他系扣子。
他的指骨修长,从上至下,动作温柔而娴熟。
拇指上戴着的银蛇戒指也懒散地绕着他的指骨转了个圈,抻了抻筋骨。
沈笠的脑袋左歪右歪,等到扣子完全系好,身体往后一倒,整个人再次瘫软在床上。
他闭着眼喃喃:“我想再睡一会儿。”
声音软软的,像撒娇。
唇上忽然触及到柔软。
有人在他唇上亲了亲,一触即分,像是在看他的反应。
沈笠还是闭着眼,昏昏沉沉地呢喃了一句梦话,耳边传来那个人的轻笑声。
然后沈笠感觉自己被抱住了。
那个怀抱舒适而温暖。
那人一手捧住他的脸,一手按住他的后脑勺,一点点加深那个吻。
唇关被撬开,呼吸一点点被夺走。
垫在他脑袋后面的那只手,此刻已经陷入了他漆黑的发里,时不时地揉一揉他的头顶,摸一摸他的耳垂。
然后安抚着他的那只手一点点加重力道,迫使他加深这个亲密的吻,做到真正的亲密无间,唇齿交融。
“现在,醒了吗?我的主人?”
那个人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沈笠猛然睁开眼。
梦里的一切化为虚无。
他被红毛拖到了出租屋外。
睁开眼,就从温柔乡一路陷落在茫茫大雾里,头枕着冰冷的地面。
月亮在雾天被晕染成一团淡黄色的虚影。
有雪花落入他的眼睛。
沈笠木木地看着天空,喃喃了一句:
“下雪了。”
红毛循声也看向天空,雪好像一下子就下大了。
晶莹的几片,堆积在沈笠漆黑的发上化也化不开。
他忍不住伸手替他掸了掸。
“真正毁掉这个世界的,不是壬癸,而是书里的反派。”沈笠冰冷地陈述着。
“雪夜杀手也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穿越方式了,李当心他们有危险,你去跟他们汇合。”
“那你呢?”红毛问他。
“我想一个人静静。”
“那……那……”红毛变得结结巴巴,“那你记得,晚点一定要来找我们。”
红毛本来不想走,但他刚刚,好像一瞬间窥到了他苍白脆弱的样子。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却足以撼动红毛。
就好像不小心窥见了对方掩藏在心底的禁忌角落。
为了以后离他更近一点点,红毛决定先暂时离他远一点点。
沈笠在原地躺了很久,从梦里醒来,一时半会很难适应现状。
他隐约记得那应该是一个很悲惨的结局,虽然自己对其中的片段有所贪恋,但他努力扼制自己不再去回想。
他甚至希望,那段记忆和他的力量永远被封印住,牢牢锁死在某个角落里。
要牢不可破,永远也不要松动。
沈笠闭着眼平躺在地面上,逐渐平静心绪,然后舒展双臂,手掌贴在地面上。
一个充斥着杀意的脚步,由远及近朝他靠近。
感应到了!
