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为所动,银蛇开始绕着他的指骨疯狂打转。
就好像他不答应的话,它就要把他的指骨磨断。
银蛇戒指不会说话,对于人类来说,它不过是个小小的配饰。
不喜欢了,就摘下来丢掉。
叶鸣廊掐着冰冷的蛇身,想要把它从食指上摘下。
细小的银鳞刮擦着他的指腹,可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没办法摘下,银蛇的尖牙死死地嵌在他的肉里,恨不得钉穿他的骨骼,蛇身更是缠到他指节发白。
叶鸣廊很是不满地抬手,食指皮肉渐渐泛起青黑。
似乎还是条毒蛇?
这枚戒指是他在完成任务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本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就留下了。
没想到一时失策。
不过好在,他这个人待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锋利的匕首泛起寒光。
不过是暂时舍了一截手指,派件结束后,在任务中受到的一切损伤都会恢复。
“虽然会有点不方便,但——威胁我?你也配?”
手起刀落,一截食指掉落在地。
银蛇一直到落地时一直都保持着蜷曲状态,死死缠住那一截断指。
叶鸣廊站在原地,慢条斯理地为自己处理伤口。
银蛇盘在地上,也慢条斯理的吞掉了那一截食指。
身体从细绳似的窄窄的一条,瞬间变成胖乎乎的样子。
吃饱喝足的银蛇餍足地吐了吐蛇信子。
岂料一抬头,头顶一只脚正毫不犹豫的朝它踩踏过来。
它也就食指这么长,因为吃了一根食指,蛇身已经被撑成了半截吸管模样,游动起来有失灵活。
身体都快扭断了,才勉强逃过那几下踩踏,刚换了个方向跑路,一把匕首就精确地钉在了它面前的地面上。
它该庆幸自己吃太撑动作缓慢。
不然刚才那把匕首已经钉在它的三寸上了。
叶鸣廊有条不紊地拔出匕首,一步步朝它逼近。
吃掉了他的食指,不挫骨扬灰就不错了,还想跑?
经此一劫,银蛇已经放弃扭动身体逃命,而是改用一种很诡异的姿势,滚向一旁。
残破的大楼地面上,到处都是碎玻璃。
银蛇艰难地滚动着身体,泥鳅似的钻进了一片玻璃中。
碎玻璃片上有水波纹荡漾开,银蛇大半身体都钻了进去,只留个尾巴尖尖,挑衅似的露在外面,竖直朝天,仿佛在朝他比中指挑衅。
就在叶鸣廊即将抓住蛇尾巴的时候,银蛇倏然消失在了玻璃中。
竟然穿了过去。
他颇有一种被戏耍了的感觉,脸上的表情凝重,带着杀意。
小小的玻璃片被他拾在手里,没了食指,只能用拇指和中指勉强捏住。
镜面折射的白光随着他玻璃片的调整角度,从他的眼前短暂划过。
窄窄的玻璃片中,倒映着那个人的眼睛。
他在黑暗中睁眼,浓而密的睫毛,压着郁郁沉沉的一双眼,漆黑的瞳仁深处璨金浮动。
如果不是这双眼过于空洞,这样贴近的距离,也许会让他惊艳。
可惜了。
银蛇的一举一动太过刻意,故意吸引他去那里么?
虽然失去一根手指让他此刻的心情很不爽,但明知有问题却执意要踏入,不是他的风格。
食指和中指之间,血红的伤口切面还在渗血。
他稍稍松手,玻璃片从指尖滑落,落在地上发出脆响。
他漫步在破败的长廊中。
两边的窗户上,不断闪现出那个人此刻置身的场景。
最初的三两步,眼角余光淡淡地从破碎的玻璃窗上扫过。
空旷的体育馆。
拔地而起的沥青人。
盲眼的少年。
这些沥青人随着时间的变化,似乎有所进化。
在一片寂静中,其中一个沥青人忽然开口:“有人吗?救救我,我好害怕。”
它模拟了小孩子的声音呼救,甚至连焦灼惶恐的语气,都模仿六成。
但好在仅仅只有六成像而已。
如果仔细听的话,就能发现端倪。
沥青人的吐字发音并不是很清晰,破绽很大,寻常人不会轻易上当。
可下一秒,他就听到玻璃那边传来那个人的声音。
“你在哪里?我马上来帮你。”
叶鸣廊:“……”
是他高看了他一眼,寻常人不会踩的坑,他非要踩,寻常人不会上的当,他非要上。
这样的笨蛋,阎王爷亲自来都救不了。
一路走好!
“我好害怕……”
沥青人还在绘声绘色地演着,不断用哭声指引他朝自己这边靠近。
“你是哪里受伤了吗?有没有流血?”
