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在几个人的围追堵截下,总能轻松跳开。
他躲避的方式很奇怪,手脚并用,四肢着地,弹跳力惊人,落地时悄无声息。
怪不得连耳力惊人的瞎子都没感受到他的存在。
没人能抓住他。
就像此刻,他从地面一跃而起,轻轻松松跳到了高处的置物架顶上。
他眯着眼看着底下的人,眼神中带着点儿挑衅和不屑。
李当心站在置物架底下直喘气。
“他怎么能跳这么高?”
红毛撑着自己的膝盖也喘了会儿。
“而且身体这么软,那顶上这么窄,他是怎么挤上去的?看动作,不像人!”
瞎子直接堵在了门口守住大门,反正在封闭的房间里,抓住他是早晚得事。
他听着队友的描述,问了句:
“不像人,那像什么?”
幸存者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分外悠闲地舔了舔手。
“猫!”
像猫!
飒姐搭高,红毛在底下扶着,就在她即将触及到他的时候,幸存者飞快从高处跳下,跑向沈笠那边。
飒姐站在摇摇欲坠的椅山上大喊:“沈笠!抓住他!”
只是沈笠他刚刚从洗手间出来后,就有点失神。
以至于幸存者从他身边经过,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五分钟前。
他站在洗手间两面镜子前检查身体上有没有印刷体的时候,隐约看到镜子里一个男人一闪而过。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面前的镜子并不是镜子,更像是一扇窗。
那个男人从窗前经过时,也朝他看了一眼。
与沈笠不同,那是一个锋芒毕露的人,有着一张冷漠而高傲的脸。
短暂的对视,两人从各自眼中看到了惊异。
就好像双方的出现,都在彼此的意料之外。
不过短暂的一两秒,镜子里又恢复了正常。
“啊!”
随着一身巨响,李当心搭建的椅山垮塌。
她从高处摔下来,红毛伸手去接,却先被绊倒,社恐人犹犹豫豫地过来扶人。
李当心摔在红毛身上,抬眼看到幸存者跑向了洗手间,赶紧喊道:
“洗手间的窗户是开的,别管我们,先去追,别让他跑了!”
沈笠追到洗手间的时候,幸存者正以慵懒的姿态趴在洗手台上看着他,时不时舔一下手,挠一下头。
沈笠不敢惊动他,只是缓慢靠近着。
幸存者抬眼看向他,收缩的瞳孔放大了一些,十分放松地打了个哈欠。
外面那几个风风火火冲进来帮忙,看见的却是这样一幅画面:
沈笠在揉幸存者的头,幸存者闭着眼睛,喉咙里发出愉悦的咕噜声,甚至把脑袋往他手里送。
他在撸一只人形猫……
趁着这会儿消停了,李当心赶紧读出了幸存者手臂上的印刷体。
这次的印刷体跟之前比,更长了,有三段:
“它曾是一只徘徊在垃圾堆的野猫,是死是活,对这个城市的影响微不足道。”
“不知道从何时起,它能听懂人话,于是一个巨大的阴谋在它那颗小小的脑袋里酝酿开。”
“它不想永远微不足道,就算不能操纵这个世界,也要成为play中的一环。”
——猫人甲。
“猫人甲?”红毛的声音有点变形,“这次甚至还带署名,连个人都不是了?”
沈笠此刻的注意力并不在猫人甲和他的印刷体上。
他像是忽然感应到了什么,看向面前那面镜子。
果然,那个人又出现了。
只不过这一次,那人所在的背景发生了变化,而他在镜子里的视角是从下往上的。
那个角度,就像是透过一汪小水坑,仰望他。
那里也是夜。
与这里漫天迷雾的漆黑夜晚不同,那里有一轮圆满的月。
他看起来很疲惫,孤零零地站在月色下,双手放松地垂在身侧,闭着眼,仰着头。
沐浴在月光之下。
周围荒草连天。
清辉在他的侧脸上描绘出一个发光的轮廓。
银白的发,小巧而闪亮的耳钉,线条利落的下颚一路往下,是充满欲色的喉结。
沈笠的视线最终落在他垂在一侧的手上。
那人食指的位置,戴着一枚蛇形戒指。
沈笠的记忆很破碎,那枚蛇形戒指是他为数不多的,在回忆里清晰出现的东西。
小小的蛇头缠绕在他的骨节上,身上的鳞片泛着银色的光。
很衬他。
所以那是他以前就认识的人么?
是那个帮他扣扣子的人?
“嘿!发什么呆呢!”
李当心顺着沈笠的视线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颊上的印刷体越来越淡,她也就放心了。
至少不会毁容。
沈笠摸猫人甲脑袋的手停顿了一下。
“你……看不到?”
“看什么?”李当心不解,又对着镜子戳了戳嘴唇上的伤口。
“没什么。”
猫人甲因为沈笠停止摸他的头而生气,拱起背冲着他不满地“喵”了一声,随后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腕上。
“喂喂喂,小畜生,还带咬人的?看我怎么收拾你!”红毛开始卷袖子。
猫人甲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迅速跳窗逃跑。
“你流血了!”
