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鹿鸣悠盯着水杯里自己微微晃动的倒影出神时,门口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像细小的砂砾滚过寂静的地板。是南乐北回来了,正和小李、小王他们站在茶水间附近低声交谈。
“……那房子确实麻烦,”小王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同情,透过尚未完全关严的门缝钻进来,“就算是房东儿子突然回国要自住,合同期还没到呢,只给三天期限搬走,这也太不近人情了。”
李姐的嗓音紧接着响起,带着过来人的忧虑:“可不是嘛!乐北,你今天看的房怎么样?这节骨眼上,合适的房源哪那么好找?地段好的贵死,便宜点的又远得离谱,通勤都是问题。三天…唉,真够呛。”
办公室那面巨大的落地玻璃,在鹿鸣悠进来时已被她亲手调成了雾面模式,此刻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也模糊了午后的阳光,只留下一片柔和的乳白。
鹿鸣悠就站在这片朦胧的光影里,端着水杯的手停在半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她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对话,杯中的水纹映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
原来,是被房东赶出来了吗?
鹿鸣悠一时懵住,思绪有些混乱。
不知道南乐北是否收到消息了。
就在这时,鹿鸣悠的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行政部经理发来的信息:
“鹿总,遵照总部要求,已告知南乐北您稍后会联系她沟通具体细节。给您添麻烦了。”
乐乐收到消息了吗?鹿鸣悠的心跳漏了一拍。
怎么还不来问她?
鹿鸣悠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最终还是点开了那个电话薄里的名字。
她飞快地输入,每一个字都像带着滚烫的温度,刻意披上公事公办的外衣:
“有收到行政部的消息吗?”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鹿鸣悠的心跳快得像要冲破胸腔。
她猛地按熄了屏幕,仿佛那行字会灼伤眼睛,也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后悔撤回。
她刚刚做了什么?迫不及待的在邀请别人住进自己的家?
是怜悯?是作为上司的责任?还是……那被她死死锁在心底角落、却从未真正熄灭的……
她不敢深想。只是紧紧攥着手机,屏幕漆黑一片。
鹿鸣悠不知道南乐北会如何回复,是嘲讽?是拒绝?还是……会来?
办公室外键盘的敲击声似乎都模糊了,鹿鸣悠的世界只剩下掌心那部沉默的手机,以及耳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时间,从未如此缓慢而煎熬。
另一边,南乐北点开手机的时候,刚从同事们的关怀中脱身。
行政部经理的信息简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南工,请立刻到鹿总办公室,有关近期安全事件及临时工作安排的重要通知。】
南乐北盯着屏幕,眉头紧锁。安全事件?临时工作安排?
一股不祥的预感迅速笼罩了她。
刚刚为找房奔波了一上午,身心俱疲,此刻这突如其来的临时通知让她更加头疼。
南乐北犹豫着起身走向鹿鸣悠的办公室。
她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推门而入。
办公室内,鹿鸣悠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阳光勾勒出她挺拔而略显疏离的轮廓。
听到门响,鹿鸣悠缓缓转过身。
鹿鸣悠的表情平静无波,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捕捉的、混合着审视与隐秘期待的光芒。
“鹿总,”南乐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开门见山,“行政部通知我过来,说有重要通知。是关于……?”
鹿鸣悠没有立刻回答。
她走回宽大的办公桌后坐下,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指尖在光滑的纸面上轻轻划过,目光落在南乐北脸上,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静。
“是的。”她的声音清晰、平稳,不带任何私人情绪:“今天凌晨,包括你负责的算法模块在内,多个近期入职工程师的模块,遭受了有组织、高度针对性的网络攻击试探。
攻击源不明,手法专业,所幸防御系统及时拦截,没有造成数据泄露。”
南乐北的心沉了下去。“针对新工程师?也包括我?”
“初步分析是这样。”鹿鸣悠微微颔首,“总部和分公司高层对此非常重视。郑总要求彻查,并杜绝一切潜在风险。”
鹿鸣悠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实质般锁定南乐北,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断:“鉴于目前形势的严峻性和信息泄露渠道的不可控性,尤其是核心涉密人员工作之外生活环境的安全隐患,公司决定采取最高级别的临时风险管控措施。”
南乐北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什么措施?”
“在事件彻底查清、威胁完全排除之前,”鹿鸣悠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像是在宣读一份既定章程:“所有涉及此次事件的近期入职工程师,包括你在内,将接受临时的集中式居住管理。按照规定,统一入住公司安排的住所,确保工作和生活环境的绝对安全。”
南乐北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这算监视居住?”
“嗯,非常时期的非常手段,希望你能配合。”鹿鸣悠语气平静。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鹿鸣悠的语气依旧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她终于有了一个多余的动作——伸手端起了桌上那杯早已不再冒热气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放下。
杯底与光洁的桌面接触,发出“叮”的一声清脆轻响,在这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为了确保效率、安全以及资源的集中调配,”鹿鸣悠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南乐北身上:“根据就近原则和公司高管的安保资源现状,你将被安排住进……”她再次停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又似乎只是为了观察南乐北的反应,“我家。”
“住进……你家?!”南乐北彻底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这个信息比刚才听到“集中管理”更具爆炸性,更具冲击力!和鹿鸣悠同住一个屋檐下?
南乐北皱紧眉头,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挣扎道:“鹿总,这是公司的强制规定?我可以拒绝吗?我认为我有能力处理好这次事件……”
鹿鸣悠淡淡道:“不可以。”
暮色四合,城市华灯初上。
鹿鸣悠的住宅前,空气仿佛凝固了。
南乐北只带了一个简单的行李箱和一个装电脑的背包。
搬家公司的纸箱要晚些才到。
她站在那扇厚重、冰冷的防盗门前,指尖悬在光洁的门铃按钮上方,犹豫了比预想中更长的时间。
这扇门后,是七年前她满怀期待与隐秘情愫试图靠近,却被眼前这人冰冷拒绝后,狼狈搬离的地方。
命运兜转,她竟又以这样屈辱而强制的方式回来了,南乐北心底泛起的苦涩。
清脆的铃声在门内响起,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傍晚的寂静。
门几乎是立刻就开了。
鹿鸣悠站在门内。
她没有穿白天那身一丝不苟的西装,换了一件质地柔软的米白色羊绒开衫,下身是同色系的休闲长裤,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整个人柔和了不少。
“来了。”她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侧身让开通道,“进来吧。”
“鞋柜里有新拖鞋。”鹿鸣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正动作利落地在电子门禁面板上操作着,“指纹和密码有你的信息,之前设置过。”
她语气平淡,听不出一丝波澜。
南乐北默默换上那双柔软簇新的灰色拖鞋,尺寸合适。
“你的房间还是那间……”鹿鸣悠转过身,目光落在南乐北脸上,语气依旧是那种公事公办的交代口吻:“床品是新的,基本生活用品也备齐了。有什么缺的,你再跟我说就好。”
她顿了顿,视线扫过南乐北身边那点可怜的行李,补充道:“公司安保部门的评估报告我发你邮箱了,关于这次事件的最新进展你可以看一下。冰箱里有食材,饿了可以自己做。我不常在家吃晚饭。”
“Wi-Fi密码?”南乐北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响起,没有称呼,没有温度,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仿佛在对着空气说话。
“还是原来的。”鹿鸣悠的声音从开放式厨房岛台后传来,指尖在平板电脑上滑动,处理着刚刚收到的邮件。
短暂的沉默后,南乐北输入了一串熟悉的手机号,鹿鸣悠的手机号。
连接成功。
接着,南乐北转身回房,“咔哒”一声响,次卧的门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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