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
……
【莫伊！醒过来！你的灵魂正在破碎──】
一个陌生的电子音在他意识深处尖啸。
莫伊猛地睁开眼，剧烈的眩晕让他几乎呕吐。
他发现自己正瘫坐在一张积满厚尘的书桌旁，空气中的霉味呛得他喉咙发痒。他下意识地想开口，却惊恐地发现──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借着窗外投来的、足以被称为“世界名画”的惨淡月光，他抬起颤抖的双手。
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蜿蜒着诡谲的白色骨纹。
而他的食指上，正戴着一枚由荆棘与枯骨缠绕而成的戒指。
这枚戒指，他在漫画《血色王冠》里见过无数次。
它是属于那个与他同名同姓、最终被三位主角联手挫骨扬灰的……
亡灵法师，莫伊。
【应急方案启动。正在汲取环境魔力，强制稳定宿主生命体征……】
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瞬间，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干，莫伊感到头痛奇迹般地缓解，像是有人给他的灵魂打上了一块巨大的OK绷。
但他还来不及细想，一阵阴冷的风便刮了进来。
窗边，一道修长的黑影逆着月光，悄无声息地降临。
微风拂动他银色的发丝，露出了那对标志性的、属于黑暗精灵的尖耳。右耳耳尖点缀了一颗银色宝石，在月光下轻闪。
精灵的视线像一道冷冽的月光，瞬间掠过整个房间，布满灰尘的祭坛，散落的骸骨法器，空气中残留的、令人作呕的亡灵法术的余烬……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莫伊苍白手指上的那枚骨戒，以及他皮肤上若隐若现的白色骨纹上。
精灵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确认。他瞬间逼近，轻韧的皮革手套扼住了莫伊纤细的脖颈，将他狠狠摁在书桌上！灰尘四溅。
“我找了你很久了，骸骨诗篇的最后传人，亡灵**师。” 他的声音低沉如深渊寒冰，另一只手珍重地托着一颗光芒暗淡的魂石，“告诉我，用你这一脉独有的亡灵法术，怎样才能复活她？”
完了。
莫伊的心脏骤停。
借着幽珀的月光，他看清了来人的全貌──标志性的淡咖啡色皮肤，月光般流泻的银发，以及那双属于黑暗精灵的尖耳。右耳耳尖上，那颗在月光下闪烁的银月石耳钻，刺痛了莫伊的眼。
凯莱斯！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开。他不会认错，这形象他在《血色王冠》里见过无数次！正是漫画中那位效忠女皇的刽子手，也是因为问不出复活妹妹的方法，未来将对他这具身体的原主使用搜魂术，最终导致其精神崩溃的元凶！
莫伊被迫仰着头，窒息感阵阵袭来。他徒劳地张着嘴，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凯莱斯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他口腔深处，看到了那个禁绝他声音的、闪烁着不祥红光的烙印。
“……啧。”精灵不耐地蹙眉。这意外状况让他原本逼问法术的计划受阻。
就是现在！
莫伊背在身后的手，悄悄触动了骨戒上的黑曜石──那里面存着能瞬发的传送卷轴！
然而，魔力刚被引动，一枚袖箭便擦着他的脸颊掠过，“锵──”地一声，将他宽大的袖口死死钉在桌面上！
“我警告过你，” 凯莱斯俯身，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耳廓，带来的却是致命的威胁，“别想着逃跑。”
恐惧如冰水浇头。莫伊疼得眼底瞬间弥漫起生理性的水汽，但他死死咬住下唇，倔强地瞪了回去。
就在这时，他滑落的兜帽下，露出了小半张苍白而精致的脸，以及那行顺着眼角无声滑落的泪。
凯莱斯扼住他喉咙的手，几不可查地松了一瞬。
“和我做个交易吧，法师。”精灵的声线依旧冰冷，却微妙地缓和了些许。
莫伊用那双盈满泪水的、眸光颤了颤，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做出口型：“我……不会说……”
凯莱斯的目光扫过桌上光芒愈发微弱的魂石，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消失了。
他吟诵出古老的咒文，阴影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化作利刃，在他与莫伊的掌心同时划开一道血痕。
鲜血并未滴落，而是被脚下的黑暗瞬间吞噬。
“以此束影之契为证。”
凯莱斯的声音仿佛带着来自深渊的回响，在莫伊的灵魂中刻下烙印。
“在你完成使命之前，无论你逃往何方……我都会将你，拖回我的影子里。”
庞大的契约之力如山压下，莫伊本就脆弱的灵魂如同被撕裂般剧痛。
他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识，是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混合着冷冽松香与铁锈味的怀抱。
