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有些呆愣,倚着墙的霈十分不耐烦,“就你这呆傻的反应,还怎么去救别人?去了也是白去。”自从发现雷系莫名其妙的排挤与霸凌后,我决定不再忍受。“你要是想去,就应该主动跟霄后请缨,她一定会让你去,你没有这么做。所以来找我的原因,请你直说。”
霈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强硬,“雷系有一种高级符阵叫做‘回溯’,可以看见一段时间前发生的事情。如果你学会了,你就能知道预言树衰败的原因。”“所以?”
“预言树每次开花,会结出飞天露珠。你帮我拿到七彩露珠,我教你回溯咒术,这个交易你占大便宜了。”“你怎么确定,看见预言树衰败的原因,就一定能救活呢?”
“我只保证你能看见原因,至于救活,你自己来还是搬救兵,都跟我无关。要是你觉得自己学不会这么高级的符阵,那算了。”说罢转身就走。
……该死的胜负欲,怎么就被激发起来了呢?
木系的路到处布满树藤和蔓藤,我走得磕磕绊绊,木公主桫在默默地等着我。“你可以跟我讲讲预言树吗?”
她笑了笑,眼中有光,“倚墙而长,依地而生。树洞中的镜子,能预言未来。只是源源不断的泉水断了流,树根旁的石头却每晚发着光,缘由倒是无人知晓了。”桫摇摇头。
看见实物后,我有些震撼。预言墙上束缚着密密麻麻的符咒,包围着预言树。如此强大的保护,都不能阻止预言树脉损吗?我不免有些泄气。
我正围绕着树观察,发现微小的蒸汽从树根里翻腾冒出,也许是水提高了我的嗅觉,我感觉味道有些奇怪。
我请桫给我一些之前收集的落黄树叶,借口让她离开。“电光火石,‘回溯’,攻!”我使用咒界符阵召唤回溯,树上破碎的镜子开始出现画面——
三天前,木公主按例给预言树修剪打扫。她走后不久,水中发着光,逐渐汇聚成了……一条线?不对,蛇?
刚刚成型的它像是找到了目标,一口朝树根咬去。越是吮吸,身体变得越大,竟然粗壮得可以将预言树的本体紧紧缠绕。预言树渐渐被削弱,草木枯竭,藤枝跌落。而得到了力量的罪魁祸首,收缩了膨大的身躯,钻进了预言树里,隐身在其中……
我忽然想起桫刚才说的,关于预言树的传说。“传言预言树是伊甸园的守护木,见证了蛇怂恿亚当夏娃吃下禁果,从此终身无脚被逐出伊甸园的经过。至此,树与蛇,势不两立。”
我拿着桫给我的落叶,让她给我一夜的时间,单独与预言树相处。
夜间露水深重,四下无人。树根附近的小苗开始抖动。那肥大的身子不断蠕动着,我有些作呕,用更多落叶捂着口鼻。“落叶可以掩盖你身上其他系的味道。预言书中的异物,它应该发现不了你。”
我在暗处用落叶为原身发动符阵,在颇暗的预言树附近,亮起一个晶莹剔透的,漂浮着荧光绿的苹果。那东西被亮光吸引,慢慢地从树上滑落下来。
在它身体离开预言树的一瞬间,树根附近的水蒸气瞬释放出大量毒气,墙上的符开始发出金色的光泽。那蛇看准时机高高跃起,将整个苹果一口吞下!
就是现在!
“雷电交加,电闪雷鸣,‘穿’,攻!”咒界符阵从暗处发出,与蛇体内幻化成的苹果互相呼应,一把贯穿!那蛇被打得四分五裂,马上向四处逃窜。想跑?没那么容易!
“以水为盾,以雷为锁,‘网’,攻!”
一瞬间,灵力笼子将它牢牢囚住。我忽然感到无比畅快,这是第一次水系和雷系相互配合的实战,大功告成!
我看着它不停扑腾的样子,像是难受,“以水之境,‘化’!”渐渐地,它现了原形。正巧到了约定好的时间,桫走了进来,惊喜于预言树的好转,还发现了——“你是,‘雾灵’?”
化形后的雾灵,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我是个不肯屈服的游魂,被黑焰之火化成孤魂野鬼后,只能在我出事的街道来回飘荡。我看着这个世界,每天不断地重复我的悲剧。车轮子磨碾的血腥越来越多,我被迫吸收了大量的血腥,终于引发了我的委屈和怒气。我听说人间的许愿树很灵,想净化自己的恶气。
未曾通过许愿树来到地下之后,怨气反而控制了我,之后的我失去意识,也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要不是你们的帮忙,可能我现在还没能清醒过来呢。
——那怨气,是什么样的?
——是邪念,通过寄生汲取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也许是我真的动过这样的念头,才容易被这种邪念控制吧。这下,我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那,让我来帮你吧!
