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上的铺子都在宵禁之前关闭。
此时尚早，距离宵禁还有一个时辰左右，然而两人走到门口时，小二正把撑着窗子的木头取下。
“小二哥，今日关门这么早吗？”
耳朵动了动，白朝问道。
这些日子，白朝为了更好地了解此世的情况，来得最勤的便是茶馆。
他一来，便找个角落靠窗的位置静静坐着，也不说话。
但小二对他有些印象。
每年问仙日，总能见到许许多多平日见不到的神仙中人，想一个一个记住都难。
眼前的青衫公子倒是能让人一眼记住，他那双眸子，实在特别。
“掌柜的今日家中有事......”说着，那小二顿住，视线往一旁的崔暮身上移。
呼吸一滞，他弓了腰身，抬手，却又在崔暮轻轻摇头的动作收回动作。
白朝看不见，自然不知道这一出。
但他敏锐地察觉出，崔暮与那小二之间有互动，似是相识。
小二快步走进茶馆，手上拎着什么东西。
“今儿个关门早，掌柜的交代了，今日若有熟客上门，便赠上一份清泉茶叶，还请原谅则个。”
说着，却将茶叶交给一旁的崔暮。
崔暮顺手接过。
白朝心中愈发肯定二者是认识的，还很有可能是熟识。
小二交完茶包后，便拿起门口的扫帚。
白朝走上前，精准停留在小二面前，摸出一块碎银，道：“今日不慎损坏了窗框，这是在下的赔礼。”
那小二有些惊奇，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又侧头看向不远处的崔暮。
崔暮轻轻颔首，小二才喜声接过，连声道，“您客气，您客气。”
白朝转身，无奈道，“对不住了子陵兄，看来，今日是请不了你这茶了。”
崔暮沉默数息，继而道，“谁说的？”
白朝偏头，只听身旁人抬手，油纸在他手上晃动。
“昭明兄亲自为我泡上一壶，岂不美哉？”少年近前，笑着道。
虽然看不见，但此时的白朝也能想象得出，少年弯着眉梢、眼眸清亮的画面。
他跟着弯了弯眼角，应道，“是极。”
......
当日买下的院子不大，但五脏俱全。
白朝一人住得很是舒心，此时跟着来了一个崔暮，竟连一只多余凳子都找不到。
崔暮看着眼前只放了一张木床和一张桌子的小屋，看向白朝失神片刻。
他玩笑道，“哎呀呀，看来昭明兄这是不欢迎我啊。”说着，就径自走到木桌旁，坐下。
白朝听得出他只是玩笑，并没有什么不满之意。
他摇头失笑。
相较于当初困在山林里的那段日子，少年显然活泼了不少。
这是好事。
他跨过门槛，道：“子陵兄言之有理，是在下失礼。”
白朝在心中想着，是时候出去打几套家具了。
从前他一人住，又整日里忙着琢磨功法的事，自然不关注这些琐事。
往后，便是没有旁的客人，也总要为子陵兄备上一份。
以他们二人两番同生共死的经历，若还是同对外人那般，总归说不过去。
白朝从须弥洞府中取出茶具，就听得一声轻笑，笑声中是毫不掩饰的愉悦畅然。
也用不着掩饰。
“我很开心。”
“什么？”
“昭明兄待我赤诚，我很开心。”
无论是今日问仙擂台上，他赶来相助，还是他在自己面前，从没有想过遮掩空间秘宝。
当初是，现在还是。
白朝手一顿，握着茶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并不是没有防备心的人，不然也成为不了人人敬畏的大师兄。
可在这个少年面前，他却从未想过遮掩一二，就连动作，都是下意识的。
唯有在亲近之人面前，他才会这般卸下心房。
......亲近之人？
白朝拎着水壶，去院子里取井水。
是了，亲近之人。
或许，早在当初的山洞口，金红热浪近在身后、少年毫不犹豫将生的机会让给他的时候，他便由心地将少年记在心底。
因此，在明知道此行极有可能重伤、甚至会引来后续一系列麻烦的情况下，他还是选择了去帮少年。
又或许，在少年想到自己有可能是“毒师”的时候，对方第一反应不是畏惧，而是想着帮他隐瞒，他便再难生出防备之心。
那一声声的子陵兄，并非是客套，而是实实在在的亲近。
在白朝自己都未曾想明白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亲近。
沈涧溪说的话，白朝不知道有哪些是真，又有哪些是假。
但有一点，对方说对了。
他这人不太重感情，可一旦将谁放在心里，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对师父是如此，对师弟是如此。
对崔暮......
