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鸣廊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
他提溜着这条大逆不道的蛇,企图探寻它和面前这个少年之间的关系。
这条蛇为什么要指引他穿过玻璃,到达这个世界?
这条蛇为什么看到他陷入危险会这么着急?
“所以——这是你的蛇吗?它吞了我的食指。”
银蛇起先还挣扎两下,到后来仿佛认命似的,一动不动将自己的身体垂地笔直,试图装死。
“我不知道。”
沈笠依然坦诚无比地回答,“有很多事情,我记不太清了,所以不知道自己以前有没有养过宠物。”
叶鸣廊仔细观察着少年脸上的表情。
毫无防备,所思所想,都摆在脸上,真诚到一眼洞穿。
“那你要不要摸一下,或许能想得起来。”
“可你刚才说,他吞了你的食指。”听上去就很危险。
“如果你的它的主人,它就不会对你怎样不是吗?抱歉,我急着寻仇,这是最快的验证方式。”
沈笠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丢了一根手指很不方便,他应该很生气的。
找到了蛇的主人,说不定要让对方血债血偿,所以态度上急切了一些,他很理解。
于是他朝着前方探出了自己的手指。
叶鸣廊提溜着装死的银蛇,直接送到了他的手指前。
沈笠摸到了一个冷冰冰又有点粗糙的蛇皮。
就在此时,刚才还在装死的银蛇忽然抬起舌头,一口咬伤了沈笠的食指指尖。
沈笠下意识甩了一下手,没能把蛇甩掉,倒是让它挣脱了叶鸣廊的魔爪。
银蛇卸掉下颚,沿着他的食指一路向上吞噬,短短几秒钟,他这根手指就套牢在了蛇腹里。
食指关节处传来骨骼断裂的细微脆响,银蛇咬断了沈笠的食指。
“诶我的手……指。”
忽然发生这种事,是叶鸣廊没想到的。
他下意识去寻找那条吞噬食指的银蛇踪迹。
可银蛇坠地后,莫名其妙地消散了,他和沈笠之间,再次被薄薄的一层水幕分隔。
淡蓝色的涟漪荡漾开,几行金色的字体浮现其中。
奉上指骨。
交融血肉。
灵契已成。
“砰。”
水幕破碎,点点冰凉飞溅到两人身上。
一股寒意从脚底而起,最终汇聚到他的手掌上。
指骨断裂处重新长出血肉。
两个人被吞噬的食指竟然重新长了回来,与此同时,冰凉的蛇身重新缠绕在双方的指骨之上。
小而精致的银蛇重新变成了戒指。
叶鸣廊的银蛇戒指上短暂地浮动着一行小字:
凡他所愿,皆为汝所愿。
叶鸣廊皱了下眉,视线落到对面少年手上的银蛇戒指上,他那边的戒面上浮动着:
凡他所求,皆为汝所求。
浮光散开后,只剩下密集而精致的蛇鳞。
对方此刻是个瞎子,自然没看到这行已经消散的字。
“发生了什么?”
沈笠摸了摸重新长出的食指和套牢在食指上的戒指,不明所以。
叶鸣廊如实相告。
“那条蛇吃了你我的食指,然后分裂成两条,变成了银蛇戒指。你那枚戒指上刚才浮现了一行字,凡他所愿,皆为汝所愿。”
“所以?”
“所以应该是我们两个误结了某种灵契,也许你实现我现在的愿望,灵契就解开了。”
叶鸣廊说一半藏一半,故意没说自己这边的字。
大概他也需要实现对方所求,才能解除这该死的东西。
但眼下对方是瞎子,这是不是代表,他可以单方面无止尽索求?
叶鸣廊虽然很不喜欢这枚戒指,但此刻他站在有利的一方,食指也回来了,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那我们试试吧。”沈笠说道,沈笠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你现在有什么愿望吗?”