“所以这算是被人咬的还是被猫咬的,要不要打疫苗啊……”
在如此鲜明的痛感之下,沈笠的表情依然木木的。
他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另一个人,那里下雨了。
雨点落在水坑中,镜面泛起涟漪。
那人睁开眼睛,准备离开。
穿着黑裙的少女撑着伞向他靠近,一脚踩碎小水坑。
污浊的泥沙涌上来,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下雨了。”
少女与他保持距离,远远地把撑开的黑伞递给他。
他接过伞,什么也没说。
“没想到这次的派件任务,竟然持续了半年。”
少女的声音闷闷的。
站在她肩上的骨鸟正在打盹,在睡梦中不由地把脑袋朝着少女的白发上靠了靠,是一个依偎的模样。
“就快结束了。”他撑着伞转身离开。
少女跟在他身后,“再也不用派件,永远都结束吗?”
“不知道。”
他低头看着那个破碎的水坑有些失神。
“你能看到吗?”他问她。
少女两手撑在膝盖上,认真地看了一眼脏脏的水坑。
她一弯腰,打瞌睡的骨鸟从肩膀上掉下来,落在地上碎成一滩骨头。
“看到什么?”
看到什么?
一个皮肤苍白的少年。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脱掉了上衣,瘦弱的样子让人莫名生出保护欲。
第二次见他的时候,他正专注地摸着另一个男人的头,脸上荡漾着温和的笑意,很刺眼。
“没什么。”
“哦。”
沉默良久。
“老大。”
“说。”
“你能不能管管钱识?他做桂花米糕,卖我五万积分一块,算盘珠子崩到自己人脸上了。”
水坑里好像又荡漾起那个人的脸。
他面无表情地路过,一脚踩碎。
……
……
猫人甲跳窗逃走,红毛气急败坏地探出窗子,看着他逃跑的方向破口大骂。
一个从窗外路过的拄拐老奶奶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红毛赶紧收声,“不好意思,不是骂的您,您走您的。”
他缩回来之后忽然反应过来了,颤巍巍地指着窗外:
“不对啊,天怎么亮了?路上怎么有人了?”
李当心焦急的声音从洗手间外传来。
“魍魉匣没了!笔记本也没了!”
她有点绝望,再三确认了几遍后,说出了最坏的消息:
“我们丢件了!”
“应该不是丢件。”瞎子思路清晰。
“现在我们这里所有人都触碰过笔记本了,应该是都被拉入另一个世界了。”
确切地说,是笔记本里的世界。
笔记本还在驿站里,消失的是他们。
李当心看了一眼门外的新世界,有些担忧道:
“兜兜转转,还是得找到猫人甲,完成他身上的印刷体才能回去?”
“但他身上的印刷体,感觉不像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
“不用找他,他自己会完成。”瞎子分析道。
只要不是卡住,身上有印刷体的人都会被摆布,按部就班地完成这几行字。
现在天亮了,窗外也没有雾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们反倒可以好好找一找收件人的线索。
只是这座城,真的安全吗?
李当心出门的时候抬手挡了一下刺眼的太阳,表情有些恍惚。
不知道是不是太阳太晒了,她挡住太阳的那只手背忽然传来刺痛感。
李当心没来得及查看手背,因为此刻她看到大街上的路人全部齐刷刷停在原地,满脸惊惧地检查自己的手背。
好像发生了让他们非常害怕的事情。
“出现了,又出现了!”
不知道是哪个路人绝望地喊了一声。
李当心她愣了一下,赶紧查看自己的手背。
白皙的皮肤上,是一行血刻的字。
四月初四
宜:降雨
忌:在室内停留
像是某种规则。
李当心转身看向屋子里的其他人,此刻大家都跟她一样看向刺痛的手背。
这一刻,她明白了,整座城的人,手上都有这行血刻的规则。
红毛第一时间意识到了该干什么,赶紧冲向门口。
社恐人还在发呆,他做什么事情总是慢吞吞的,“哥,快跑出来!”
整座城市充斥着尖叫,开始变得混乱不堪。
李当心恨铁不成钢地冲进去,一手拽住她哥,一手扯住沈笠的衣领,把这两个“废柴”拖了出来。
还有谁没跑出来?
李当心松开那两个废柴,大喊道:“瞎子呢?瞎子呢?”
红毛戳了戳她的肩膀指向她身后,忍不住开损:
“你还担心他?每次有危险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话音刚落,整座城市的建筑在同一时间齐齐垮塌。
天崩地裂的声响里,混杂着尖叫声,哭泣声。
那些在高楼里的居民根本来不及逃跑。
毁灭就在一瞬间。
地面在震动,爆破的声音由远及近,天空中浓烟滚滚,坍塌高楼堆积的废墟之上,火光遮天。
城市沦为废墟,幸存者们心脏在狂跳。
现在的他们,算不上劫后余生。
因为在崩塌过后,他们很快就听到了另一种嘶喊。
“下雨了!”
几个人站在路边一棵树下,红毛恍恍惚惚朝天看。
“不就下雨,下雨为什么要叫这么惨?”
一滴雨水,透过疏朗的树冠,落在他的鞋面上。
鞋面滋滋冒烟……
红毛大惊失色,“我靠,这哪里是下雨?是下硫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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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一件:荒城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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