沈笠一步步朝着哭声的方向靠近。
直到站在沥青人面前,伸手向前触摸。
近了,他的手指就在沥青人面前,只要再往前一点。
“过来一点,再过来一点,我在这里。”
沥青人模仿小女孩的声音为他指引送死的方向。
沈笠向前探手,指尖触及到一片黏腻。
沥青似的粘稠物质开始涌动起来,疯了一样朝着他的手指向上移动,转眼就包裹住他的整条手臂。
叶鸣廊停下脚步,开始欣赏他惨死的模样。
脸上依然挂着事不关己的冷漠。
事到如今,沈笠察觉到了不对。
但是现在挣脱,已经晚了。
叶鸣廊企图在他的脸上找到任何慌乱,后悔,害怕的表情。
可是没有。
沈笠的脸上忽然露出释然的笑。
“啊,原来是假的。”
“幸好,是假的。”
叶鸣廊不理解,死到临头了,他怎么笑得出来?
他在等着他为也自己的愚蠢买单,可事到如今,他到底在庆幸什么?
庆幸那并不是真的受伤,需要帮助的孩子?
庆幸那只是怪物?
庆幸没有人受伤真好?
偌大的体育馆里,被困住的沈笠没有挣扎。
粘稠的沥青牢牢吸附着他,甚至已经涌上了他脆弱的脖子。
漆黑丑陋的沥青堆积在一处,攀附着他的脖子,涌上他的面庞,遮住一只左眼。
他曾近距离看过那双眼。
如今那双璨金浮动的眸子即将被湮没,可是为什么?他依然如此平静。
平静到,不像一个将死之人。
等到漆黑的沥青完全将他覆盖,一切为时已晚。
沥青人像水蛭一样,贪婪地吞噬着他的血肉,在触及到他额头的伤口和血迹时,表现得异常兴奋。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没有任何让人欣喜的奇迹出现。
叶鸣廊无趣地转身。
“啪嗒。”
黑暗中,似有一滩烂肉掉落在地。
“啪嗒,啪嗒……”
更多的落地声打破了此刻的寂静。
破碎的窗户上,蛛网状的裂纹,将那个少年的身形割裂开。
少年依然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地,那些攀附在他身上的沥青块接二连三地从他的脸上剥落。
沥青人竟然无法吞噬他!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少年身上的沥青一块节一块地剥落在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干消亡。
那些粘稠肮脏的液体没能在他的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他依然干干净净地站在那里。
就连脸上和身上的血,都被那些沥青怪物清理干净了。
所以……这家伙的血有问题?
沈笠刚从沥青里剥离出来,双眼空洞表情迷茫。
“还有人需要帮助吗?”他问道。
所有的沥青怪物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于是继续摸索着往前走。
和刚才不同,但凡他路过的地方,沥青怪物都缩回地底,乖乖让路。
他走到哪里,那个地方如同雨后春笋般地沥青怪纷纷选择龟缩回地底,等他走远了再钻出来。
仿佛遇到了非常可怕的存在。
动作稍慢一点的沥青人恨不得长出双腿,用跑的,能离他多远离多远。
前路无阻,明明是一片坦途。
但——
“小心。”
一个声音突兀的出现了。
黑暗中,世界的另一边,叶鸣廊越过窗台,穿过那片薄薄的屏障,来到这里。
神不知鬼不觉地引导着沈笠,“前面不能过去,被怪物挡住了,我带你往这边走。”
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他的指尖。
沥青人探头探脑,有点无语地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哪里有东西挡住,我们不都缩回去了?哪里挡着了?
卑鄙的人类!满口谎言的人类!
在这个被规则统治的世界里,明明今天全员失明,这个为他指路的人又是怎么看见的?
沈笠这人心思单纯,也没去细想。
他只觉得对方帮助了他,心口合一地说了句:“谢谢。”
这就让叶鸣廊觉得这个人很好骗。
他搀着他往前走,忍不住提点他:“那些怪物会模仿人类呼救。”
“我知道。”沈笠说。
“你知道?”叶鸣廊不知道他是在嘴硬还是在逞强,“你知道你还过去?”
“我只是担心,万一真的有人需要帮助,我置之不理,岂不是错过了。况且那怪物,应该是伤不了我的。”
啊,原来是一个和他完全相反的人啊。
精致的利己主义,与无私的利他主义。
叶鸣廊又看了一眼他前额的伤口,是血吧,他的血可以辟邪?
如果能验证一下就好了。
“你也是派件员?”沈笠问道。
叶鸣廊没来得及回答,很快又听到他说:“你的声音很陌生,是我们前面那一队接力的派件员吧。”
叶鸣廊其实可以顺着对方的话说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他不屑说谎。
“不是。”
他俯下身,从脚底下揪出一段蛇尾巴,提溜着那条吞噬了他一截手指的银蛇,放到对方完全看不到的眼睛前晃了晃。
银蛇还在不断扭动挣扎,像一条即将被碾死的害虫。
“我只是——来抓蛇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一件:荒城笔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