头痛与系统的尖锐警报如潮水般退去，莫伊最后的意识，是坠落时刮过脸颊的冰冷气流──凯莱斯抱着他，正从高塔之巅一跃而下。
---
“唔……”
他在颠簸中恢复了一丝知觉，发现自己被安置在一辆马车的软榻上。车帘晃动间，他瞥见驾车的是一个陌生的矮胖地精，但那紧绷的背影和插在腰间、刻有游隼浮雕的精灵匕首，昭示着伪装者的真实身份。
他在带我离开？去哪？头还是好痛……
没等他想明白，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撕裂感再度袭来。系统界面在他眼前疯狂闪烁，猩红的警告文字灼烧着他的视网膜：
【临界警报！灵魂完整度8%！「灵魂沉寂」倒计时：30分17秒】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马车突兀地停下。凯莱斯将他打横抱起，快步踏入一个散发着硫磺与腐朽气息的、通往地底的隐秘入口──幽暗城。
短途传送的眩晕感尚未消退，莫伊已被带入一条潮湿的暗巷，最终扔进一家喧闹酒馆的地下室。冰冷的石地撞击着他的脊背，紧接着，刺鼻的烈酒迎面泼来！
酒精浸入袖箭造成的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莫伊猛地弓起背。他痛得蜷缩起身子，控制不住地生理性战栗。喉咙里只来得及发出一点可怜的气音，泪水混着酒水，浸湿了他苍白的脸颊与凌乱的黑发。
凯莱斯挥手屏退老板，地下室只剩下他们。他恢复精灵本貌，再次取出那个萦绕着微光的盒子──其中的魂石，光芒比在高塔时更加黯淡，仿佛风中残烛。
“银焰固魂庇护不了多久了。”凯莱斯的声音压抑着濒临极限的焦躁，他俯下身，冰蓝色的瞳孔紧盯着莫伊，几乎是低吼着开口：“告诉我！怎样才能复活她？”
莫伊疼得声音发抖，他艰难地抬起一点头，用那双盈满泪水却异常倔强的黑色眼睛迎上对方，用唇型道：“我……必须恢复法力……才能帮你。”
凯莱斯的视线落在他苍白的唇瓣上，那里，一个繁琐的法印若隐若现。
“真麻烦。”他啧了一声，语气里夹杂着不耐与一丝被这棘手情况搅扰的愠怒。
下一秒，在莫伊惊愕的注视下，凯莱斯猛地扣住他的后颈，强迫他抬头，随即低头狠狠堵住了他的唇！
“呜……！”莫伊的颤音被堵在喉咙里，呼吸彻底紊乱
这绝非亲吻，而是一场单方面的、粗暴的能量侵入与破解尝试。凯莱斯调动起属于高等精灵的、精纯而充满生机的本源魔力，这股力量如同拥有生命的翡翠色藤蔓，强势地撬开莫伊的唇齿，精准地缠绕上那个禁锢在他舌尖的烙印。
他能感觉到烙印上传来古老而顽固的抵抗之力，源自龙族的契约法则坚不可摧。凯莱斯银眸微眯，加大了魔力输出，试图以精灵的生命之力强行冲刷、瓦解那道枷锁。
两股强大的力量在莫伊脆弱的口腔深处激烈碰撞，带来更甚从前的刺痛与被侵占的强烈不适。
然而，那烙印只是光芒急促闪烁了几下，如同被激怒般散发出更灼热的气息，却纹丝未动。龙族的誓言枷锁，远非精灵的生命魔力能够轻易破除。
就在这时，系统的电子音在莫伊脑海响起：【检测到高浓度生命能量注入……灵魂完整度15%……魔力水平恢复10%……】
那股外来的、充满生机的能量虽然无法破解烙印，却意外地冲刷过他破碎的灵魂，如同甘霖落在干涸的土地上，将那几乎将他撕裂的灵魂剧痛与身体伤口抚平了少许。
片刻后，凯莱斯猛地推开他，像是碰到了什么无法忍受的脏东西。他银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懊恼与挫败，那眼神如同淬火的刀锋骤然遇冷，变得更加锐利而冰冷。他舔了舔自己的唇角，仿佛要抹去那不属于自己的、带着亡灵阴冷与龙族灼热的气息，以及……行动失败的屈辱感。
他竟无法破解这该死的烙印！
“你……”他上下扫视着微微喘息的莫伊，一字一句地碾碎寂静，“原来如此……”他低声喃喃，语气带着冰冷的讥诮，“背叛龙族誓言留下的缄默之印……怪不得你开不了口，法师。”
莫伊听着他的冷嘲，心念电转。他借着尚未散去的酒意，眼中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狡黠。调动起体内刚刚恢复的些许魔力集中于双手，他踮脚揪住凯莱斯的前襟，再次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不是觉得污秽吗？那就恶心死你。
【灵魂完整度20%……魔力恢复15%……】
感受着体内力量的回升，莫伊指尖凝聚轻柔的灵力，悄然勾走精灵右耳上那枚微微松动的耳钻。
凯莱斯被这细微的魔力波动惊动，刚想制住他，怀中却骤然一空！
人，不见了。
周围的空气里只余下短暂的、属于暗夜蝶纹披风的魔力波动残影。
莫伊动用了最后逃命的底牌，强行发动了短距离随机传送。
地下室重归死寂。
凯莱斯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那一触即离的温热触感，与唇上不属于自己的气息。他垂眸理了理被抓皱的衣襟，指节略过领口时微微发颤，皱纹被一并抚平，随即又归于平静。
而此刻，成功逃回荒芜之地的莫伊，扶着冰冷的墙壁微微喘息。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持续了一瞬，他的目光便凝固了──
他那柄至关重要的白骨法杖，遗忘在法师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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