预言树中破裂的镜子渐渐恢复正常,叶子上的露珠重新闪闪发亮,泉水里冒泡的瘴气也逐渐散去。桫用手掌抚摸着树干,树干发出来温暖的光。桫发出符咒,一颗滚烫的种子从泉中生出来,带着火热的温度,朝那雾灵飞奔而去——雾灵散去了紫色的瘴气,全身上下焕然一新。
——这是集魂木的种子,它能帮你稳定魄灵,知道重新长出新的形态。如今,你算是重生了。
——谢谢。我要把这份净气带回人间,阻止更多的悲剧……
雾灵中一个小小的光点落在了我手里。我佯装不知,收了起来。
楼后坐在木系的秋千宝椅上,不像霄后般威严。木公主们并无有序地站成两列,而是随意地席地而坐。真放松的氛围啊,人多人少真的不一样。“感谢零公主帮助我们木系重焕新生。除了预言树送你的七彩露珠,疗愈极好的沫如之香,是木系的心意,请收好。”
回到雷习古殿,虽然还是黑压压的一群人,我却感觉气氛有些变化。“听说你学到了高级的符阵,因此解决了木系的困扰。你确实证明了自己不是个废物,明日开始恢复雷系的正常训练。”霄后对我进行宣判后,照例离开。她走后,公主们全都涌了上来,“零,你好厉害啊,你真的办到了!”“就是啊,本来以为是个笑话,这次你因祸得福啦!还拿到这么好的礼物,不过,你要说清楚当时的情况,我们才会放你走哦……”
从未成为话题中心的我有些头痛,闹剧过后,我离开了雷习大殿,一个黑影悄悄地跟着我。
“七彩露珠呢?到手了吧?”“着什么急——”我抱怨着,刚拿出来瓶子,就被抢去,“这东西是疗愈的。你受伤了吗?”她一怔,“不关你的事,少用这种语气说话,怪恶心的。”她走的时候,头一次地面没有留下雷力擦出的灰白色痕迹。
我回到房间筑起厚厚的防护网,拿出雾灵的碎片轻轻一捏,倾听着它话:“零公主,怨气不会轻易控制雾灵。除非地下的怨气,已经远远超出了它应该存在的数量。这些怨气,如果只能给地下带来灾难,那么现在的地下,恐怕就很危险了!”
【圣玛里洛的召唤】
——我常听到一个徘徊不定的声音,但是隐隐的,听不清楚。
——有时候凄凄惨惨异常熟悉,像妈。
——有时候温柔如媚沁人心脾,像潦妃。
——有时候冷酷无情威严可怖,像霄后。
——还有一个,声音未曾听过却使人冒汗,总被一对火红的眼睛盯得不自在。鲜血,杀戮?
何许人也?
——地下是一个黝黑的世界。相信与不相信,足以改变你整个世界。
——你相信这个世界充满希望充满光,它会是天堂。
——你相信这个世界充满黑暗血腥,就一定是炼狱。
——世上最难相信的,就是人心。
“您的意思是,沫如之香是预言树送给我的?”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预言墙上的符阵是‘真’,本来是用来检测外系的入侵者。预言树一定是感觉到你体内两股力量在相互抢夺主位,决定来帮你一臂之力。沫如之香,可是制成烟木的原料呢。”潦妃将树脂融化,空气里弥漫着好闻的松香。温热的松香倒在木头上,散发了出独特的温暖香气。
“烟木?那是什么?”“召唤木棯珠的引子。”
香气入体,我的脑子有些混沌。好像看见了满目荧荧绿光,荡漾的水波晃得我的样子格外阴森。潦妃往我手里倒着什么,我回神,发现平伸的手指沾满磨好的粉末,正闪闪发光。
预言树的镜子也同一时间散出奇异的光芒,我手上的光芒缓缓地进入镜子。这……是召唤成功了吗?
忽然墙上几千几万条的藤枝迅速动了起来,将我紧紧包裹起来,形成一条通向镜子的桥。
“相灵镜在帮忙,你赶快进去吧!”外面潦妃的声音有些听不清楚。
我往里走去,随着光线越强,身体便化成碎片,随风飘到镜子里去……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空气里散发着嫩芽的淡嫩清香。虽然闭着眼睛,但仍感觉到眼皮上有什么闪闪发光,停了,又走了,斑驳陆离。
我坐起身来,手里抓到一把柔软温润的泥土,还有一颗小小的苔青色苞芽。我打量着周围,身在遮天蔽日的柳树下,长长的树须垂到地面,点进水里。游走在绿色营帐下的荧黄色们,雨露均沾,绝不掉队。
我伸手,像宝石小灯一样的萤火虫停在我的手上,不一会,周围的萤火虫都包围着我。“萤火虫喜欢温暖的地方,别害怕,这就是个欢迎仪式。”
我抬起头,看到不远处重重叠叠的垂帘里有张吊床,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藤帐的帘子被掀开,一个穿着绿色袍子,头戴橄榄枝花环的少年纵身跳下。我吓了一跳,却发现他早已走到我面前。“啊,这里是……?”
少年的眼睛是奇妙的狼绿色,却发着柔和友善的光。嘴里叼着狗尾巴草,一股子调皮劲。那少年将双手抱到脑后,绕着我打量。
“木渊之塔呀,木棯珠生长的地方,你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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