叶鸣廊抱着手臂,露出冰冷的笑意,“给我,你的血。”
“我要——很多。”
他补充道。
空旷的体育馆正中,无数沥青人围成一圈,朝着中央探头探脑。
“滴答滴答。”
鲜血很快在玻璃罐里汇聚。
叶鸣廊找来了玻璃罐,见沈笠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思,足足装了两大罐。
浓郁的血腥味在体育馆内扩散开,引得沥青人躁动不安,但又不敢接近。
叶鸣廊下手狠而快,见伤口即将凝结止血,又在沈笠的手臂上划了一道。
沈笠对疼痛的忍耐程度很高,这几刀,没能在他平静的脸上掀起半点波澜。
直到看到沈笠唇色苍白,叶鸣廊才停止取血。
他把这两大罐血液封存好,抬头看见对方坐在地板上,伤口暴露在外,没有包扎处理,血还在继续流。
饶是如此,少年也没有抱怨半句,反而小声问他:“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叶鸣廊脸上的表情有些玩味。
他歪了歪头,“我想要你——去死。”
话刚说完,叶鸣廊食指上的银蛇戒指骤然收缩,心脏的位置钻心剧痛。
他忍耐地咬紧牙关,好在他现在不需要隐藏自己痛苦的表情,因为对方看不到。
心脏的剧痛很快让他难以承受,他没能看清沈笠的表情,眼前就陷入一片黑暗。
他攥紧拳头,在濒死的边缘,故作轻松道:“开玩笑的。”
心脏的剧痛陡然消失,叶鸣廊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看来,这所谓的愿望,也是有底线的啊。
至少不能涉及对方的生死。
他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才从濒死中缓过来,然后抱着那两罐殷红的血,走到玻璃落地窗前,对他说:“我要走了。”
“哦。”
少年木木的,说了个哦,就没有下文。
叶鸣廊的眼神落在少年瘦弱的小臂上,伤口皮肉外翻,怎么还在渗血?
鲜血滴落的地方,沥青怪物避之不及。
他就不能自己包扎一下吗?
一点小小的愧疚感萦绕在心头。
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叶鸣廊在离开之前,还是问了出来。
少年平静地说道:“没什么想要的。”
叶鸣廊有点不痛快,像欠了他似的。
“我劝你再考虑一下。”
他还是个正常人么?
这个年纪就无欲无求了?
“没有。”沈笠摇了摇头,“你走吧。”
对方都拒绝到这个份上了,再追问下去就没必要了。
沈笠听了一会儿,没有再听到那个人的动静,意识到对方已经离开。
现在他才有时间仔细整理刚才发生的事情。
他摸了一下食指上的戒指,居然是银蛇戒指么?
是他记忆里的那枚戒指?
为什么这枚戒指会出现在这里?
那个人……是他曾经在镜子里看到的那个人吗?
小小的银蛇绕着指骨盘桓一圈,沈笠尝试着摘下戒指。
根本摘不下来。
等到沈笠摸索到医务室,找到简单的医疗物品,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那些沥青怪物共享记忆和见闻,虽然数量很多,但看到沈笠,都在第一时间选择避让。
所以他这一路,畅通无阻。
只是城市太大,对于一个路痴来说,能不能摸索回去,全凭运气。
……
……
叶鸣廊穿过玻璃,回到长廊之中后,转身触碰了一下身后的玻璃片。
冰冷坚硬,没有熟悉的水纹扩散。
果然,刚从那个地方回来,短时间内,应该没法再去到那个人的世界了么。
他手捧这两罐殷红血液,往前走了几步。
漫长的走廊一眼看不到尽头。
不远处的几个人无视重力,脚踩在天花板上倒着朝他走来。
整个走廊好像一条被扭曲的麻花,那几个人靠他越近,空间扭曲造成的影响就越小,从天花板到墙面,绕了几个来回,最终踏向地面,站在了他面前。
“老大,你去哪里了,刚才我和早雾找了你好几遍!”
为首的那个人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抱怨道:“这该死的副本后遗症,竟然把头发变成这种颜色!”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算盘,啪嗒啪嗒不断拨弄着,“以后出了副本就得常年染发,每次染发可以维持两个月,假设我还能活到八十岁……”
噼里啪啦算完后,少年十分不满哀嚎一声,“居然要这么多积分!都是额外开销!”
在他身后,戴着黑色遮阳帽的阴森少女开口:
“钱识,你有完没完?白色也没什么不好的。老大也是白色,就很好看啊。”
“哪里好了?老头老太才是白发!可怜我们几个,被副本困住半年不说,还要顶着满头华发……”
叶鸣廊没再搭理他,侧身看向窗外。
“空间错位多久了?”
“半小时。”
早雾从小肤色苍白,一头银白的长发给这个瘦弱的姑娘凭添了几分脆弱感。
站在她左肩的知更鸟不安地叫了两声。
根据他们半年来的存活经验来看,空间错位,是血月前兆。
每次血月,鬼怪横行。
他们必须守护魍魉匣,穿过最后地带直到送达。
今夜,注定是一场恶战。
长廊一侧的窗外,一轮鲜红的月亮正在升起。
目所能及之处,遍地红光。
叶鸣廊把玻璃罐递给钱识,命令道:
“把褚宴叫回来,分一下。”
刚才还吊儿郎当地钱识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他捧着仍就温热的玻璃罐,迟疑了一下,“这是?”
“血。”
“谁的?”
叶鸣廊转动着食指上的银蛇戒指。
“活过今晚,有机会介绍给你们认识。”
“他啊,是一个很好骗的人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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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一件:荒城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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