亦是如此。
白朝有些开心。
从前，身为大师兄的时候，弟子们见到他的时候，俱是敬畏而疏远。
只有与他同出一脉的江沅不同。
可圆圆对他依赖，更似是对着长辈——圆圆对着师父便是同对他一样的态度。
所以说，白朝不仅是将圆圆当做了师弟，更多的，是当着儿子养。
他从未有过朋友，一个都没有。
与崔暮之间的相处，让白朝想起来书上所说的“高山流水遇知音”。
他与子陵兄，应当算是朋友了吧？
拎着水壶，白朝回头看向自己的屋子。
可以清晰听到，少年坐在桌子上晃着腿的声音。
走到门口时，崔暮跳下桌子，上前接他手里的东西，“我来吧。”
咕咕——
咕——
霎时，房间里静下来，崔暮接水的动作也跟着停下来。
感受着腹中饥饿之感，白朝面上涌了点热意。
这几日，他一直在临街饭馆定菜，今日忘了去取，遇到崔暮之后更是没时间想起来这事。
“子陵兄可要用膳？”修者数月不食都无碍，因此，白朝从未有请人吃饭的经历——暮暮除外。
他又一次想起来暮暮。
那个孩子，年纪尚小，又是被他带累。
一日寻不到，他便一日心结难解。
白朝的神色陡然暗了暗，崔暮见了，只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虽然不知他是因何如此，但......
崔暮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手中一空，白朝从担忧迟暮的思绪里回神，便被崔暮推着按到床边。
又听桌脚嘎吱作响，然后停在床前。
崔暮放下水壶，揭开油纸包拣了拣，又摸出一只小炉子，道，“我先出去一会，片刻回来，可等着昭明兄的手艺呢！”
说完便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泡茶需要心静，白朝便索性抛开杂念。
崔暮一向是贴心的。
他留下的炉子里有一块炎石，散发着温热的暖。
炎石这东西，白朝用过类似的，他尝试着引动元炁为其升温。
初冬的夜有些寒凉，屋内却明如白昼、暖如春夏。
白朝一喜，雾白的眸子亮了一道光，有如迷雾中的明灯，照亮前方。
他本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动手，却没想到，轻易便成功了。
他又盘膝坐下，尝试着在体内贮存元炁。
然而......
他还是无法修炼，能够燃起炎石，不过是炎石中存在的地炁被功法引动罢了。
白朝有些失望，却并不失落。
这本是在意料之外的事情。
能够引动物品中的“炁”，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虽然还不能修炼，但是总归多了几分希望。
深呼一口气，白朝彻底抛开杂念，煮茶净杯。
待到崔暮赶回来时，便见袅袅薄烟升起处，青年飘然似仙的沉静面容。
仿佛下一刻，那人便会乘风而去。
昭明兄他，入了茶道。
一手提着处理好的鸡，崔暮怔怔失神。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闷闷的。
明明入道是好事，可他却总觉得难受。
似乎、似乎入道之于白朝二言，并不应该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烟雾很快散开，听到动静的白朝用干净的布巾提起茶壶，斟茶。
“回来了？”说着，双手奉上茶盏。
崔暮这回过神，他这才明白，白朝并未入茶道。
——若是入了一道，入道之人醒来后，便会引动天地二炁，朝夕成圣。
从刚才起，就被无形之手死死攥住的心脏得以喘息。
没有听到崔暮的回话，反而闻到些许异味的白朝问，“可是带回什么东西？”
“嗯，”不过是短短半个时辰，外出回来的崔暮变得有些沉默，但他还是认真回道：“我观你喜食鸡肉，便去买了一只。”
他说的是在山林的那段时间。
那时候，崔暮的飞剑一日里会往返两三次，有时候是一些小玩意儿给白朝解闷，有时候是一些吃食......
崔暮发现，鹿肉、牛肉这类世家子弟最爱吃的肉，白朝很少动筷子，兔肉更是一筷子都没动过。
唯有鸡肉，每次他都能吃得干干净净。还能围着篝火，与他谈笑一二。
白朝不开心了，他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个。
本来还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离去的白朝，此时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
“子陵兄有心了。”见他腹中饥饿，便二话不说，少年着实贴心。
只是——
“子陵兄何不买熟食，你我二人，也可一道。”
崔暮愣住。
是了，一路找食材的时候，他也曾见沿街的铺子有卤鸡、烧鸡卖，却一眼都没看。
最后还是从酒楼后厨那买了只活的，从头到尾不假他人之手亲自处理干净，才急匆匆赶回来。
所以，他为何不买熟食？
崔暮抿抿唇，道：“我想让昭明兄......”
“也尝尝我的手艺。”
暮暮：我想让昭明兄——————
来来来，完形填空，请小可爱们发挥自己的脑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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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23只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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