沈笠突然睁开眼,看向身后。
头套麻袋的黑影阴魂不散地循着他留下的气息,找到了这里。
他咧嘴笑出了诡异的音调,在看见沈笠后,越发兴奋地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沈笠从地上站了起来,隔着一条臭水沟看着他,在脑海里盘算着笔记本里关于这个人的一切。
年幼时玩火,导致家中失火,脸被烧毁了,父母也被烧死了。
和壬癸一样被亲戚领养,但好像谁也不记得他的全名,只是叫他阿莱。
因为毁容,亲戚觉得他可怕,就让他套着装土豆的麻袋生活。
他也和壬癸一样受尽了欺负,最后性格扭曲。
用李当心的话来说,阿莱就是壬癸的对照组。
阿莱讨厌下暴雪。
因为下暴雪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停滞了。
学校停课,家里人也不用出门工作,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对着他的脸指指点点。
而现在,这个变态杀手正手持斧子,跳进了臭水沟,一路淌水朝着沈笠走来。
沈笠站在岸上,没有逃跑。
他的眼神有些飘忽。
虽然始终紧盯着这个不断朝自己靠近的危险,但是脑海里还在反复回忆着刚才梦里的片段。
他看上去有些累了,心不在焉。
杀手步步逼近,他直面着那个朝他冲过来的黑影,睫毛颤动了一下。
他做了一个决定。
沈笠单手画符,以失去这段记忆为代价,催动符术。
也许是那段记忆太过珍贵了,所以威力强大。
那人还没来得及举起斧子,身体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推动着向后,牢牢禁锢在水底。
随着他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最终不再动弹了。
刚才的符术,是以永久失去那段记忆为代价。
用来对抗这样一个小小的杀手,明显没有尽全力,甚至还有结余。
沈笠的符术讲究的是天地均衡,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可以任意使用符术,无需代价。
非常公平。
失去那段记忆后,沈笠整个人的状态一下子恢复了。
他好像又变回了最初那个钝钝的,一无所知的样子。
雪越下越大。
臭水沟的浮冰间隙里,冒出几枚气泡。
刚才已经溺死在水里的阿莱居然完好无损地爬了起来。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站稳,岸边的沈笠随手一挥,他的身体就再次飞了出去。
不过短短半分钟,阿莱又爬了起来。
沈笠这才确信,书里的角色在现实中是死不掉的。
他一边动动手指杀阿莱,一边在想:
阿莱之所以能回到这里,肯定也拥有一样连通现实世界的东西。
就像壬癸的上吊绳一样。
只要毁掉那个那个东西,就能切断他和现实世界的联系。
现在,红毛带着关键信息,正在和李当心他们汇合的路上。
他相信以他们几个的本事,应该能分析出问题的关键,找出那件东西。
在团队合作中,他从来不去质疑队友的能力。
而他现在的任务,就是拖住阿莱,为队友争取更多的时间。
沈笠先后用符术杀了阿莱几十次。
一开始都很轻松,但越往后,一次比一次困难。
每次复活,他都比之前更强大了,身上的怨气也更浓重。
怨气在他的身体里横行,把他的身体撑地像气球一样鼓涨。
被撑破的皮肤一次又一次愈合,断掉的肢体无视身体构造,朝着四面八方野蛮生长,仅仅半个小时,就变成了一个用自己的残肢拼凑而成的怪物,庞大,骇人。
沈笠觉察到自己无限次使用符术的时间快要用尽,在接下来的几次杀戮中,他刻意把怪物抛地很远,为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
等到沈笠的符术再次需要代价才能发动的时候,两边的形势完全颠倒了过来。
之前被沈笠轻松拿捏的怪物滚动着庞大的身躯疯狂地追逐着沈笠。
沈笠的体力不太行,坚持了一刻钟就开始觉得疲惫,稍稍一分心,和怪物之间距离就缩短了一大段。
眼看着就要被追上,沈笠在心里盘算,这次的符术他还能失去什么。
借走三天的听觉还是视觉?
这两个都很重要!不到最后一步,他不想舍弃。
跑着跑着,他又想起了叶鸣廊。
要是这时候他能来帮个忙就好了。
食指上的银蛇似乎有所感应,绕着他的指骨游动了一圈。
在沈笠身后追逐的怪物算准距离,朝着沈笠猛扑过去。
生死一线,沈笠在原地站定,并拢双指在眼前一抹,以失明三天为代价画符。
虽然他依然睁着眼,但眼前的世界却被黑暗包裹,骤然暗了下来。
在离他很近的位置,突然传来一声野兽的嘶吼声。
声音几乎震碎耳膜。
野兽的呼吸和咆哮汇集成一□□,吹地他险些没站稳。
沈笠犹豫了一下,察觉到怪物的杀意突然消散,最终还是收回了符术。
蔓延在眼前的黑暗如同浪潮褪去。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巨大的狐狸。
这只狐狸足足有六层楼这么高,浑身毛发雪白。
而此刻它正趴在街道细细咀嚼着刚才袭击沈笠的怪物。
乖巧得像一条狗。
“叮铃……”
狐狸脖子上的银铃响了一下。
沈笠仰头朝上看,隔着茫茫白雾和漫天大雪,与坐在狐狸身上的人,模糊地打了个照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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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一件:荒城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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